第九十九章 水恩梅柯
肖天齊捧着浴巾看了看，那浴巾比他都大，好在他現在是火體，所以他稍微長了長身形，在手掌上把浴巾纏了纏，然後向男子的後背擦去，男子幾乎立刻就發出了一聲舒服的嘆息。
後背上的肌膚從雪白變成了玫瑰色的紅潤。
肖天齊擦拭的很認真，從脖頸處一直擦到腳底板，他心裏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在他的心底里，非常願意為這人做任何事，這種感覺十分怪異，既不出自於兒女之情，也不像是對長輩的孝敬，竟似是一種天經地義的意思。
擦完了後背，肖天齊二話不說，伸手摟住了男人的腰，或者說是似乎是腰的部位，男人咯咯笑着似乎有些怕癢，肖天齊輕輕的把他俯身放倒，然後開始擦拭原本側身時擦拭不到的地方。
男人舒服得呻吟着，這動靜聽到肖天齊耳朵里，有一種清靜的感覺，猶如身處林間的菲菲細雨之中，任由雨滴落在枝葉上然後滴落的聲音把滿心的煩擾一點一點滌盪，肖天齊心裏忽然升起一個念頭，想要向這男子頂禮叩拜，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從自己內心真心實意的就是想向這男人表達自己最真摯的敬意。
擦拭完了後背，他恭恭敬敬的問了一句：“要幫您起身嗎？”男人低聲說了一句：“好。”肖天齊扶着他翻過身來，男人搖了搖頭說：“多謝你，我好久沒這麼舒服過了。這浴巾就送給你了。”說著，伸手從肖天齊手上接過浴巾，在手裏揉搓了一陣，然後往肖天齊身上一搭，浴巾就不見了。肖天齊雖然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還是雙膝跪倒在木桶前。
男人在木桶里坐起身來，對肖天齊笑着說：“小朋友為何如此多禮啊，站起來吧。”肖天齊站起身來，男人說：“我知道你叫肖天齊，來自熒惑，你可知道我是誰？”肖天齊搖了搖頭，美人說道：“你叫我梅軻吧。”
肖天齊一躬身恭敬的說了一句：“晚輩肖天齊，拜見梅軻大家。”梅軻招了招手，肖天齊上前幾步，梅軻說：“水還正熱，你要不要來泡泡？”肖天齊一愣，問了一句：“可以嗎？小子不敢。”
梅軻笑了，他玩味的看着肖天齊說：“怕什麼，只要你不嫌我的水臟，進來泡泡又何妨。”肖天齊二話不說，一縱身就落入了木桶，原來木桶中半身高的地方有一圈寬大的木台，肖天齊在梅軻的對面木台上坐下，把全身都浸入了水中。
水非常溫暖，緩緩的沿着順時針的方向不停的流動着，肖天齊此時在水中，疲憊的身軀得到了溫柔的對待，肖天齊感覺自己全身都舒暢了許多，這時，梅軻的聲音遠遠傳來，聲音很輕，但是每一個字都很清晰：“把影身鍛造成了你自己的火體分身，倒是挺有創意的。你是怎麼想的？”
肖天齊心裏一緊，正題來了。他想了想對梅軻說：“我都是自己瞎捉摸的。我想立天影身雖然力量和速度都遠勝人類，但是說到底還是只有武器攻擊這唯一的能力，況且以我目前的情況，一時間也找不到合適影身的攻擊武器，所以沒辦法，只能想轍給影身增加點元素攻擊的手段。”
梅軻點了點頭說：“好。天道七法自流傳以來，像你這樣演繹的，還真是少見。”肖天齊聽他連天道七法都說出來了，趕忙在木桶中雙膝跪倒，恭敬的說道：“小子修習以來，遇到無數難題，目前已難有寸進，請梅軻大家不吝賜教。”
梅軻笑着擺了擺手說：“不必客氣，你有什麼不明白的，儘管開口。不過，”說到這裏梅軻笑呵呵的看着他說：“我只能回答你我知道的，如果你的問題連我都回答不了，你就只能到天海閣去找他了。”
肖天齊此時根本就顧不得天海閣里的那個他了，他急不可待的問道：“影身一法，小子勉強修鍊了立天和梵天，但是在那之後，想必是我的修鍊不得法，所以並沒覺得影身的威力有任何的增長，無法得窺奧秘，請大家指點。”
梅軻點了點頭，然後也不見他如何動作，那一直在樓梯上罰站的離火影身就出現在了木桶旁邊。梅軻沉吟着說：“立天影身，原本是要着重於立字去下功夫的，你走錯了路了。”肖天齊恭敬的聽着，腦子裏卻在飛速的盤旋，這怎麼下功夫，每天罰站嗎？
梅軻問道：“你想過沒有，為什麼叫立天影身？”肖天齊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他脫口而出：“頂天立地的，聽上去比較拽。”梅軻笑了，他的笑容裏帶着對孩子的寬容和喜愛，肖天齊也不知道為什麼，打從一見面開始，他就對這大胖子有一種莫名的親近，如今見他像看寵溺的孩子一樣的眼神，肖天齊心裏又是一陣溫暖。
從他懂事起，似乎就沒有人用這種目光看過他，連他娘都沒有過，更別說他那冷得像冰窟里的鐵鍬一般的老爸了。梅軻嘆了口氣說：“天道七法，流傳至今竟然變得如此的落魄了，你好歹也算是天道的正統傳人了，卻對天道一無所知。”
肖天齊嘴唇動了動，剛想說自己其實也不算一無所知，他娘在秘庫里留下的時間記錄里給他講解了很多關於道的東西，但是再想了想她類似“道很好理解啊，你是從我肚子裏爬出來的，所以你娘就是你的道......”
