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絕地無生

肖天齊是被自己的嘔吐物給噎醒的。

他拚命的把喉嚨里的東西吐了出去，發現自己身上已經自動換成了太空作戰服。

頭上戴着密不透風的厚重頭盔，他整個腦袋都被泡在了嘔吐物里，頭盔的自動清潔功能正在緩慢運作着，

過了好半天，肖天齊才從天暈地旋中清醒了一些，

他睜開眼，發現自己在江風號的逃生艙里，

想必是空間爆閃的時候飛船的自動保護機制在他周圍自動的喚出了逃生艙。

肖天齊轉動眼神，抬頭望去，從透明的艙門處一眼就看到了頭頂上藍紫色條紋的天空，

他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眼，藍紫色的天空依舊，

肖天齊雖然從小就不是什麼好學生，但是他至少還記得，老師們教過他們，

在人類已經探知的所有星原中，天空無一例外都是純色的。

“這是什麼鬼地方？”

肖天齊低下頭，四下看看，只見救生艙漂浮在空中，在周圍是一堆堆的江風號殘骸，

他心裏一動，四處尋找着粒子封存櫃，那裏面可是幾千名的同胞啊。

當他看到完好無損的粒子封存櫃就漂浮在他前面不遠的地方時，肖天齊鬆了口氣，

沒想到，江風號歷盡千辛萬苦，居然成功躲過了英仙人的追殺，逃到了這種連天空都不正經的鬼地方。

肖天齊嘆了口氣，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活下來。

他嘗試着召喚阿瑤，但是阿瑤卻沒有任何反應。

肖天齊只能召喚逃生艙的主腦：“進行生存環境分析。”

滴滴幾聲響過，一個生硬的聲音傳來：

“……當前所處位置，不明。

……當前星球標識，不明。

……當前星球引力：78G。

……是否自動調節配重參數？”

“調節。”

肖天齊剛說完，就重重的貼到了救生艙的地板上，緊接着隨着救生艙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好在這個星球的地上是一層細碎綿軟的不知道什麼物質，肖天齊摔上去只是五臟六腑徹底翻了幾個個，身體倒是沒收到什麼傷害。

他又覺得有些噁心，剛想把頭盔摘掉痛苦的嘔吐一陣，就聽到主腦傳來的冷冰冰的聲音：

“……大氣分析：

……瓦科爾諾氣體佔比90%，

……氫氣佔比8.4%，

……其他不明氣體佔比1.6%，

……氧氣佔比約等於0。”

肖天齊一呲牙，這星球上沒氧氣？那還不如剛才摔死呢。

想到這裏他馬上想到一個最嚴重的問題；“彙報逃生倉生命維持儲備。”

“……逃生艙氧氣儲備：單人三十熒惑天，

……食水：單人三十熒惑天；

……能源：三十熒惑天。

……武器裝備：蝶形中粒子炮，炮彈三個基數，閃氣主炮：兩個基數。”

肖天齊鬆了口氣，好在還有一個月的物資。

肖天齊摘下頭盔，在地板上坐着緩了緩神，

主腦接著說：“……數據修訂：

……當前星球自轉速度是熒惑星球十倍，所以換算成當前星球時間維度重新報告：

……氧氣：單人三天；

……食水：單人三天......”

聽到這個播報，肖天齊有些傻眼了，只有三天？

那豈不是死定了，這星球上沒氧氣，逃生艙的制氧系統和制水系統根本無法工作，那不出三天他肯定會窒息而死的，還真不如剛才一下子摔死呢。

肖天齊絕望之中，又聽到逃生艙的主腦繼續播報：

“……環境評估：當前室外溫度：攝氏兩百零二度，

……氣壓：12.7倍標準氣壓；

……風力：十八級；

……空氣濕度：0%，

……逃生艙為抵禦高溫目前能量消耗每小時平均超幅3.4%，建議立刻轉換地點，尋找能補充能量的地點。”

