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 2 章

雁升是老鄭的得意弟子,悶聲不響一心撲在學習上,從高一沒分科的時候就穩在年級前十,教科書式好學生。

這是老師的版本。

但在學生這裏,只要是聽說過這人的都知道,他進過局子。

“二十四班那個長得挺帥的學霸是原不良”這話傳來傳去,最後甚至出現了“二十四班那個長得挺帥的學霸以前沾花惹草睡了別人女朋友最後還捅傷了好幾個找他算賬的原配找的打手……”

他從來沒解釋澄清過,也沒人敢跟他來往,誰也不知道傳聞的哪句是真的。

“真是雁升啊!”石宇傑看賀中鶴沒什麼反應,扳着他的肩讓他往前排看。

這會兒是下課時間,雁升戴着耳塞靠着牆,在幾乎要把天花板掀了的嬉笑打鬧聊天聲中看書。

他低着頭,手撐在下頷,眼角微微上挑,鼻子挺高。雖說穿齊了一身校服,但個兒高肩寬,沒那種中學生傻不愣登的氣質。

是挺帥的。之前剛分到這個班賀中鶴就在文科班一眾女孩中發現了這麼個帥哥,但沒想到人家是個學霸,不是一路人。

“嗯。”賀中鶴把石宇傑的手從自己肩上撥下來,知道他是什麼意思,“那種傳言你也信。”

信不信的,石宇傑也把他護送到了新座位旁,把書立擺好后提高了聲音說了句“誰要敢找你事兒,記得喊兄弟我啊。”

“行了別丟人了。”賀中鶴揮了揮手。

快打上課鈴了,下節是老鄭的數學連堂。

賀中鶴走到雁升旁邊,這人拿着本歷史年表,竟然還在看書,對自己有了新同桌毫不關心。

“借過下。”賀中鶴站在旁邊等了兩秒,開口道。

對方依然沒反應,賀中鶴懷疑他魂兒已經被歷史年表吸走了。

“穿越了?”賀中鶴伸手戳了他肩膀一下,笑了笑。

雁升終於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起身等他進去。

……小眼神兒夠冷酷啊,草什麼高冷學霸人設呢。

賀中鶴雖然不是主動惹事兒型的,但脾氣也並不好。

我跟你開玩笑套近乎主動示好,你他媽連個表情都不給,學習學傻了不會跟人正常交流?

賀中鶴看着弔兒郎當大大咧咧,能跟班裏大多數人處好關係也不是沒道理。他嘴上天天損來損去地逗人開心,心思卻比誰都細,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什麼樣的人用什麼方式相處,這些心裏都有數,情商和交際這方面還是比較能打的。

賀中鶴決定這節課都不會再開口跟他套近乎了。

就是這麼敏感,就是這麼小心眼兒。

坐前排的感覺挺怪的,之前看老師就是個動來動去的小點兒,現在一抬頭乍一看老師,會被老鄭那張大國字臉嚇一跳。

最難受的是時不時還會對上眼神。

“函數f(x)等於ax方加bx加c是偶函數,這個充要條件意思就是……”老鄭眼珠子一直往賀中鶴這邊骨碌。

賀中鶴乾脆低下自己的灰藍色腦袋,隨便扯了張草稿紙邊聽邊划拉。

數學課賀中鶴聽得最認真,學文科得數學者得天下。語文英語和三門文科都被他扔到了一邊,數學成績卻一直穩着。老鄭因此多次痛斥他聰明但不好好學,把腦子給別人也好啊。

他現在的成績在“混混”這掛的並不算差,甚至可以算“混混”里的雞頭。雖然班排名中等偏後,但這畢竟是實驗班,擱到普通班裏前十還是沒問題的。

賀中鶴打的譜是穩住數學,如果自己到高三想浪子回頭搏一搏摸一下雙一流,到時候至少還輕鬆一些。

多麼有規劃有理想的好學生,怎麼到老鄭那兒就成老鼠屎了呢。賀中鶴在心裏嘖嘖誇着自己,一邊打草一邊得意地抄了把藍毛。

一節數學聽完,下節是習題課,坐在這個位置看不到卷子排山倒海地往後傳的宏大場面,也鑽不了“最後一排沒卷子了所以我沒做”的空子。

挺沒意思的。

尤其是旁邊還坐着個拉着臉的悶葫蘆。

賀中鶴這一節課都貼在牆上,小學生不準越三|八線似的離雁升的胳膊肘大老遠。他把凳子往後拖了拖,翹起二郎腿,用眼梢瞥着整理錯題的雁升。

這個悶葫蘆……

賀中鶴一愣,驚訝地往他那邊斜了斜身子。

他戴耳環?!

之前竟然從來沒注意到,他這個耳環明明挺顯眼的,是個貼着耳垂的銀色小素環。

賀中鶴覺得雁升的髮型不是學霸標配板寸或平頭就已經夠浪了,沒想到這位學霸竟然還有耳洞。

這合適嗎?

他想起上學期自己打耳洞后老鄭那一通連訓帶罵。

不太合適吧!

賀中鶴惡狠狠地拿起桌上的清涼鼻通,擰開猛吸了一口。

不知道是不是這吸溜一聲在安靜的習題課上有點太驚天動地了,雁升偏頭看了他一眼。

那雙眼角微挑的眼睛裏,眼神是冷漠的、厭惡的,甚至帶着點兒警告的意思。

嘿?挺有氣場哈?

