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酒店賽#5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閔初臉上一白,直接把手中準備撈鱈魚的漏勺遞給旁邊的洛佩茲,叮囑了句還有四分鐘,三步並做兩步的去準備新的烤火雞。
拉斐爾兼顧着烤爐當中的兩份披薩,抽空幫着江一塵做完了一份火腿蜜瓜奶酪法棍的裝盤,剛擦凈盤子周圍一圈的醬汁,就又小跑着回頭取已經火候到位的披薩。
鱈魚和薯條也在同一時間端了出去,被侍應生匆匆端走。
之所以卓越的頂級廚師,大部分都是男性,就是因為後廚的工作強度是在太大了。
這裏還僅僅是典型的西式后廚,不用掂鍋顛勺,也不用大半夜的煮火鍋烤乳豬,如果在中國,當廚師要付出更加多的體力和精力,幾乎沒有哪個廚子下班后還有心情閑聊娛樂的——多半衣服一脫便滾到床上打鼾去了。
容玉幾乎快把自己練成忍者了,她的兩條腿就沒有停過。
韃靼牛肉和煎牛肉不知不覺開始歸她處理出菜,而江一塵隔三差五端來的一盆/一簍/一框迷之食材也全部都歸她料理。
如果能多重影□□就好了。
容玉刨着火腿片僵了一刻,開口高聲道:“鼠尾草白酒然後煎嗎!為什麼我手邊還有一碗切好的草莓啊?!!”
“那個是擺盤的時候放在旁邊的!白草莓半個紅草莓三個半個!”遠處的閔初遙遙吼道:“記得放一片薄荷葉!”
江一塵哐地端來新的一盆牛肉,挑眉看向她:“一半做韃靼一半留着煎,辛苦你了。”
節目組真的變態。
十二道菜明明應該按照國別分類,此刻全都亂糟糟的混到了一起。
還有的客人突發奇想的一個人點兩份前菜,現在煎爐上塞滿了漢堡和漢堡肉,幾乎每個人都如八爪魚般在同時應付一堆事情。
“注意時間!”江一塵不顧形象的吼道:“聽得見我的聲音嗎?!四份聖誕三明治,五份煎小牛肉火腿卷,一份烤火雞!”
“聽不見啊江哥!”閔初一臉絕望的隔着油煙看向他:“五份什麼?”
“火腿卷!!!一份火雞!!!”
十二份菜同時在流水台上被端走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吁了口氣,紛紛用毛巾擦了擦額間脖子旁邊的汗。
“克拉爾和詹姆斯去休息了,”洛佩茲嘆了口氣,隨手捻了個葡萄扔進嘴裏,扭頭道:“我來念訂單。”
然而在這樣亂糟糟的后廚里,幾乎沒人能用‘念’這個字。
時間的溝通,訂單的通報,還有隨時出現的求助,幾乎每個人都從比賽進入真實的廚師身份中,開始扯着嗓子吼所有的話。
從前的團隊比賽雖然也會有類似的考研,但好在菜品也就是固定的三個——
而不是這樣猝不及防的十二種,而且還會隨機打亂再組合。
“不好意思,”侍應生突然半道折回來,把三明治端了回來:“經理說這四份三明治不合要求。”
三井悠太愣了下,不可思議道:“我就是按照菜單……”
閔初快步走了過來,二話不說直接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
“是獼猴桃汁不是甜醋汁,”他嘆了口氣道:“重做吧。”
拉斐爾端着兩盤國王蟹走了過來,明顯注意到他臉上的疲態,略一皺眉。
三井悠太一臉窘迫的鞠了個躬,匆匆回去開始繼續做新的三明治。
“很累么。”拉斐爾看了眼訂單,熟稔的在旁邊倒了小半杯雪莉酒。
這一次閔初沒有任何推辭,他本來就渴的說不出話來了,連上好的葡萄酒都能當礦泉水直接灌下去。
糖份,水,還有足夠讓他精神起來的一點點酒精。
閔初鬆了口氣,任由拉斐爾接過他手中的杯子,也斟了半杯一飲而盡。
“好了,”拉斐爾抬手揉了揉他鬆軟的碎發:“已經七點半了,加油。”
還有四個半小時。
好在八點半之後,用餐的人越來越少,大家也終於從瘋狂的忙碌狀態里解脫出來,開始陸續的抽空吃一兩口東西補充精力。
拉斐爾格外貼心的多烤了一爐披薩,供他們每個人取用。
容玉趁着他幫自己切牛肉的功夫,靠在他的身邊一本滿足的啃着披薩,嘟噥道:“幸虧巴黎不流行夜宵……”
“Midnightsnack?”拉斐爾眨眨眼道:“那是什麼?特殊的中國點心么?”
