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未雨綢繆
“哦——”他一聽，驚喜的哦一聲，從車上跳下來接過報紙打開一看，巨幅標題映入眼帘《不畏生死救戰友，驚天大案小兵破》副標題是——大漠深處某屯墾戍邊隊部位卑不忘國優，協助國家粉碎了敵特勢力感天動地，可歌可泣，作者是特約記者魏玉蘭。他一看就熱血沸騰，迫不及待看下去……
整篇報道妙筆生花，語言犀利，語不驚人死不休，敘述了在這裏發生的點點滴滴，褒獎了軍人們不畏生死救戰友的浩然正氣，還有吃不準的恐慌不安，以及做好了慷慨赴死的決心，至情至理，催人淚下。
他看完后淚涌眼眶，多少的未知？多少天徹夜不眠的擔驚受怕，惶惶不可終日，總算是風捲殘雲過去了感慨頗多，黑子看着他淚光閃閃，不解地說：“且——又怎麼啦？婆娘兮兮的哭求個什麼？”
“吸吸吸……杜一波的事情搞定了，我們上報紙了。”
“啊——太好了，這是歡天喜地的好事情呀？你應該高興才對嘛？”
“就是，就是，中午我們慶賀慶賀。”魏場長喜滋滋的說。
羽隊長抑制住傷感，面色凄然的說：“這個，調查組的人還在審查，我們怎麼慶賀？”
“哦——他們，我已經給他們看報紙了，國家都大張旗鼓的蓋棺論定了，他們還找什麼茬？他們說了，對你們的調查到此結束，吃過飯他們就回去復命，沒關係的。”
“哦——這就好，多謝老首長仗義斡旋。”
“哈哈哈……什麼話？咱們可是一家人，一條繩上的螞蚱，蹦不了你也跑不了我。嗯——就是你小子還有些見外，不把我老漢當自己人看瞞天過海，欺上瞞下避我，要不然，這一次還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是不是？”
“哦——看你說的？不是一家人，怎麼會讓你參與了？”
“去去去——這個我可不領情，哪是我把你堵住了，你不交代也逃不過去了，這個不算。”
“你——魏婷婷的事算不算？”
“嗷——嗨嗨嗨……這個當然算了，就憑這一點，你小子夠朋友。呵呵——這幾天我老婆子可是眼巴巴的巴望着你哩？”
“啊——乾乾，幹嘛呀？你你，這這這，不不，不會是給你老婆子也謀個職位吧？”
“啊——哈哈哈……嗨嗨嗨……咳咳咳……你你，你小子真逗？我老婆子老太婆一個，家庭婦女一輩子，謀什麼職位嘛？她想請你去喝酒，感謝你的大恩大德。”
“呃——嚇嚇，嚇死我了？”羽隊長拍着胸口，心有餘悸的說。
手裏的報紙讓軍人們搶去了傳閱，知情者奔走相告，歡呼雀躍。
魏場長抬起手挽看了看錶說：“走——去歡送調查組。”
“這個——”羽隊長有些發怵，唯唯諾諾的說：“老首長，我我，我就不去了，和這些大首長沒有共同語言，你……”
“且——開什麼玩笑？你還想進步不進步了？這些人都是當權派，也是後起之秀得罪不起，一句話讓你能一飛衝天，飛黃騰達，一句話讓你捲鋪蓋滾蛋，煙消雲散。唉——老漢我一輩子窩在這裏，就是不會陽奉陰違，阿諛奉承。你小子年紀輕輕文化又高，應該知道官場上的遊戲規則，不要老實巴腳撲我的後塵啊？擦亮眼睛跟對人走對路，扶搖直上近在眼前，記住了？現在去迎來送往，也是人之常情嘛？他們為你而來也是工作，又不是和你有成見嘛？你不去，他們就認為你不識時務，目中無人不識抬舉，哪可就影響不好貽害無窮，後患無窮了。”
“哦——這這這，這麼嚴重啊？謝謝老首長提醒。黑子，叫你徒弟。”
“是——”……
吃吃喝喝有學問，請客送禮奧妙無窮，看人下菜，低頭哈腰，這些不成文的規則細究起來，哪可是浩瀚無窮的活人哲學，一時半會兒怎麼能領悟得到？此刻的羽隊長想起昨晚上女記者的訓導，想想魏場長的淳淳提示，都是提醒自己學會察言觀色、仰人鼻息、見風使舵的為人處事，就能左右逢源，枯木逢春，柳暗花明又一村，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就難了。
