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晚餐
餐廳的桌子很大，但對於赫爾墨斯小屋龐大的人口而言，還是有些擁擠。凱特琳娜不出意料地被擠到了最邊緣，搖搖欲墜，但比起被兩個營員死死地夾在中間，凱特琳娜覺得還是這樣舒服些。她驚訝地發現狄先生並不在首席上，而是在十二號桌邊。同桌的還有幾個半羊人，兩個胖乎乎的和狄先生長得很像的金髮男孩。六號桌的孩子們都有灰色的眼睛與蜂蜜色的金髮，看起來十分嚴肅，而五號桌則熱鬧了許多，那個在小屋門口朝着她比手勢的女孩正用匕首和身邊的男孩比試着，邊發出陣陣笑聲。還有四張桌子是空着的，分別是一號、二號、三號和八號。凱特琳娜記得，貝肯道夫說過三號小屋是有人住着的。
“為什麼那張桌子是空着的？他們不來吃晚餐嗎？”她戳了戳旁邊的艾莉莎。
“當然不可能有人不來吃晚飯。啊，你是說三號桌？”她隨意地張望了一眼，“三號桌是波塞冬小屋的，小屋裏就住了一個……不對，兩個人……啊這樣說吧，波西傑克遜和他的兄弟獨眼巨人泰森。他們兩個還有雅典娜小屋的安娜貝絲蔡斯一起溜出去了。”
“溜出去是什麼意思？”
“在你來的前幾天，營地新發佈了任務，找回金羊毛，然後救活塔利亞大樹。任務的接受者是阿瑞斯小屋的克拉麗絲拉瑞，但他們似乎是認為任務必須由自己而不是克拉麗絲完成，所以在任務公佈的那天晚上不知道怎麼離開了。狄先生和坦塔羅斯很生氣，不知道他們回來後會被怎麼處置，不過要我說，這可是個不錯的主意——自己主動去做任務！我之前怎麼沒想到呢？”
她的語氣變得歡脫，接着下一刻便沉了下去，帶着些懊惱。
“你們都很期待着可以接到任務嗎？”
“你要知道，凱特琳娜，這裏的大部分營員一輩子都無法接到任務，而沒有任務，除了假期結束后回家上學外，我們是不能離開營地的，更別提有幾個營員是全年都待在這裏。自從盧……自從有個人在任務中受傷之後，營地不再批准任務，除了去年和今年營地毫無選擇“不得不”派發的兩次，不過也沒可能輪到我們。這就意味着我們平時所有的訓練都是白費，沒有得到檢驗與發揮自我的機會。”
“可是，那樣不是更安全嗎？”
“現在的營地安全嗎？”艾莉莎滿臉寫着不認同，“凱特琳娜，也許沒有人告訴你，就算一個混血者不去主動找麻煩，麻煩也會來找他。”
對於這一點，凱特琳娜雙手雙腳贊同。她想問問更多關於營地的事情，但狄先生拿起銀勺，敲了敲高腳杯。清脆的撞擊聲讓涼亭終於安靜下來，他舉起高腳杯，從凱特琳娜這裏看去，裏面的液體依舊是可樂。
“敬諸神。”
他將杯子舉過頭頂。
各張桌邊的孩子們紛紛也站了起來舉起酒杯，凱特琳娜發現自己的杯子是空的。
“想喝啥直接對着它點就行，但是不能含酒精。”艾莉莎提示。
“那就……巧克力牛奶？”
她的杯子裏立即出現了淺褐色的搖動着的液體，可可的氣息撲面而來，聞起來味道和福利院有時可以喝到的那種一模一樣。她和其他人一起，將杯子舉過頭頂。
“敬諸神。”
“敬諸神。”
森林寧芙走向前來，為他們端上大盤的食物，奶酪，新鮮麵包和水果，還有大塊的滋滋冒着熱氣的烤肉。斯偷爾兄弟接過盤子，熟練地為大家分發，
“這是你的一份。”盛放得滿滿當當的盤子被遞了過來，蔬菜水果與肉塊搭配得正合適，混合的香氣勾引着她的食慾。
“啊，謝謝！”她接過盤子，拿起刀叉正想開始，卻被康納攔了下來。凱特琳娜這才注意到身邊的人紛紛端着盤子站起，走向中間的營火。
營火有一個浴缸那麼大，被照料得很好，木柴劈啪作響，細小的火星從火堆里蹦出，一時間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凱特琳娜覺得曾經看到的那個紅衣女孩子在火里對着她笑。
“我們需要先將祭品獻給諸神，他們喜歡這種味道。”
“誒，這是一個開玩笑嗎？”
