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海茫茫9
第九章在人海茫茫9
徐螢站在玄關讓門口看眼色的臟狗:“進來。”
也不去管,回房間拿了一件厚厚的羽絨服鋪在地上,最上面是一條剛拆的毛毯。
這樣就是一個很軟很舒服的狗窩了。
相比之下她身上那件黑毛衣舊得刺眼。
臟髒的小狗拖着一條廢腿小心翼翼地進來,拿腦袋蹭了蹭它的新家。
徐螢從懷裏掏出一包火腿腸,剝了一根,舉在手裏,看着它一點一點吃乾淨。
第二天從卧室出來看着地上那一攤還有點不太適應,清晨,對着一雙閃亮亮的狗眼,默默下樓買了一罐牛奶,倒在淺盤子裏。
又和冬姐請假。
“徐啊……”冬姐虛弱道,“這次要多久?”
“我有狗了。”徐螢把小狗抱起來往外走,“衛生局沒規定倉管不能帶狗上班吧?”
說著蹙了下眉心:“我狗很纏人。”
冬姐喊救命:“莫擔心!只要你別請假你養只老虎姐都不管你!!”
徐螢去了趟寵物醫院,大夫一個頭兩個大:“這又是怎麼搞的!”
“有些人活得不如狗,畜生一個。”她問大夫,“要緊么?”
大夫說拍個片先。
小狗躺在機器里,害怕地嗚嗚,徐螢在外頭攥着拳頭,一直到聽大夫說骨頭沒事時才略略鬆開。
開了葯開了營養劑,小護士接過卡時實在忍不住了,提議着:“要不,給你們家漢堡洗個澡吧?”
這一身髒的……這姑娘一點沒當回事,抱在懷裏愣是沒想起來。
“……”徐螢幽幽瞅了眼,點點頭,“洗吧。”
於是全天下狗狗最不喜歡的一個付費項目落在了臟狗頭上,它不論是被車撞還是手術拍片都表現得實打實的是只流浪狗的能扛,可一看到小護士為了給它洗澡擺出來的陣仗就絕望了,就丟了流浪狗的品格,叫得那叫一個凄慘。
外頭的鳳眼女孩驀地笑了一下。
、、、
洗了澡剃了毛,被抱出來的時候就剩一口氣吊著命,撲進徐螢懷裏,爪子拉着她的袖口,可憐兮兮。
大夫笑:“原來是個挺精神的小夥子,現在是你的狗了吧?要按時過來打疫苗,等它情況好一點你跟我約個時間,咱們把絕育手術安排一下。”
這是徐螢第一次養狗,大夫說的她用手機記下,出來時把狗放在太陽底下細細看了一遍。
白色的串種小京巴,臉不是太尖,眼很大,洗乾淨的毛蓬鬆得像顆棉花糖,肚皮上過葯,身上混着沐浴香波和藥味,討好地沖她吐出舌頭。
她在回去的路上把那件西裝送洗,外帶一個麥當勞套餐,在冬姐崩潰前回到了工作崗位。
冬姐驚喜:“哪來的小畜生?哎呀好可愛!受傷啦?等着,姐讓樓上送骨頭湯給你補補!”
徐螢把外帶牛皮紙里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漢堡包頂她一張臉大,她費勁咬一口,牙根不舒服,換到另一邊,腳尖點在一起輕輕晃動,很久沒吃這個了。
從前最喜歡。
冬姐親自端的湯,兩碗,一碗塞給她的徐倉管,瞅瞅已經消腫但靠耳朵附近顏色略微發黃的一塊指痕:“你也補補。”
小狗舔了兩口湯,抬起腦袋看徐螢,又安心地繼續吃起來。
、、、
就這樣,這隻叫漢堡的瘸腿狗成了蜀香閣的團寵。
誰來都要摸兩下,它也精,對着店裏的人從來不叫,尾巴搖得很勤快,瞧着比主人好相處,短短几日吃人順手帶來的肉乾肉湯吃圓了一圈。
當狗汪汪叫時,徐螢探出頭了眼。
田隊長笑眯眯:“喲,哪來的小東西?嚯,還挺神氣!”