踐行酒必不可少，酒場上的調查組一反常態，沒有了咄咄逼人的氣勢，隨之而來的是嘖嘖稱奇，敬佩尤佳，恭維的話張口就來，毫不掩飾：“呵呵——這個，羽隊長年輕有為不簡單，你的名字威名遠揚，我們在軍區都如雷貫耳，婦孺皆知。你在高原無人區完成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壯舉，也付出了損兵折將的慘痛代價，你負傷后九死一生，竟然奇迹般的活過來了，又一頭扎進這鳥不拉屎的大漠深處，接二連三創造奇迹。抗旱救災，抗雪救災，抗震救災，你不畏艱險，出色的完成了賦予的任務，贏得了人們的讚譽，現在又為戰友不計生死，奮不顧身，真正是我們軍人學習的楷模，令人讚歎，我們敬你一杯酒，表示我們的敬意好不好？”
“過獎了，過獎了首長們，這不是折煞我嗎？身為軍人使命在肩，流血犧牲完成任務理所當然，沒什麼值得炫耀，我敬你們，干——”
“呵呵——想不到羽隊長還是一個低調的人，好好好，不居功自傲，有前途，干——”……
羽隊長聽着這些肉麻的話汗流如注，一杯接一杯的恭維酒接應不暇，還沒有動筷子吃一口菜，一斤多酒下肚了，五臟六腑猶如烈火焚燒，祈求的眼神看了看魏場長。
他心領神會，哈哈一笑說：“各位首長辛苦了，農場地處偏僻，物質匱乏，都是些拿不出手的地產貨，沒有什麼好招待，慢待了各位請多包涵，我敬各位一杯。”
“好說，好說，魏場長就要走馬上任與我們為鄰了，還望老首長多多照應。”
“嘿嘿嘿……哪裏話？我去軍區工作初來咋到，人生地不熟，在你面前名也是新兵一個，希望各位多多照顧，多多指教。”魏場長不愧為老江湖，還沒有上任就已經鋪墊開了。
好在調查組趕路要緊，吃飯為主，喝酒其次，一個多小時后，在眾軍人擁簇下揮手告別，算不上戀戀不捨，都是場面上言不由衷的官腔，沒有人會在乎留意，轉過身就像一切都不存在似的，人情冷暖可見一斑。
魏場長興緻勃勃送走了客人，把羽隊長一行人不依不饒留下來，把已經吃殘的酒席撤掉，重新佈置了實惠的幾個菜，那些噓頭八腦，中看不中吃的東西放一邊了，其中一盆清燉野雞，還有紅燜羊肉就是當家菜。
沒有了外人，少去了拘束，臉紅脖子粗的羽隊長，一肚子酒聚眾起義壓服不住，就要泛濫成災殃及無辜了。編袖子抹胳膊，撕下一條野雞腿遞給黑子，另一隻雞腿給了劉曉強，自己撕了一半雞胸脯大快朵頤，紅燜羊肉鋪墊着狼吞虎咽，沒幾下就初見成效。
知道他好一口打滷麵的魏場長早就安排好了，一碗燙嘴的熱面呼呼嚕嚕，聲如雷動就吃下去了汗流浹背，飽嗝連連，好不愜意，酒足飯飽已成定局。
肚中有食心不慌，醉酒也得到了遏制，魏場長又熱情禮讓去湖中小亭消暑，幾個人醉眼朦朧來到湖中小亭，從水裏面撈出來冰鎮西瓜，又是一頓饕餮盛宴。
沒出息的羽隊長看着紅艷艷誘人的西瓜翻白眼，再也吃不下了，意猶未盡的說：“哎呦呦——我地媽呀，撐死了，這是我這多少天來吃的最痛快的一頓飯啊？謝謝老首長了。”
“還還，咱們是老熟人了，客氣嘛？大家看看，這個湖中小亭是我一手建造，幾十年見證了我從一個毛頭小子到兩鬢斑白的歷程，在這裏來來往往的達官顯貴、有志之士和風流人物不計其數，許多人都生死兩茫茫，物是人非事事休了，真正是過眼煙雲啊？人生苦短不過如此。今天和你們在此一聚，也許是曲終人散的最後告別，以後只有在夢中相見了，令人感慨呀？”魏場長嘆息道。
羽隊長一聽有感而發，說：“可不是嗎？何處是歸宿？這個地方也是人生的驛站，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意氣風發，我們都是風雨兼程的過客四海飄零，居無定所。歲月無情，光陰似箭，一眨眼黃昏暮年，回首往事幾多風雨？多少豪情，多少惋惜都隨風飄逝了，幾成追憶？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無可奈何花落去，幾番……”
“夾住，敦煌來的嗎？逼話（壁畫）就多得很？你不要嚎喪了好不好？我一聽你咬文嚼字就頭疼，不知道嗎？”黑子忍無可忍的怒吼道。
