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
大嫂忙將挂面接過去謹慎的放進包裹里,還特意將一旁的衣物推到一邊包好。這挂面可是金貴東西,可不能弄碎了。
“這挂面看着顏色真新鮮,肯定好吃。”賀小娟看着挂面誇讚道。
“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吃再多也給我生不出來一個孫子。”老太太說到這就氣不打一出來,要不是看在醫院,准要再罵上幾句的。
賀小娟的眼神瞬間暗了下來,收拾的動作也慢了些。她自從嫁進張家這麼些年就生了個閨女,之後肚子便死活沒了動靜,時不時就要被婆婆苛責,她是不敢怒也不敢言。
“媽,現在生男生女都一樣,女娃那都是貼心小棉襖,好着呢。”
想到書中對賀小娟的描寫,簡單的三言倆語便交代了這個女人可悲的一生。一生都在未自己生不出男孩自怨自艾,被婆婆、村裡人瞧不起讓她變得愈發小心翼翼,在家任勞任怨,卻依舊沒有獲得好的下場。想到這張澤心有些難受,這個時代太苦了,尤其是對女人,他不免想替賀小娟說倆句好話。
在他眼裏賀小娟是個可憐人,被這個重男輕女的時代困住的可憐人。
老太太嘁了一聲,多年來的思想禁錮使她很難被一言一語就改變。張澤心裏也清楚,這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所以也不心急,便轉移話題道:“媽,我想吃你做的西紅柿雞蛋面,你回去一定要做給我吃。”
“好”老太太寵溺的點了點頭,對於小兒子的要求,她是沒有不答應的。
一頓折騰,張澤在太陽快落山時終於可以出院了。但是出院的打扮別提多笑人了,他媽說他現在身子骨弱,必須裹好了。於是張澤頭上戴着個小布帽子,外面又批了一件他爸的舊大衣,脖子上還圍着他媽的格子圍巾,老太太還覺得不行,把圍巾又往上提了提,蓋住了他的半個臉龐,就剩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漏在外面。
張澤尷尬的抓住老太太還要給自己扣扣子的手,“媽,真的好了,我們快走吧,別讓大哥等急了。”
老太太擺擺手,“沒事,你大哥皮糙肉厚的,在外面多站會不礙事,你跟他不一樣,你可得穿好不能生病了,媽心疼。”
張澤緊張的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大嫂,生怕她因為剛才媽的話語對他生了意見,回頭鬧得一家人不和氣。張澤雖然是獨生子,但是他也聽別人說過這家裏孩子多的,難免吃醋爭搶的。殊不知賀小娟早已習慣了媽的偏心,現在也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了。小弟還小,正是不懂事的年紀,作為大哥大嫂,是該多讓着些。何況剛才小弟還幫她說話了,雖然有些意外,但她還是接受了小弟的好意。
“孩子媽,走了。”老張頭拿着出院手續走了進來,一把將地上的大包裹提起說道。
老太太應了聲,這才放過張澤,一群人簇擁着他往外走。一路上收穫了好幾枚好奇的目光,其中一個大媽還看着他指指點點的跟一旁的男人說著什麼,張澤尷尬的抬起手假裝撓頭擋住那讓他羞赧的視線。
擦肩而過時,張澤聽見一個大媽說了一句,“你看看人家裹得,哪個生完娃不是這樣的。就你媳婦事多,還嫌我把她整的難看了,等她老了一身病的時候有她受的。”
張澤:what???什麼生完娃,人家還是一個黃花大閨男呢,清白都沒有了,哭。
“爸媽,來包裹我拿着,快上車。”張愛黨看到他們出來了,快步上前接過父親手裏的包裹放在車上,扶着他上了拖拉機。
“哥”張澤看着面前這個跟他差不多高,剃着個爽利的寸頭男人喊了一聲,拒絕了他哥的攙扶,抓着扶手自己爬了上去。笑話,上個拖拉機哪還要人扶呢。
