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烤玉米#1
話音未落,奧利維亞小姐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在剛才評審的二十分鐘裏,她都癱在躺椅上,一隻手攥着毛毯,彷彿隨時都會休克掉。
但誰想到,經過上次閔初的事件過後,節目組直接升級了應急醫務組,連附近的醫院都聯繫好了,隨時應對突發事件。
現在結果出來,不僅食物沒有任何問題,她本人也一點事兒都沒有,場面登時就很尷尬了。
“我想,”醫師打量着依舊臉色慘白的奧利維亞,中肯道:“也可能是過於焦慮和緊張,造成了身體的不適——這是一種應激反應。”
奧利維亞僵硬的點了點頭,聲音嘶啞而疲憊:“抱歉……”
總導演象徵性的安慰了兩句,示意節目繼續錄製。
“青梅醬?”埃斯佩朗莎低頭舀了一勺綿軟的提拉米蘇,觀察着切面均勻的層次:“你做了六層?”
每層青梅醬和芝士之間,還撲了層果仁碎。
她瞥了一眼拉斐爾,嘗了一口。
相當獨特的層次感。
剛入口時,咖啡的低郁縈繞舌尖,但咬下的那一刻,可以感覺到青梅醬的綻開,青澀的酸甜感登時帶來一種獨特的新鮮感。
但當唇齒開始咀嚼時,被烘烤過果仁碎又會顯得不拘一格,在綿軟中表現出清脆的感覺。
結果出來的那一刻,容玉頗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本身這次的作品切合主題,調味完美,果醬也熬的恰到好處,哪怕不是第一名,也一定會有相當不錯的成績。
閔初和三井小哥聯手,一起做了三道東亞特色的菜式,但在創新度上稍遜他們,所以名列第二。
江一塵意外的和安妮絲頓一組,好在發揮和配合平穩,用中等的成績拿到了第三。
最後一組……是那兩個黑人。
實際上,容玉因為全程都在琢磨自己和拉斐爾的事情,對身後的那一組幾乎沒怎麼注意。
巴西小哥平日裏雖然性子開朗,但做菜時極為執拗,偏偏傑拉里又是個不肯妥協的暴脾氣,兩個人從繩子繫上的那一刻就開始爭執。
實際上,後來節目播出的時候,鏡頭最多的就是他們。
從繩子的系法、做菜的順序、還有菜式的選擇,就連挑根蘿蔔都能讓他們吵起來。
在評審的時候,兩個人端着菜走到台上來,第一件事就是同時揚起手腕——
“把這個‘嗶——’的‘嗶——’繩子給老子‘嗶——’的解了!”傑拉里眼神像是要殺人一般的瞪着貝科,一字一頓道:“雜碎,錄完節目以後給老子在門口等着!”
“這位選手……請尊重節目的規則,”克拉爾用小剪刀咔嚓見到,氣勢在兩壯漢面前完全找不回來:“內個……打架是不合規定的。”
傑拉里緩緩扭過頭來,涼嗖嗖的看了她一眼。
“不不不——”克拉爾被看的渾身發毛,語無倫次道:“我們來看下你們的菜!”
實際上,他們的菜全程是各做各的狀態。
為了不跟對方那個王八蛋挨在一起,他們同時選擇了用一隻手做飯。
寧可輸都不要和這個智障合作!去他媽的吧!
結果不出意料,這一組的每道菜都極其凌亂。
一隻手根本照顧不過來,調味和火候都只是湊合而已。
“這和中學食堂的伙食差不到哪兒去。”詹姆斯臉色頗為冷漠的放下叉子,扭頭就把食物吐到了垃圾桶里:“真噁心。”
容玉坐在觀戰廳里,難得用觀眾的身份看了會兒對抗賽。
傑拉里做菜歸做菜,騷話特別多。
黑人自帶RAP的種族天賦,評委又會偶爾巡邏過來——
然後他就會從裏到外的把那個巴西兄弟毫不留情面的DISS一遍。
對方明顯也憋着火氣在做菜,偏偏技術確實沒他到位,連還嘴的精力都沒有。
她看了一半,忽然聽見肚子細微的咕嘟了一聲。
餓了。
容玉想起了食材房裏琳琅滿目的食物,眼睛忽然亮了起來。
反正現在沒她的事兒,已經可以提前離開了。
她站起身,走到對角的圓桌那,湊到拉斐爾旁邊輕聲問道:“你餓了么?”
對方眨眨眼,然後誠懇地點了點頭。
為了保證節目錄製中不會幹擾,大部分人都不會在錄製前吃喝太多,僅僅補充足夠的精力便好。
雖然比賽節奏快時間長,需要消耗大量的精力,但是由於每一個項目都內容保密,錄製時間長度可長可短,對膀胱也是種考驗。
平常這個時候,容玉只當自己順帶着減肥,回房間了也不會再來一頓夜宵。
但是……今晚食材房裏的玉米,簡直像新摘下來的一般,綠油油的葉子都好好看。
也可能,自己只是單純想家了。
她勾了勾手指,側身跟編導溝通了兩句,便帶他溜到了依舊燈火通明的食材室。
“有什麼想吃的嗎?”