徐螢抿抿唇,指了指自己。
後邊的梁某人還是沒摘下他的口罩,低低咳了聲,但眉眼間顯出些輕鬆的神色。
小狗衝過來的兩個高大男人呲牙,擋在主人前頭。
也不知道它哪兒來的這麼重的警惕心,以為這世上誰都要欺負它主人,以為就憑它這麼小小一坨能護得住。
“可以。”田隊長一把撈起,也不知手怎麼摸的,一會兒就老實了,看看肚皮下邊,腆臉笑,“我隊裏有隻狗叫小花,孩子們都到了時候,你看……嘿嘿……”
“我們要做公公的。”小師妹搖搖頭,再是親師兄也不肯。
漢堡壓根聽不懂,瞧瞧徐螢瞧瞧田至,最後拿軟柿子捏,沖一旁默不作聲的口罩男吠起來。
田至要笑死了:“有出息!”
“小瑩,走,師兄請你吃飯!就吃你們家!”
徐螢看了看梁伽年,點點頭,但沒一塊走,讓他們先上去,她手裏還有點事。她給領班打電話,要一個包廂,有消息同時進來,田至使喚小師妹:【小瑩啊,你梁師兄忒不聽話了,你看在他要是死了你就少一個師兄的份上,給他帶點葯吧!】
樓上,田至坐在包廂里哼了聲:“反正我說是沒用的,我讓小瑩收拾你。”
對此梁某人說他:“沒長眼?沒瞧見她恨不得我早死早好?”
田至卻篤定:“且瞧着吧!”
徐螢上來時手裏確實拿着東西,放在了梁伽年手邊。
男人墨潭一般的雙眼看向給他葯的姑娘,一時有些接不上話。
徐螢給完就走,挨着田師兄坐。
田至在桌下逗她,煙遞過去。
被小姑娘伸手摁住了。
梁伽年看不見對面兩人在桌下玩什麼,默默把葯往裏頭擱一些,田至嘖了聲:“趕緊把葯吃了!跟小孩一樣!”
梁伽年皺着眉頭嫌田隊長多事,就見對面小姑娘倒了杯水轉過來。
水溫正好。
梁某人:“……”
“吃藥!”田隊長大笑。
菜上來前,梁伽年把葯咽了。
這頓飯吃得異常和諧有愛,最後一碗湯上來時田至借口出去了一趟,到櫃枱前結賬小妹笑嘻嘻:“我們徐倉管說記她賬上。”
“那不成!”田隊長劃開手機。
小妹笑嘻嘻:“也記不到螢姐賬上,我們老闆給免單了,您繼續吃吧,覺得好下次再來!”
田至回去的時候摁了摁徐螢的腦袋,小姑娘瞪人:“我就知道。”
田至趕緊指指對面:“我就和他想來看看你上班的地方,你們這的菜挺好的哈,小瑩,過幾天有時間來看師兄啊?師兄請你吃隊裏食堂,也挺好吃的,帶着你家漢堡。”
意圖十分明顯。
、、、
最後徐螢真去了,漢堡留在樓下便利店。
消防隊有定期開放日讓市民學生近距離參觀,起到教育和警醒的作用。徐螢是搭梁伽年的車過來的,離得太遠了,一個城東一個城西。四九城就是個方塊,板板正正,講究坐北朝南,修地鐵往地下挖了不知多少層,人擠人的,如果不趕時間,到底沒有私家車方便。
兩人是前一天在便利店遇見的,是他主動問:“明兒一塊走?”