肖天齊沒有馬上做出決定，他先找到一瓶水，然後坐下來緩緩的把水喝了。

一邊喝水他一邊整理自己的思路。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絕對不適宜人類生存的星球，

現在他被迫降落在這裏，留下來只能是死路一條。

想到這裏，他問主腦：“掃描附近適宜人類生存的星球。”

主腦滴滴了半天，回到道：“……全面掃描預計將執行七個當地日，是否立即執行？”

肖天齊果斷叫停了，接下來他又有所不甘心的問道：“能否全面掃描該星球，給出生存環境建議？”

“……可以，全面掃描該星球預計將消耗逃生艙87%的能量，是否繼續？”

肖天齊想都沒想就放棄了，站起身來，看了看四周。

只見四周一片遼闊的平原，一眼望去，周圍沒有任何植被或其他地形，哪怕連個坑都沒有，只有無窮無盡的閃着熒光的土地。

肖天齊又試着呼叫了一下阿瑤，阿瑤還是沒有任何反應，肖天齊有些擔心了。

這是從來沒有的，如果阿瑤真的出了什麼意外，他絕對沒勇氣自己一個人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活下去了。

思想鬥爭了好久，肖天齊還是決定趁着自己體力還夠，去探險一番，萬一絕地逢生呢？

於是他命令主腦：“勘探周圍十公里範圍的生態構成。”

主腦嗶嗶一陣后，開始報告：

“……周圍十公里未發現任何生命跡象。

……地表100%覆蓋著未知構成的不穩定發散射鬆散結構物質，有害性評估為1.5%，

……地表十五米之下是成分未知的金屬類物質，厚度約為一百八十米，

……金屬物質下為未知成分的岩石層，岩層厚度已經超過十二公里的最大勘探範圍，

……岩層之下結構未知。

……金屬層面上存在多數不規則斷裂間隙，

……在六點鐘方向八公里左右的地下兩百米處，有一處疑似液體運動軌跡，

……另外伴有疑似氣體噴發跡象，但是周圍無生命跡象。”

肖天齊聽了之後，自我安慰着這好歹算是個希望。於是駕駛逃生艙向那未知的斷層間隙前進。

肖天齊心驚肉跳的看着主腦光幕上不停跳動的92.1%，92.0%，91.8%，這是逃生艙能源數值，他現在已經到了地表之下十五米處的金屬層，正咬着牙開動了逃生艙的挖掘工具開始鑽探。

好在這星球上的金屬雖然成分不知，但是硬度還算友善，逃生艙在全力挖掘之下，很快到達了斷裂間隙之內。

這個間隙一眼望去怕是有幾平方公里大小，肖天齊感覺這裏的溫度似乎比地表低了許多，主腦的評估結果出來后，令肖天齊精神大振：

“……溫度：七十二攝氏度；

……氣壓：2.3標準氣壓；

……風力：四級；

……空氣濕度：23%，

……空氣構成：未知氣體89%，氫氣3%，氧氣0.2%，其他氣體7.8%。”

這裏居然有氧氣而且還有水？

肖天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會這麼好，他命令主腦：“馬上進行制氧測試。”

兩分鐘之後，主腦開始報告：

“制氧完畢，氧氣純度72%，當前缺少生化模擬實驗環境，是否直接進行人體實驗？”

肖天齊嚇得頭髮都豎起來了，他一連聲的說道：“不要！”

肖天齊想了想，說了句：“將剩餘的空瓶制滿氧氣。”