“隨意,”拉斐爾不肯站的離她太近,語氣輕快了許多:“我們這次拿了第一誒。”
“嗯?”容玉抱着兩個玉米看向他,隨手揉了揉長長的玉米須:“等會就去啊。”
有個地方,她一直想去,只是一個人又感覺有點危險。
“對了,幫我挑兩個土豆,要比巴掌小一點的那種,”她轉身看向冰櫃,語氣隨意道:“有喜歡吃的魚么?”
“虹鱒魚,或者小鯽魚。”拉斐爾見她又隨手摸了個椒鹽瓶,忽然反應了過來:“你是打算……出去吃?”
“大晚上的,多適合野餐啊,”容玉往膠袋中裝了小刀和火柴,越想心裏越饞:“走吧走吧,節目組那邊都打過招呼了。”
他們穿過吊著紫藤蘿的長廊,順着鵝卵石小道一路向北,穿過白樺林和行道樹,拎着兩小袋東西來到了河邊。
從前在房間裏休息的時候,容玉眼巴巴的盯了這條河好久。
她喜歡所有帶着自然氣息的東西。
奔騰的河流、安靜的月光、蟋蟀的低鳴,還有水邊的蘆葦。
拉斐爾跟在她的身後,雖說兩個袋子都放了下來,但神情還是有些茫然。
“幫我找些落葉和樹枝,”河岸旁的空地平坦又乾淨,容玉清點了下東西,把火柴掏了出來,眯眼笑道:“我們來搭個小篝火。”
雖說是第一次,但拉斐爾反應倒也很快。他在附近的灌木叢和樹林裏找到了粗細不一的枯枝,還有園丁掃到一處的不少枯葉。
火柴啪的一滑,落在一小撮乾草上。
乾枯的小草登時燃燒到微卷,緊接着點燃了金字塔般中層的一摞枯葉。
火舌猛地往上一躥,噼啪的燒灼聲越來越明顯,樹葉中夾雜的樹枝也開始燃燒起來。
容玉蹲坐在拉斐爾旁邊,熟練的往小篝火里加着松枝。
橙紅的光芒映着她白皙的面龐,還有垂落的黑髮。
她的眼神沉靜又溫和,如同黑曜石般映着燦爛的火光。
拉斐爾學着她的方式,也往篝火中緩緩放入樹枝。
他一直試圖扮演一個旁觀者,壓抑所有的念頭,僅僅站在她的身後便足夠了。
可哪怕她輕輕望向他,僅僅一秒鐘,他都有些忍不住,想要把心底深藏的所有秘密都如實坦白。
距離和情緒越來越接近失控。
“不知道你以前嘗試過沒有,”容玉取出被一層層葉子包裹着的玉米,小心的塞進了篝火的底部:“就這樣,把土豆也放進去。”
拉斐爾拾起圓滾滾的土豆,將它們推進了篝火堆里,差點被突然躥起的火焰碰到指尖。
“小心一點~”容玉見他嗖地抽回爪子,無奈得笑着牽過他的右手,輕輕揉了揉:“燙傷了嗎?”
火光中,那雙清澈的翡翠眸子彷彿流光溢彩,好看的讓人失神。
他們同時沉默了一刻,任由彼此牽着對方的手。
這一刻,倘若再往前傾一些,就可以吻到她了。
拉斐爾輕輕嘆息了一聲,抬手握住她的手腕,用臉頰輕輕蹭了蹭她的掌心。
如同《小王子》裏等待着被馴服的狐狸一般。
容玉愣了下,任由他長長的睫毛掃過自己的掌心。
溫熱而光滑的臉頰蹭過來的一瞬間,如同一個淺淺的吻。
在這一刻,她幾乎能百分之兩百的確認。
他是喜歡自己的。
這種喜歡,如同情竇初開的少年一般,怯懦而又拘謹。
“拉斐爾,”容玉沉默了幾秒,輕輕開口道:“你上次說,你看過我的全部比賽視頻?”
他望向她,眼神溫柔又無奈。
“雖然聽起來有些……有些不太對,”她醞釀著語氣,卻還是緩緩道:“你喜歡我,對嗎?”
拉斐爾抬起眸子,好像被戳穿一般,神情就像個略有些委屈的小孩子。
火焰聲噼啪作響,夜風吹過蘆葦,遠處傳來了蟋蟀的低鳴。
“容玉,”他輕柔的親了親她的掌心,卻依舊沒有上前抱住她。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