她嗯了聲。
也不知道小姑娘什麼時候起開始對着她梁師兄也有問有答了。
兩人挺有默契,誰也不提有個小丫頭氣急敗壞一口一個小畜生,也不提有人那天看她挨了打急巴巴給送傘。
他們好像回到熟悉又陌生的狀態,小心翼翼地相處起來。
導航顯示在不堵車的情況下過去得一個多小時,車裏,離開北城多年的男人已經認不得路邊棟棟嶄新的大樓,認不得一再拓寬的馬路,而一旁的小姑娘雖然蹲點北城,卻只待在軟件園,因而也不太能指路,捧着手機再開一個導航,生怕他下錯路口。
下錯了再倒回來可夠嗆。
北城今兒挺冷的,早晨出來能呵出白氣。
徐螢裹一件很厚的呢子衣,她如今穿衣服素得很,這次倒是沒穿高領,上了車把大衣一脫,脖子根上的紅痕消失得乾乾淨淨,太陽金燦燦地灑進車裏,照亮女孩的臉,讓人莫名地心情好。
“你也沒想到田至能幹這個吧?”梁伽年將目光從她臉上移開,再把空調打高一些。
“沒想到,但不意外。”
前方車多,車道也多,徐螢看着手機,張了張口,一時間不知該喊什麼,乾脆跳過稱謂:“好像得下去了,靠邊。”
梁伽年沒得到一聲師兄,低低嗯了聲,打方向盤慢慢並過去。
……
這是徐螢頭一回看見這樣的田至。
他穿着橘色的消防服,剛給小學生做完滅火示範,膚色在陽光下黝黑髮亮,笑着朝她跑來,摘了帽子塞她懷裏,朝後頭的人說;“你倆再晚點飯都吃不上。”
扭頭跟姑娘八卦:“今兒還行哈?沒吵架哈?”
徐螢點點頭。
後邊梁伽年不緊不慢跟上。
徐螢仔仔細細瞅着田師兄身上的衣服,上回他藍嘰嘰的,這回像個大橘子,這麼冷的天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麼,滿臉的汗,真真和從前那個斯斯文文在圖書館複習、在晚自習背法條、在辯論賽上有條不紊做總結的師兄不一樣了。
他好像,很快樂。
“隊長!”有個臉熟的消防員跑過來打報告,眼睛偷偷瞅了瞅和他們田隊長看着特別親的小姑娘。
那天夜店裏黑,瞧不真切,今兒明明白白的,這哪是兄妹啊?我隊長不可能有那麼好看的妹妹!
……要是嫂子就好了……
我隊長這個年紀還不處對象,氣壞袁政委了。
“看什麼呢!是你看的么!立正!向後轉!跑!”田隊長拖着調,把他手裏的兵趕跑了。
“小瑩,走!”田至拉着小姑娘往前跑,撥開圍觀人群上了一輛很威風的消防車。
沒一會兒,田隊長領了個小姑娘進來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消防中隊,連廚房的貓都知道了。廚師長是外頭聘的,在這兒幹了八九年,看着田至從一進來的光桿司令到現在的光桿老司令,以為他就這麼著了。
中午,田至領着兩人過來吃飯,廚師長摘了袖套特地端了一碗紅燒肉湊到近前,這麼一瞧更是吃驚,重重拍了拍田隊長後背,兩個漢子眼對眼——
你小子走什麼狗屎運,這麼漂亮的姑娘!
扭頭衝著徐螢:“姑娘,甭客氣,吃哈!我做的紅燒肉可好吃了!喜歡就讓田隊長常帶你來!”
要走的時候又拍拍田至,低着聲:“加把勁!甭白瞎了老子的肉!”
他走了,田隊長猛地后腰一緊,對上桌子對面梁伽年冷冷的目光。
小師妹吃了幾口,仰頭問:“師兄,有辣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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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哈哈哈哈哈田隊長你有信心面對即將到來的疾風么?
螢寶,快看快看,你梁師兄臉臭的跟屎似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