然而康納並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他總是嬉皮笑臉，現在卻難得做出了副嚴肅的表情，顯得有些滑稽。他帶着她湊到火邊，將盤中熱乎乎的奶油卷丟進了火種，低頭鞠躬，小聲念叨了一句“赫爾墨斯”，示意凱特琳娜也照做。
凱特琳娜學着她的樣子，從盤子裏拿了幾顆飽滿的葡萄，還有沾滿醬汁烤得恰到好處的小塊牛排，一起丟入火種，依舊無法相信不朽的諸神居然會喜歡食物燒起來的味道。
但當湊近騰起的煙霧時，她的想法改變了。那並不是食物焚燒的氣味——像是最濃郁的牛奶與咖啡，剛做好的蛋糕，依舊冒着熱氣的華夫餅，和春天野地里剛盛開的花朵，盛夏雨後的草地，冬天紅瓦小爐里熬着的濃湯，或者冰糖與熟透了的水果——成千上萬種氣息恰到好處地交融在一起，沒有一樣顯得突兀，每一樣都是那樣的美好，令人不由相信只要有這種氣息存在，這世間的一切都會一如既往合理地運轉，一切都永遠那麼安好與平和。她突然嗅到了其中微小的一縷，是薔薇花，混合著另一種……她說不上來的氣息。凱特琳娜閉上眼睛，帶着鹹味的風拂過她的面頰，彷彿突然置身於更為宏大的天地之間。
煙霧轉瞬即逝。
凱特琳娜意識到自己需要說些什麼，但卻又不知道該念出誰的名字。“無論是誰，”於是她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呢喃着，“可以告訴我，我該去哪兒嗎？拜託了。”
現在可以肯定的是，她絕不屬於赫爾墨斯一族。十一號小屋被承認的孩子們看起來都有幾分相似：栗色的頭髮、尖尖的鼻子、揚起的眉毛、頑皮的笑容，看上去是在學校里會被貼上“麻煩製造者”的那種孩子們，而凱特琳娜則有着一雙綠色的眼睛，一頭缺乏打理的黑色長發用橡皮筋扎鬆鬆垮垮地扎在腦後，垂到腰部。凱特琳娜回到桌邊，一邊吃着盤子裏的東西一邊打量着其他小屋的成員，試圖找到與自己長得多少有些相似的人，卻並沒有什麼發現。
赫爾墨斯小屋的桌子雖然擁擠，但是八卦和故事卻不少，比起五號桌那樣肅穆的氣氛更有夏令營的感覺。長桌邊的孩子們七嘴八舌，對於各種話題發表着自己的見解，比如營長狄先生是因為追求一個不該喜歡上的森林寧芙惹怒了他的父親宙斯，因此被派到了營地，而且在離開之前不允許觸碰酒類；比如喀戎關於喀戎離開的理由的種種推斷，凱特琳娜聽到了類似於“泰坦”、“開戰”的字眼；比如波塞冬認領了一個獨眼巨人的兒子，並允許他住進了自己的小屋，這可是營地千百年來都沒發生過的事情；比如前幾天坦塔羅斯提議辦的戰車大賽引來了一群斯廷法利斯，這種怪鳥可以將人吃到只剩骨頭，幸好被及時殺死了；比如塔利亞大樹，未知的深淵劇毒，領了任務出發的英雄與偷溜的混血者，和任務的目標金羊毛……凱特琳娜覺得自己聽過金羊毛的故事，但需要好好回憶一下才行。
她幾天都沒有好好吃飯，於是此刻吃得有點太飽，只覺得暈暈沉沉的。期間多瑞亞來了一次，確認凱特琳娜和赫爾墨斯小屋的其他人相處得不錯之後留下了一碗熟透了的大草莓又離開了，畢竟這張桌邊再也坐不下更多的人。半羊人的座位似乎沒有那麼嚴苛的規定，很多張桌上，都有混血者和他們的半羊人同伴坐在一起，分享着同一桌的食物。當海螺又一次吹響時，繁星已經爬上天空，晚餐時間結束了。營員們各自回到自己的小屋，凱特琳娜簡單洗漱之後爬進自己的睡袋。仟韆仦哾
閉上眼睛后，凱特琳娜才發覺這一天經歷的一切都那麼不真實——希臘神話，多瑞亞，酒神與坦塔羅斯，營地未知的危險和那個不能提的叫盧克的少年。吃飽喝足之後幾天份的睡意一齊涌了上來，凱特琳娜才發現自己居然這麼累，她一沾地就沉沉地睡去，連小屋是什麼時候熄的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