賀中鶴扯了扯一邊嘴角,差點冷笑出聲,這他媽拽什麼呢。

於是他又猛吸了幾下,放下鼻通后一陣暈頭漲腦,咳了半天。

“沒事兒吧?”后桌女生放下筆,拍了拍賀中鶴的背。

“沒沒沒。”他擺着手,回頭沖女生艱澀地笑笑。

操,太丟人了。

賀中鶴心肺功能天生不太好,小時候得過肺心病一直沒好利索,到現在還隨身帶着鼻通和各種薄荷糖薄荷片,胸悶氣短了就靠這些緩解。周圍朋友都叼煙的時候他只能叼個棒棒糖,跟人家站一起顯得傻|逼兮兮的。

本來從後排調到這裏心情就不怎麼美妙,現在他心裏窩着的火越積越旺。

不爽,非常不爽,看這個新同桌非常不順眼。

晚飯空賀中鶴帶石宇傑從小門偷偷溜出去吃了燒烤,兩人坐在排檔外,邊擼串兒邊看路上行色匆匆的人,悠閑得完全不像快高三的學生。

賀中鶴拿了瓶啤酒,剛要啟開,被石宇傑一把奪了回去。

“省省吧,本來就不該和你出來吃這煙熏火燎的大排檔,你還想沾酒了。”石宇傑知道賀中鶴心肺不好,賀中鶴媽媽每月給他打電話問自家兒子飲食情況有無打架鬥毆現象的時候,石宇傑都吭吭哧哧地心虛。

他遞了串看着火候小的烤羊鞭給賀中鶴。

“謝謝男媽媽。”賀中鶴笑着把羊鞭舉到眼前轉了幾圈,又放回到托盤裏,“不過這個就算了。”

“跟你新同桌處得怎麼樣?沒發現他有什麼陰鷙的眼神、古怪的低語和暴力傾向吧?”

“沒,”賀中鶴拿了根簽子在羊鞭最頭上一下下戳着,“但是這位小哥哥非常不討人喜歡。”

“你去年還說他長得挺對你口味的。”石宇傑說。

“那時候沒有接觸交流,今天接觸了一下,發現他果真不咋地。”賀中鶴戳着羊鞭,冷笑一聲,“他好像沉浸在自己的高冷學霸人設里出不來了,跟我擺范兒裝|逼呢。”

“你停。”石宇傑說。

“停什麼?”賀中鶴沒聽明白,抬眼看了看他。

“別戳了!我看着疼!”石宇傑手往下捂了捂,本來就不大的小眼兒皺成一條縫。

賀中鶴愣了愣,隨後爆發出一陣狂笑,把手裏的簽子猛地戳穿進羊鞭里。

“媽——我回來了——”一打開家門,沁人的冷氣撲了個滿面,賀中鶴舒爽得渾身一哆嗦。

“你聞聞你這一身味兒,是不是偷偷吃燒烤了?”杜蘭珍給他把書包摘下來,又回手拿了鞋柜上的遙控器,把空調打高了幾度。

“沒。”賀中鶴換了鞋,“反正不是跟石宇傑一起。”

“這個小不靠譜的。”杜蘭珍問,“怎麼又逃晚自習?”

“我拿了枚硬幣拋了一下,正面朝上就不上晚自習,反面朝上就再考慮考慮。”賀中鶴笑着跟她說。

“結果呢?”

“結果是反面。”賀中鶴走到沙發旁,倒進去,用力伸了個懶腰,“於是我考慮了一秒,就回來了。”

家裏的小鹿犬見他躺下了,飛似的竄到他肚子上蹦了兩下,又在賀中鶴伸手把它拎走之前滑翔到了地上。

“小倒霉催的。”杜蘭珍聽了也不生氣,走過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別伸這麼猛,忘了你小時候有次伸懶腰心絞痛了是吧?”

“媽,那是岔氣兒了。”賀中鶴看着衣服上的狗爪子印說。

從記事起,老媽就對自己百般呵護,每天念叨好幾遍你心肺功能差肺心病還沒好呢云云,嚴禁賀中鶴攝入高糖高脂食物,禁酒禁煙禁劇烈運動。賀中鶴上高中后她更是一百個不放心,跟他朋友同學說了又跟老師說,好像自己兒子是個柔弱嬌嬌女。

而賀中鶴對自己定位清晰。

自己是個猛1,經常在外邊吃大排檔打群架的那種痞系猛1。

上初中的時候,賀中鶴才覺出不對勁,老媽這種關心和疼愛到了一種病態的地步。有次他熬夜熬得第二天走路打飄眼前發黑差點兒暈過去,本來是補一覺就能解決的事兒,老媽哭着硬是讓他住了一星期院,自己恍惚了半個多月。

那之後賀中鶴就盡量讓老媽放心,他隱約知道老媽緊張小心到不太正常了,但他能體諒老媽。姥姥姥爺走得早,他也只在遺照上跟老爸打過照面,她的親人就只剩自己了。

老媽對自己的要求從來都不高,學習怎麼樣都無所謂,能中不溜兒地維持現狀,留在本市那所二本院校更好。杜蘭珍早就說過了,想讓他上大學也能每天回家。

賀中鶴對以後去哪沒有過多的打算,老媽如果執意要他留在本市那就聽老媽的。

他們都是彼此唯一的親人,是彼此唯一的感情傾注。

賀中鶴從沙發里跳起來,摟了摟老媽,轉身回了自己卧室。

“水果在你桌上,葯別忘了吃。”老媽說。

“知道——”賀中鶴在小鹿犬再次飛進來之前關上了門,從褲兜里摸出手機點開遊戲。

緩衝剛結束,好友申請那一欄就跳出來一個小紅點。

賀中鶴記得自己的遊戲賬號是私隱號來着,除了微信好友,都很難搜索到這個號。

對方頭像是那種很非主流的機甲風,用戶名稱是“在逃重力”。

名兒倒是挺……洋氣。

賀中鶴猶豫了一下,點了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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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霸你清醒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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