“不,是中國人的小傳統。”閔初叼着披薩含糊不清道:“大晚上的來杯啤酒,然後擼串湯包炒飯炒河粉或者下碗面……”
“好久沒回國吃烤蟶子了,”江一塵在旁邊接話道:“半夜隨便煮一斤皮皮蝦,或者兩隻螃蟹蘸點醋……”
“多晚?吃這麼多東西?”拉斐爾不可思議道:“我們這邊八點以後開門的店就很少了,更別提餐廳了。”
“哦,基本上都是在十一點到半夜三點左右,”閔初瞥了眼暫時沒有新的訂單送過來,懶洋洋的靠着料理台道:“大晚上的踩個拖鞋,去樓下或者隔壁那條街跟朋友擼個串什麼的。”
洛佩茲眼神相當複雜的看了一眼這三個中國人。
如果在紐約,半夜這個點出門,簡直等同於脖子上掛着明晃晃的大牌子——
“快來搶劫/槍殺我吧,我又蠢又有錢。”
中國的治安已經這麼好了么?
容玉趁着終於能休息的功夫,一臉糾結的端詳了幾眼那幾份牛肉。
她真心搞不懂法國人的迷之口味。
所謂的韃靼牛肉,就是切細的生牛肉條在拌上香料和洋蔥之類的東西之後,往上面打個生雞蛋。
——生牛肉配個生雞蛋。
哪怕是頂級的神戶和牛,配個頂級的草雞蛋,難道生肉的腥氣和雞蛋和在一起就能強行被香料壓下去嗎?
她剛才在做這道菜的時候有試着嘗一口味道。
這種茹毛飲血的粗糙感……簡直恐怖。
時間過得很快。
在九點之後,就只有斷斷續續的客房訂單了,多半是開完會議的商人又或者陸續歸來的遊客。
當克拉爾取下廚房中高懸的時鐘,微笑着宣佈時間到的時候,所有人都長吁了一口氣。
從凌晨四點到現在,終於結束了。
但是誰都不肯完全放鬆下來。
畢竟這場比賽,意味的東西太多了。
如果一個人離開,一個人進入決賽,那麼剩下的四個人,將面臨更加嚴峻的考驗。
“在本場比賽中,監視器忠實的記錄著你們出品的每一道菜,”四季洲際酒店的副總裁弗雷爾·克萊先生微笑道:“無論是每一個步驟的精細程度,還是食客們眾口一詞的好評,都證明了你們無與倫比的卓越程度。”
“每桌顧客都在用餐后對每一道菜進行了打分,”詹姆斯拿着信封,緩緩的將封泥拆開,抬頭看了他們一眼:“我們的工作人員將所有分數按照菜式的出品者歸類整理,一起完成的菜式會同時計入每一個參與者的得分里,按照參與程度分配比例——現在已經計算出了所有人的排名。”
拉斐爾瞥了眼容玉,左手在背後輕輕握住了她的右手,安撫她放鬆下來。
容玉原本心裏頗有些不安,被溫暖的掌心握住的那一瞬間,忽然有種奇異的安寧感。
有他在,似乎也沒有什麼好恐懼和不安的了。
自己已經儘力了,哪怕淘汰也不會有什麼好遺憾的。
“最低分,屬於三井悠太先生。”詹姆斯輕聲道:“很遺憾,你被淘汰了。”
三井悠太意外的鬆了口氣,再度對所有人鞠躬。
“我能走到這一步,完全靠運氣和大家的照顧。”他誠懇的微笑道:“非常感謝大家。”
沒有一點點的傷感,只有釋懷和坦然。
他的能力也只夠自己走到這一步了。
閔初輕輕點了點頭,與他擁抱並握手。
“你真的很棒。”三井看着他微笑道:“有空來日本玩。”
“會的。”閔初咧嘴一笑道。
“那麼,還要一起期待的是,第一個三強的誕生。”埃斯佩朗莎從克拉爾手中接過白金圍裙,挑眉道:“你們認為,這個人會是誰?”
“閔初。”江一塵淡淡道。
“啊?”閔初扭頭看向他:“怎麼了?”
“不,我是說,第一個三強,會是你。”江一塵無奈笑道:“你是這一次出力最多的人,也必然會是得分最多的人。”
他全力投入的時候,就如同獵豹一般,蓬勃的生命力和熱情都投入在競爭中,如同北極星一般耀眼。
“閔初。”詹姆斯微笑道:“恭喜你,你晉級了。”
閔初愣了下,直接懵在原地了,沙啞道:“真的——真的是我嗎?”
“是的,”盧老爺子一臉看親孫子般的和藹笑容:“你是第一個三強,過來接下圍裙吧。”
“天哪。”閔初轉過身來,狠狠的給了江一塵一個熊抱,然後順着他一個個抱了過去。
所有人都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你將免除下一場的比賽,直接在決賽中等待另外兩位強者的降臨。”
盧老爺子淡淡一笑,抬手揉了揉他的頭:“加油。”
閔初眼睛亮亮的,超認真的點了點頭。
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