張愛黨撓着頭憨憨一笑,等所有人都上了車,這才走到前面發動起來。他媽還在後面不停叮囑着,“開慢些,你弟還受着傷呢。”張愛黨一點也不覺得不耐煩,耐心的應下了。
張愛黨相對於張愛軍來講,是個寬厚老實的男人,性子像極了老張頭,勤奮能幹,憨厚的都有些傻氣。其實這一家子性格都是老實人,偏偏好林裏面出了歹筍。不過就他媽這個架勢,張愛軍同志被寵的嬌生慣養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想到最後張愛軍走上非法犯罪的道路后這個母親憔悴的模樣,張澤就覺得心疼。伸手抓住老太太乾枯佈滿繭子但溫暖無比的手,這才覺得心裏踏實了一些。幸好他來了,絕對不會讓這個家變成那支零破碎的模樣。
老太太還當開得快,他冷了。反手握住他的手搓了搓,嘟囔起來。“我讓你穿厚點還不聽,現在知道冷了。”
張澤笑了笑沒說話。
哐當了20分鐘總算到了,從來沒坐過拖拉機的張澤都要顛吐了,感覺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他難受的跑下車,扶着一旁的彎柳樹榦嘔起來。
老太太趕忙過來心疼的給他拍背,不由分說的指責起來。“誒呦,我說讓你開慢點,開慢點,你看把你弟難受的。沒事吧,我的心肝。”
張澤搖搖手,示意他媽別說了。真不怪他哥,他哥開的已經夠慢了,都是他自己不爭氣。嘔了一會張澤挺起腰身,開始慶幸自己下午啥都沒吃,不然可不好受。
“媽,我沒事了,我們快進去吧。”
老太太趕忙點頭,“對,快進去,別在外頭受着風了。”
張愛黨和賀小娟連忙往兩旁挪了挪留出一條道,他爹也自覺地站在一邊讓他先走,這架勢,張澤差點以為自己要登基了。
回到家張澤照樣在床上躺着,他媽一回來就給他煮了一大碗西紅柿雞蛋面,親自端了過來。看着他全部吃完把湯都喝了才走,又給了抓了一大把紅棗放在床頭,說是補血。
張澤坐在床上至今還覺得恍惚的不行,可昏暗的的燈光和有些年代的傢具無不再提醒着他,他已經回不去了。不過轉念一想,那裏也沒有什麼值得自己留念的,現在這個家雖說條件艱苦些,可父母在身邊,比什麼都好。張擇一邊吃着大棗,一邊環顧着房屋,突然看見門口站着一個小可愛,一看見自己被發現了,小姑娘立馬跑走了。
張澤:......我有那麼恐怖嗎。
正在張澤呼吸亂想時,外面突然傳來啪一聲響,隨後就是小姑娘的哭聲。
“小丫頭片子亂竄啥呢,差點給我撞倒。”
是老太太的聲音,張澤立馬坐起身走出院子,看見他媽指着那個小姑娘破口大罵。大嫂垂着頭站在小姑娘前面擋着大部分的炮火,雙手緊緊攥着,面色困窘卻不敢發一語。而小姑娘則是害怕的將自己瘦弱的身子埋進母親的臂彎里,微微顫抖。
“媽,你這是咋了。”
老太太一看見他立馬變了臉色,語氣也柔和了許多,“誒呦,你起來幹什麼,快回去躺着。”又狠狠瞪了大嫂一眼,“還怵在這幹什麼,看着就煩。”
張澤扯住她胳膊將老太太往房間推,“媽,女人不能老生氣,會變醜的。”
“是嗎”老太太立馬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一臉恍然大悟。怪不得覺得最近自己氣色不大好了,原來是被氣得。
張澤不禁有些想笑,果然呀,這女人無論多大年級,都是愛美的。
張澤笑盈盈挽住他媽的手臂,“是呀,等我以後賺錢了,先給媽買瓶城裏人用的雪花膏,抹完臉又白又嫩。”
老太太笑了聲,輕打了他一下。“瞎說什麼呢,你媽都多大年紀了。”話雖這麼說,可老太太還是被他逗得喜笑顏開的,笑眯了眼被張澤送回了屋子,早把剛才那事拋在了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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