“哈哈哈……”大家哄堂大笑。
池塘里荷花爭奇鬥豔，分外妖嬈，魚翔淺底成群結隊，漣漪陣陣，樹叢中蟬鳴鳥叫，四周熱浪滾滾暑氣逼人，這裏成了神仙福地。
上工了的軍號聲滴滴答答響起來就是命令，看看外面驕陽似火就心中發怵，不得已，該幹嘛幹嘛，都是領軍人物，帶頭作用不可或缺，刻不容緩手一揮各就各位，各司其責，衝進了酷熱中。
車隊的軍人們從報紙上知道了杜一波已經平反昭雪，死裏逃生，轉危為安，成了國家英雄，再不用提心弔膽了，每個人都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即便是沐浴在酷暑中也覺得心情舒暢，看到隊長臉紅脖子粗，汗流滿面出現在面前，彷彿有一種敬畏，由衷的從心底油然而生，他怎麼知道杜一波不是叛國者？
羽隊長巡查了一圈后，看到大家積極性蠻高，打了個嗝酒味刺鼻，熏得難受，看了看汗流不止的黑子說：“嗯嗯——我們幾個酒肉穿腸過享福了，弟兄們卻沒這個口福，他們會有意見啊？”
“嘁——他們是新兵蛋子，正是甩開膀子吃苦流汗，表現自我的時候，難不成給他們也喝酒？還開不開車了？哼哼——我們當新兵的時候你忘了？吃的是洋芋蛋窩窩頭，早上起的比雞早，一天乾的比驢多，晚上睡得比狗遲，現在的這些兵就幸福死了，紅燒肉都吃膩了，還還，還要怎麼著？”
“呵呵——社會在發展，時代在進步，生活條件在不斷改善，怎麼能和過去比嘛？”
“哪哪，哪我們整天家說什麼不忘階級苦，牢記血淚仇？苦不苦，想想長征兩萬五？累不累，想想革命的老前輩幹什麼嘛？”
“且——哪是提醒我們今天的幸福生活來之不易，要懂得珍惜，發奮圖強，日子才能芝麻開花節節高，錦上添花越過越好，更上一層樓么。嗯——別忘了和諧是要各種力量均衡才能締造，要不然就成了蹺蹺板了。嗯嗯——我想，今天晚上讓大家會餐，慶祝一下杜一波的事情大功告成，還有夏收已經接近尾聲了，讓大家舒緩一下高興高興，怎麼樣？”
“且——不怎麼樣，你這樣做，不害怕把這些新兵蛋子慣壞了？”
“哦，勞逸結合嘛。該吃苦就吃苦，應當應分，說不得什麼，機緣巧合有機會該享受，就不要錯過，人生苦短……”
“好了，好了，打住，打住。陳詞濫調又來了？我頭疼，我同意行了吧？現在回去告訴韓老六準備。”
“哈哈哈……”知道黑子軟肋的他，高興的哈哈大笑……
伙房裏靜悄悄，伙頭軍們還在午休，也不好意思直接喊韓老六，他媳婦在，還是要多加體恤。兩個人來到隊部，通信員張亞夫也在打瞌睡，驚醒了的他一看隊長回來了，就忙不迭說：“你可回來了隊長？”
“哦——怎怎，怎麼啦？有事嗎？”
“是噻——軍區司令部楊參謀的電話來了好幾回噻——他找你有急事撒——”
“哦——楊參謀？嗯嗯——這小子老滑頭老謀深算，老奸巨猾，還還，還老鄉呢？不近人情，見風使舵，知道我在水深火熱之中受煎熬，也不撈我一把？還雪上加霜踩我一腳……”
“啊——不不，不會吧？楊參謀可是我們乘坐一個車皮當兵的親親老鄉，怎怎，怎麼會踩你一腳？親不親故鄉人，他這麼做就不害怕我們老鄉們抄了他的家呀？”黑子憤憤不平的說。
羽隊長想抽煙，兜裏面沒有了，通信員一看取出來一條煙打開，遞給了他一包，剩下的想放回去，餓狼一樣的黑子眼疾手快，一把搶過來，無賴的說：“嘖嘖嘖——已經取出來了，放回去多麻煩？歸我了。”
通信員一臉無辜的看着羽隊長，他潸然一笑說：“呵呵——看我幹什麼？知道狼來了還要顯擺，讓狼叼去了不是？損失慘重不是？”
得手了的黑子眉笑顏開，喜不勝喜，害怕得而復失，拆開整條煙，衣兜里褲兜里都塞滿了，撐的鼓鼓囊囊。
羽隊長瞪了一眼說：“哼哼——也好意思？土匪嗎？”
“呵呵——說對了，打土豪分田地有什麼差錯？哦——對了，楊參謀那個臭逼不說人話，打電話過去臭罵一頓，你不敢我來。”
“嘁——你以為你是誰誰？人家現在是軍區的大紅人，司令員的貼身參謀，你算老幾？惹惱了他，你娃就死定了。”
“哦——這個，說說，說什麼吶？鄉里鄉親的，他會害我們？”