這樣的釋道，肖天齊決定還是先閉嘴吧。梅軻沉吟了一下，似乎是在組織語言，然後說：“我沒資格給你解釋天道，但是對於影法，我倒是可以給你一些建議。”說完，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木桶中的水波一陣蕩漾，然後一個窈窕的身影就在水面上出現了，那身影看上去嬌小玲瓏，是個長發垂肩的女子樣貌。
梅軻對肖天齊說：“這是我的影身，與你修的剛猛法宗不同，她是合沁宗的無立影身。”無力影身？那有個屁用啊。肖天齊心裏想到。但是他當然知道此無立並非彼無力，梅軻笑着說：“啊細，你和那位立天討教一下，注意分寸。”
那女子拜伏稱是，然後飄身從木桶里出來，站在離火影身的面前，她的頭還沒到影身的肩膀，在離火影身的面前更顯單薄。肖天齊看了梅軻一眼，見梅軻一臉的笑意，也就不好攔阻，也對離火影身說道：“你就陪這位小妹妹玩玩，不許出手太重。”
離火影身躬身稱是，然後一瞬間藍光一閃就消失了。肖天齊一愣，.......這就完了？影身不是隱身了而是真正的消散了，也沒見到那阿細動手啊？想到這裏肖天齊再次召喚出離火影身，肖天齊對梅軻說：“前輩，能不能再讓我試一試？”
梅軻點了點頭，肖天齊暗地裏通過腦波向離火影身交代了戰術，離火影身抽出離火長刀，然後，就沒有然後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再一次無端消散的離火影身，肖天齊怎麼想也想不明白，他在木桶里站起身來，對梅軻說：“前輩，我想跟阿細姑娘比試一下。”
梅軻這次卻搖了搖頭，伸手一招，阿細消散了。梅軻問道：“先不說立天，你知道什麼是影身嗎？”肖天齊想了一下他娘對影身的解釋：“影身就是你的化身，西遊記還記得吧，孫悟空的猴毛變的那就是影身。立天？立天就是，嗯，頂天立地的化身。”
他娘對立天影身的解釋，他一直也沒覺得有多麼離譜，但是現在梅軻這一問，他才覺得他娘可能根本就是瞎編的。於是肖天齊搖了搖頭，梅軻說：“天道堂皇無處不在，身為承載，我們的本身受天生的局限只能承載應用有限的天道，但是影身是可以超越本身的局限承載更多天道的，所謂影，其實最早是盈。”
盈身？肖天齊在心裏念叨了一下。梅軻對肖天齊說：“把你的影身都放出來。”四火影身和三十二個焚天影身在木桶前排列整齊，梅軻指着離火對肖天齊說：“影身本來就是要突破本身局限的，所以你以純血人類的本身，為影身鍛造了四火體，擁有了火體影身，這正是因循天道使然。但是，你對影身的理解，限制了你影身的修為。”
說完，梅軻伸手在水面上一拍，一道水花飛濺到離火影身的身上，影身全身頓時亮起了一道天藍色的火光，肖天齊一愣，離火影身目前是三縱，一縱淡藍、二縱深藍、三縱寶藍，但是這天藍火光，他從來沒見過，就在他驚訝的時候，離火的天藍色忽然又變成了海藍色，緊接着竟然變成了暗金色，肖天齊不由自主的從木桶里站了起來，如果他理解的沒錯的話，剛才離火已經突破了三縱，達到了四縱、五縱，這已經就讓他驚駭莫名了，而最後居然離火的火體還貌似轉體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梅軻說道：“火體，實際上也是一種影身。”肖天齊完全沒聽懂，但是梅軻卻不再解釋了。而是輕輕的閉上了眼睛，似乎在等着肖天齊自己領悟。
肖天齊低着頭，腦子裏一刻不停的盤算着，火體也是影身這句話聽上去似乎沒錯，但是也似乎沒用啊，梅軻自然不會平白無故的說這麼一句廢話，但是，肖天齊完全沒有頭緒，他抬起頭來看了看梅軻，梅軻閉着眼睛似乎已經沉沉睡去了。
