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職責
不管人們怎麼樂觀,蕪城的疫情依然還是非常棘手。大批醫療人員進入,全城封閉,每天確診病例依然在增加,但尚在可控的範圍內。
好在蕪城裏的人相信自己的國家,不會放棄他們,所以並沒造成什麼恐慌。
呂軒抽空去看譚既明,為了安全,他們是隔着玻璃說話的。
“這個是簡兮讓我帶給你的東西,已經消毒過了。我現在把它放在窗外,你過一會出來取。”
“你這就要去醫院嗎?”
“對,只要我們進了感染病醫院,在這個疫情沒被攻克之前,我應該不會出來了。”
呂軒說得很坦然,沒有表現出一點恐懼或是猶疑。他就是這麼自信,因為他沒得選擇,必須堅定信念。
譚既明對着他笑了一下,說:“我現在羨慕你的專業,你現在也是在保家衛國,祝你好運。”
呂軒同樣笑了,口罩蓋住了他的臉,只能看見眼睛微微彎着的弧度。但譚既明知道,他一定笑的爽朗暢快。
“你不是醫生,不然我想你會和我做一樣的選擇。”
譚既明不語。相交多年,這個時候即便是不說什麼,他們也可以明白對方心中所想。
“我走了。”呂軒轉身,高大的身影逐漸遠去。
“要平安!”譚既明推開窗子喊道。
呂軒停下腳步,回頭:“我們一定可以一起走出去,相信我,保護好自己。”
“你也是。”
呂軒眼眶一酸,他是真的有點想流淚。男人流淚不丟人,真正丟人的是,為不值得的事流淚。
呂軒去醫院的第一天,就派上了大用場,替一個受傷的士兵做手術。年輕的軍官身上有一股天然的正氣,手術結束后,對着呂軒敬了個軍禮。
呂軒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應他,因為他的另一隻手廢掉了,就丟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里。
“你們做軍人的,心裏都有豪情壯志,要保家衛國,即便是付出自己的生命。可為了保護一個不信任你的瘋子,你失去了一隻手,值得么?”
旁邊的小護士熱淚盈眶,哽咽着問出呂軒同樣想說的話。
軍官愣了一下,回復:“這也是保家衛國,只是敵人不同。甚至我認為這個更困難,因為要考驗心志,而不是勇敢。
還有最重要的差別,就是能否勝利的決定權,不是靠我們爭取的。我們可以做輔助,真正要衝鋒陷陣的是你們。
我和我的戰友們,都非常尊重你們,同樣也信任你們。我們一起來到蕪城,就是把生命交給你們了,你們要加油。”
呂軒被他的一番話震撼了。
雖然他從來沒懷疑過自己的職業,但也從來沒有這麼深刻的被認同感。這種感覺非常好,會提供給他無窮無盡的動力。
旁邊的小護士已經淚流滿面,她對呂軒說:“你知道他是有很多軍功在身的人嗎?他是那麼優秀,卻因為這樣不值得的事情失去了手,他為什麼不讓那個人去死呢?為什麼要去救他?”
“這也許就是他的職責,和值不值得無關,因為他熱愛着。”
“我也熱愛我的職業。”
“所以我們要一起努力,讓蕪城的大門重新敞開。”
小護士擦了擦眼淚,啞聲說:“對,一起走出去,見我們愛的人。”
酒店裏,譚既明正在看簡兮給他的日記。她寫的日記很特殊,不像其他人那樣,要發表感想,她只是記錄自己孕期的變化。
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裏,她的腿經常抽筋,半夜會因此睡不着,輾轉反側。好在,寶寶很健康,嚴格按照生長表在生長。
她還說自己在水腫,現在的樣子很難看,有時候照鏡子看到,都慶幸他不在身邊,不然她都沒有勇氣面對他了。
還說到了壯壯,他真的已經是個大孩子,懂得心疼她,照顧她。還告訴她,爸爸不在家,他是家裏的男子漢,會好好照顧她的。
然後,簡兮很難得的發表了一下,自己作為一個老母親的感想。比如兒子長大了,比如她有點小幸福,也有點小感動。
譚既明看到這裏的時候笑了,他覺得簡兮和壯壯很可愛。
在家的時候,只覺得他們是自己最親近的人,回不去家的時候,再回想過往,發現他們的相處真的是很有愛。
日記寫的不多,只有寥寥的幾篇,可譚既明反覆看了很久,一字一斟酌。他似乎想通過日記,看到簡兮當時的狀態。
簡兮的字體很端正,是那種一筆一畫的。可能是因為孕後期,肚子大,她做什麼都不太方便,字體也跟着略顯潦草。
譚既明看着看着就感覺心疼了,她在這麼艱難的時候,他怎麼能不在她身邊守着?怕什麼卻偏偏要發生什麼,還真是造化弄人。
他百爪撓心一樣,很想給她打電話,但又怕太晚,打擾了她休息。她在日記里說睡不好,他記在心裏了。
忍了半天,最後還是撥通了簡兮的電話。他想聽聽她的聲音,想知道她和兒子在做什麼。
“我的日記你收到了?”簡兮開門見山。
“嗯。”
“有沒有覺得很感動?”