“且——你屬豬呀？雖說我們是鄉里鄉親的老鄉，可都在埋頭苦幹各奔前程，顧得了誰？嗯嗯——再說了，他也就是個參謀，參謀不戴長，放屁都不響……”
“哈哈哈……說得好，說得好，咦——放屁都不響的參謀，憑什麼和你過不去？”黑子疑惑的說。
羽隊長若有所思的說：“唉——楊參謀也是丫鬟拿鑰匙，當家做不了主，杜一波的事情我們隱瞞不報，一定是惹惱了大首長啊？”
“什麼，杜一波又不是我們軍區的兵，大首長幹嘛和我們過不去？”
“嗯嗯——杜一波不是，我們總是吧？驚天大案破案了，中央軍委一定會詢問我們軍區的大首長，結果大首長都蒙在鼓裏一頭霧水，不知道怎麼回事暈頭轉向，無言以對，換了你腦不惱？”
“嗷——原來是這麼回事呀？肯定會這麼想么？窩藏國家逃犯膽大包天，罪不可贖。嗯——這這這，這麼說來會不會收拾我們？”
“嗯嗯——換了你會不會？如果你的兵瞞着你這樣干，你會怎麼辦？”
“我滅了他。”
“呵呵——惡毒呀？你要是大首長，我們就活不成了。”
“嘿嘿——也不會哦？生氣歸生氣，還是要看看結果如何？像我們這樣手榴彈擦屁股的拚命，還不是為了國家嘛？又不是反動派，應該受到表揚才對嘛？”
“呵呵——所以呀？我們現在還在喝酒吃肉，大首長說不定已經原諒我們了。哦——忘了正經事，通信員，去把韓老六叫來。”
“是——”……
韓老六睡眼惺忪的跑來了，黑子一看就戲語道：“呵呵——你小子好享受呀？我們弟兄們汗流浹背斗酷暑，你樓着香噴噴的老婆享清福，我們心裏可不是滋味呀？”
“哦——是嗎？嗯嗯——你也樓一個，誰擋着你了？我說一排長，你有點良心好不好？看不見賊娃子挨打呀？伙房裏是個啥滋味，你瞎着里看不到嗎？我汗流浹背的時候你怎麼不說？現在看見我出了一口氣就不服氣了，見不得叫花子端大碗呀？什麼意思嘛？”
“哈哈哈……你小子膽肥呀？把你還說不成了？皮漲了是不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欠收拾。”黑子說著話就凶相畢露，就要動手動腳。
韓老六敏捷的躲在羽隊長身後，求助道：“隊長，你你，你管不管呀？一排長他……”
“好了，好了，別鬧了，說正事，下午會餐，有問題嗎？”
“啊——這這這，怎怎，怎麼不早說啊？”
“且——現在還不早呀？”
“哎呦呦——現在幾點了？大肉吃完了，我準備明天才殺豬。”
“哦——現在不能殺呀？”
“不能殺。”
“哦——怎怎，怎麼啦？”
“且且——殺豬有個規矩，過了中午就能不殺生。”
“哦——頭一回聽說？有有，有什麼講究嗎？”
“哪當然。萬物生靈，上半天生命力最旺盛味道鮮美，下午就低潮了，殺了肉不好吃。”
“嗯——哪怎麼辦？廚子不偷，五穀不收，你想辦法。”
“你你，說什麼吶？我我，我偷什麼了我？唉——我去農場看看他們今天殺豬了沒有？只有汆換一下了。”
“嗯嗯——需不需要進城去？”
“不需要，現在是豐收季節，城裏面有的我們也有。”
“那就好，準備豐富些，豁出來讓大家盡興。”
“啊——日子不過了？這可是敗家子的做法呀？”
“去去去——守財奴，有有，有那麼嚴重嗎？吃一頓就吃窮了？我們這麼厚的家底，天天過年都吃不窮。”
“哪是當然，可還是要細水長流得好，有福不可重受。胡吃海喝有悖天理，吃不窮穿不窮，計劃不到就受窮。”韓老六有恃無恐的說。
羽隊長無奈的看了看他，他說的無不道理。居家過日子，任何時候都要精打細算，量入微出，防災防飢。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說不定哪一天就大禍臨頭，沒有厚實的儲備，就沒有抗衡的能力，那可就遭殃了。
沒有不破的國，沒有不敗的家，沒有不散的宴席，沒有永恆不朽，只有未雨綢繆的應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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