說完，肖天齊穿上太空服，深吸了一口氣，走出了逃生艙。

這是他在這個星球上踏出的第一步，一腳邁出去之後，肖天齊就覺得眼前一黑，巨大的壓力讓他身上的太空服咯吱咯吱不停的響，

肖天齊嚇得魂飛魄散，好在響過一陣之後，太空服沒有報警。

肖天齊喘了一口大氣，然後步履蹣跚的向那條賁涌流動的地下暗河走去。

氧氣的問題貌似可能解決了，但是接下來食水的問題依然是他的心病。

來到暗河之前，肖天齊原本怦怦亂跳的心徹底涼了，

都不用檢測，一眼看去，這奔流不息的暗河裏，流淌的就不是水，而是一種暗紅色閃爍着點點藍色亮斑的類似於液體金屬的東西，

金屬流動得還很急，激蕩出一團團暗紅色的氣霧。

他再靠近一步，太空服已經開始報警了，

肖天齊嘆了口氣，剛一轉身，忽然從暗河裏蹦出一個東西，向他飛速的襲來。

肖天齊根本就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太空服的自動防禦系統就啟動了，

兩枚氣波彈繞着弧線精準的擊中了來襲的東西，

那東西被打出凌空打出十幾米遠，噗通一聲又掉入了暗河裏。

肖天齊不敢不顧的開啟了加速模式，幾步跑回救生艙，關上救生艙門之後，才長出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他發現視野的前方似乎有東西從暗河裏爬上來，

好在這東西體型並不大，而且剛才太空服自動發射的小當量氣波彈似乎對它們有些作用，

所以肖天齊沉住了氣，開啟了逃生艙的掃描程序，過了一會兒主腦那冰冷的聲音響起：

“……三級安全警報，目前識別到有未知物體正在以逃生艙為目標線性移動，

掃描分析結果：

……生物屬性：不確定；

……攻擊性：不確定；

……有害性：不確定。

……建議主動攻擊。並撤離。”

肖天齊沉聲說道：“展示掃描圖像。”

光幕之上出現另一個拐頭怪腦的東西，這東西看上就像一個倒立扭曲的金屬液滴，有一人懷抱大小，朝下的錐尖下面是一條閃着暗光的光帶似的東西，托着它緩緩的前行着。

肖天齊再仔細一看，這東西整體十分圓融，看不到任何的稜角，這怪異的液滴上閃着藍色的光，

肖天齊一想到剛才在暗河裏看到的密密麻麻的藍色光斑可能都是這東西，

原本就有密集恐懼症的他立刻感覺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肖天齊摩挲着自己的胳膊，沉聲說道：“撤離。”

此時，逃生艙卻並沒有立即啟動，而是冷冰冰的說：“……掃描發現，該物體吞噬能量意願強烈，建議先清除再啟動引擎，否則有可能引擎能量被大量吞噬。”

肖天齊一呆，忽然說了一句：“立即進入休眠模式，所有引擎關閉三十分鐘。”

“……所有引擎關閉，逃生艙將失去防禦、移動、供氧循環等所有能力，請確認。”

“確認。”

一時之間，逃生艙的所有引擎都關閉了，肖天齊膽戰心驚的盯着那些醜陋的液滴。

好在，引擎關閉后，原本緩緩圍過來的液滴幾乎同時停了下來，然後水滴的大腦袋緩緩轉動着，彷彿在搜尋能量源，

肖天齊不知道在它們眼中自己這個活人算不算能量源，所以連動都不敢動，

好在幾分鐘之後，這些水滴開始向暗河移動了，最終跳進暗河飄走了。

肖天齊呼出一口長氣，這是他在這個星球第一次見到會動的東西，但是給他的感覺並不好，

這東西雖然能動，但是應該是採集能量的工具並沒有生命跡象，

能量？想到在這這裏他忽然腦洞大開，

這暗河裏如果充滿了能量，有沒有可能給逃生艙充能啊？

想到這裏，肖天齊喚醒了逃生艙，釋放了一個微型機械人，從暗河裏汲取了流體樣本，

可能是它太過微小了所以這次沒有驚動那些水滴，

逃生艙檢驗了幾分鐘，主腦聲音響起：

“……無法確定暗河流體的化學成分，流體轉化能量的物化反應方式無法評估，暗河流體動能及勢能水平相對較低，無法作為能量補充來源。建議立即撤離。”