肖天齊轉頭去看離火影身，此時他身上已經沒有火光了，就筆挺的矗立在木桶前。肖天齊覺得自己腦子有些不夠用的了。火體也是影身，離火、銷金、鍛方和夜燃四火體都被他賦予了影身才有了火體影身，火體？
肖天齊忽然想到，自己現在也是火體啊，雖然是融合了四火鍛造的新火體，但，難道自己現在也是影身？那自己的本身又是什麼？想到這裏肖天齊忽然覺得渾身有些發冷，他本能的抗拒繼續在這個問題上再思考下去，但是偏偏又忍不住去想。
肖天齊又想起來自己娘親對影身的一個犀利的描述“影身啊，影身就是你放出來的屁。你把它放出來，然後它熏死了周圍的花花草草，影身也是一樣，稍有不同的是，你可以控制影身只熏死花叢中的某幾朵花。”
肖天齊一直覺得自己老媽的話雖然稍顯粗鄙，不太符合肖家主母的身份，但是言簡意賅，清楚明了。但是按照梅軻今天說的，他自己也是影身，那他到底是誰放出來的屁呢？自己又在受誰控制？想到這裏，肖天齊更加的頭痛欲裂，他呻吟了一聲，乾脆整個人往下一出溜，沒入了木桶的水中。
木桶中的水，始終在以一種亂序流動着，肖天齊閉上雙眼，全身心的感受着溫暖的水流從他身旁流過時的舒適，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念頭突然從他腦海中升起，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嗎？
他現在會不會正躺在黃昏牧場的入口處大小便失禁的昏迷着，而魚正在他身前垂淚，阿流和見爆正在激烈的爭吵，想到這裏，肖天齊心裏一亂，正待挺身而起，卻聽到梅軻的聲音似乎穿透了重重屏障悠遠的傳來：“影身對於本身是一種超越，但是影身的影身就失去意義了。”
這一句話令心煩意亂的肖天齊如遭棒喝，他馬上想到，自己是祖血人類本身的時候，立天影身是完全超越了他本身能力的逆天存在，而當他化身成火體之後，影身並沒有任何的進階，比起他來就顯得弱了很多，這樣說來，阻礙影身發展的竟然是自己的火體本身了？
想到這裏，肖天齊頓時感覺像是一片蒼茫中看到了微微的光亮，他怕自己的思緒稍縱即逝，趕忙從水裏坐起身來，向梅軻問道：“前輩，您的意思，是不是只有我自己找回本身不斷提升，才能夠真正發揮影身的威力？”梅軻緩緩睜開了眼睛，臉上的神情依然是那副風輕雲淡的樣子，但是目光中分明多了一些欣慰，他淡淡的說：“你可以走了。”
肖天齊站起身來，跳出木桶，然後在木桶前雙膝跪倒，恭敬的向梅軻道：“前輩大恩，小子終生不敢望。”梅軻失笑道：“小友何必如此，我不過是隨口亂說而已。”肖天齊恭恭敬敬的叩拜三番之後，抬起頭來說：“前輩對我的教誨，讓小子得窺門徑，這番恩情，小子本已不知何以為報，更何況前輩剛才用神通為我調理滌盪了基理，讓我能夠脫離火體重新找回本身，我，水遠浩蕩，恩彰其殤。”
說道這裏，肖天齊的聲音哽咽了，而梅軻的眼睛卻亮了起來，他嘆了口氣，但是語氣中卻沒有絲毫的沮喪或失落，梅軻淡淡的說：“你能認出我來，這着實然讓我有些意外。我剛才不過是嘗試着幫你撫平了四火體的激蕩，並沒能徹底解決你的隱患，但是你如此鄭重其事的一番感謝，卻讓我有些為難了。”
說到這裏，梅軻的眼睛又眯了起來，似乎在做什麼艱難的決定，肖天齊見狀連忙站起身來說：“小子只是直抒胸臆，並非想再向前輩奢求，前輩不必為難，小子告退。”說完站起身來，轉身就向已經出現的山路上走去。
在他身後，梅軻的聲音暖暖的傳來：“先不着急，你且睡一會兒吧。”他此言一出肖天齊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一下子癱倒在地上昏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