“有。”
譚既明是挺實誠的,但是容易把天聊死。兩個單字過後,簡兮就不知道能說什麼了。
“腿經常抽筋么?”他來蕪城的時候,她偶爾會抽筋,但是情況不怎麼嚴重,一個月也合不上一兩次。
“最近頻繁了點。”
簡兮基本上每晚都會因為腿抽筋被疼醒,她捧着碩大的肚子,艱難的來回行走。
“多久會有一次?”
“一周差不多。”
譚既明沉默了一會兒,說:“不是已經聯繫了月嫂嗎,讓她去做核酸檢測,確定沒問題以後,讓她照顧你。”
月嫂比較有經驗,譚既明現在只能信任專業的。不然狄冰狄雪都是沒結婚的年輕女子,還真是照顧不了她。
“我明天就聯繫月子中心,你不用擔心,我在家裏怎麼也不會出事的。”
“月份大,你的身體會越來越不方便,走路要小心,不要摔倒。”
“我知道。”
“暫時不方便,地毯不要清洗了,你將就着用。”
譚既明真怕沒人給洗地毯,簡兮這個有潔癖的人,會自己動手,要麼乾脆把地毯收起來不用。
木質地板會有一點滑,他擔心她不小心摔了,那可是了不得的。她生壯壯的時候就是因為意外,想想都覺得后怕。
“嗯,好。”
“那我先掛了,你好好休息。”
簡兮握着手機,怎麼都不願放下,她其實也沒什麼說的,就是這樣感覺踏實。
譚既明和簡兮通電話,有個非常好的習慣,那就是必須簡兮先掛。不管多忙,他總是有耐心等。
等了半天不見她掛斷,他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你有沒有想我?”簡兮問完笑了,自己有點不好意思,老夫老妻的,還說這麼酸的話。
“想。”譚既明回答的乾脆利落。
“我也想你。”
譚既明怕又惹她傷心,低聲說:“挺晚了,好好休息,別胡思亂想,用不了多久我就回去了。”
簡兮不知道這個用不了多久,到底是多長時間,但她也沒問。因為這件事是沒有答案的,他們只能等。
她以為在她生產之前,譚既明肯定會回來的,可結果是蕪城依然在封閉狀態,就連C市也一樣。
簡兮沒有等來月嫂,雖然簽了合同,但因為疫情的緣故,月子中心也沒有那麼多可以支配的人。
何況在控制出行,幾乎全國的人都在原地不動。這是大趨勢,簡兮不會因為身份特殊,就想有任何特權。
她在家裏待產,心情逐漸由之前的慌亂變得坦然。有些事情是註定不能逃離的,恐慌抱怨沒有用,只能面對。
為了能多一重保險,她每天都在網上查有關生產的事。現在的醫療條件這麼緊缺,她必須要保證如果有意外,她不至於一無所知。
不能出門,她就在院子裏散步,左右她家的花園足夠寬敞,雖然因為天氣冷光禿禿的,但總比窩在屋子裏好。
“疫情會過去么?”狄冰在想念狄雪,她真怕沒有盡頭,怕她們最終不能相見。
“應該會過去的吧!”
狄冰看着簡兮碩大的腹部,擔憂的事情有很多。讓她打架還行,但接生肯定不行的,月嫂沒如約到來,搞得她心裏也沒有底了。
“我看你最近總是憂心忡忡,是想念狄雪了吧!”
“我們從小到大都沒分開過這麼久,她不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還真是有點不習慣。”
這時候,簡兮的衣服動了一下,她難受的皺了皺眉頭。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裏面的小傢伙在踢他。
“它是不是又動了?”
“嗯,離預產期越近胎動就越頻繁,估計它是迫不及待想出來,想好好看一看這個世界。”
狄冰自言自語一般說:“這個世界有什麼好的呢,生老病死,悲歡離合,反正來到這個世上就要受苦。”
“但畢竟是苦大於樂,不然為什麼人都喜歡活着,即便是苟且偷生也不捨得死。”
狄冰笑了笑,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她和狄雪就是不幸的人,轉業后做了保鏢這行,很苦,有時候累得不想活,但最終沒捨得死。
這時,簡兮的衣服又動了一下,是小傢伙在做伸展運動。狄冰好奇地摸了摸,嘗試着跟它說話,小傢伙又踢了一腳回應她。
“我感覺它可能聽懂我說話了。”
簡兮好笑地看着她,說:“不可能的,它那麼小,聽不懂。”
狄冰不語,心裏堅定地認為,小傢伙一定能聽懂她的話。
她們不知道,簡兮這一胎沒有意外,也依然早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