肖天齊駕駛着逃生艙返回地面之後，逃生艙沒有馬上打開遮光罩，而是冰冷的說：

“……四級安全警告，地表環境發生變化，

……地表溫度已經達到六百三十度，

……同時發現瀰漫發散的強穿透性致命衰變粒子光線，散佈度達到99.7%，

……建議馬上返回地下，否則預計三分鐘后逃生艙毀壞程度將達到27%。”

肖天齊一口氣險些沒喘上來，這鬼地方怎麼變天變得如此之快，

他說了一句顯示外部圖像，逃生艙的光幕上出現了處理后的外部圖像，肖天齊看了一眼就傻了，

外面已經變成了光的世界，一束束藍色和紫色的光彷彿直接從天空上投射下來一般，照得大地上耀眼奪目，

他第一時間想到了暴露在致命光線下的粒子存儲櫃，於是命令逃生艙把粒子存儲櫃也帶入地下。

逃生艙升空後來到漂浮的粒子櫃旁邊，卻沒做收納，而是冷冰冰的說：

“……生命粒子收納櫃已經在四十分鐘前被衰變光線穿透，

……目前粒子被衰變光線感染程度超過90%，

……粒子活性有可能已經喪失或發生變異，是否繼續收納粒子櫃？”

肖天齊此時已經有些麻木了，這幾千名同胞即使化身為粒子狀態了苦難還沒完結，

肖天齊確定了命令后，逃生艙收納了粒子櫃然後再次向地下裂縫飛去。

就在他們馬上就要到達剛才的鑽井處的時候，忽然一陣巨大的振動傳來，逃生艙一陣搖晃，

然後迅速的升空遠離，肖天齊透過光幕看到他們的鑽井前面不遠處忽然噴發出一股巨大的暗紅色閃着點點藍色光斑的液流，目測噴泉範圍至少有十幾平方公里，

如同一股巨大的噴泉直接高飛到幾百千米處。

肖天齊眼睜睜的看着那暗紅色的金屬液流暴露在藍紫的光線之後，顏色變得逐漸暗淡，然後開始氣化，逃生艙主腦開始報告：

“……艙體受損程度達到32%，

……引擎能量剩餘47%，

……光輻射抵抗能力已經降低到最弱，

……預計十五分鐘后，艙體外元層剝離。”

肖天齊哼了一聲，腦子在飛速的轉動，向主腦說：“評估液流噴泉生存環境”，

那個可憐的微型機械人又被投放出去了，過來一會兒，分析數據出來了：

“……液流最內側溫度：五十三攝氏度；

……光線反射率98.3%，

……液流噴發動能達到十九卡瑪，

……可以為逃生艙充能。”

肖天齊聽完精神大振，他馬上命令逃生艙進入液流。

在進入液流噴泉的一瞬間，肖天齊自己就感覺鬆了一口大氣，

明顯的感覺得到這裏溫度低了很多，那些晃瞎人眼的光線被液流隔絕在外，

更讓他欣喜不已的是，光幕上顯示逃生艙的能量儲備正在緩慢的提升，

總算是喘過一口氣來了，他現在唯一的期望就是這噴泉可不要停啊。就在這時逃生艙發聲了：

“……一級毀滅警報，

……艙體已被光能炮鎖定，

……預計致命攻擊三十五秒後到達，

……首次攻擊后倉體內生命體存活概率，預計為0。”

說實話，此時肖天齊已經麻木了。

從空間閃爆那一刻開始，他幾乎每一分鐘都能收到越來越糟糕的信息，

現在，剛剛躲在噴泉里喘過一口氣來，又被光能炮鎖定了，不用問肯定是那個英仙的追殺者，

到了結束的時候了。

肖天齊坐下來點燃一支煙，深深的吸了一口后，他都沒有興趣知道這追殺者是怎麼追到這裏的，反正馬上就要死了。

此時，追獵者的光能炮發射了，

紫色的光線穿過了噴泉，沒受到任何影響，散射成幾十束光能炮彈，

從四面八方向逃生艙飛馳而來，肖天齊又深深的吸了口煙，笑着想到；“阿瑤，我到那邊去了，你會來找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