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噩夢
一路車馬勞頓,回來後來不及歇一口氣,又收拾了一群刁奴,殺一儆百,底下的那群奴才總算是老老實實的聽話了。
言殊在洗漱了一番后,決定上床休息一會兒。
趣兒經歷了這麼一番驚心動魄,這時候也是精力都非常疲憊,就在隔壁的房間住下了。
靜怡院很快的靜了下來,有個別鬼鬼祟祟的人慢慢的摸出了院子。
一個時辰過去,已經是夕陽西下時分,天色略有些暗沉,夕陽的餘暉灑進屋子裏,屋子裏一半光明,一半昏暗。
床上,微微隆起一個小山包,然後露出了一張芙蓉面,柳葉眉下,杏眼桃腮,這張是顧昕瑜的臉,但是卻沒有了顧昕瑜臉上帶着的怯弱,更多幾分堅強冷漠,雖說相似,但真正熟悉的人一看,也能察覺到很大的不同。
可是,在這偌大的平陽侯府裏面,又有幾個是和顧昕瑜真正熟悉的人。
言殊睡得並不好,額頭有密密麻麻的細汗,嘴唇緊抿,拉成了一條直線,白嫩秀氣的雙手拽着被子,死死的握成拳頭,紅唇微張,不斷的吐出幾個艱澀的字眼。
“火,好大的火。”
“師傅,大師兄,二師姐,三師兄,五師弟,快跑,快跑。”
“不,不要,回來,都回來。”
言殊的眼角浸出了淚水,淚水源源不斷,很快的打濕了枕頭。
突然,她深惡痛絕的大喝了一聲:“匡月樓,此仇不共戴天,我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聲音落下,言殊驟然睜開雙眼,眼中如寒冰,似利劍,瀰漫的殺氣幾乎快化成有形的劍,將這座屋子摧毀。
不知過了多久,言殊臉上才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這時,門外傳進來一個聲音:“三小姐,夫人那邊的趙嬤嬤來了,請您去昭和院走一趟。”
“告訴趙嬤嬤,稍等一會兒,我這就起來。”言殊徹底從之前的噩夢當中抽回神,就着凈室裏面一盆冷水,潑在自己的臉上。
冷水的刺激,並沒有讓那些鮮明的記憶顏色變淡,反而是記得看清,讓她絕不能忘記當日之仇,更不能忘記仇人是誰。
從凈室出來,言殊換了一件鮮艷奪目的新衣。
以前的顧昕瑜一直對生母的死不能釋懷,一直認為自己是克親的人,從來都是身着素衣,不沾葷腥。
偏偏,不管是繡房那邊還是廚房那邊,都得了魏氏的話,每次送衣服都要送幾件鮮艷的顏色,每頓送菜都要送幾道佈滿葷腥的菜。
這般手段低劣至極,卻對顧昕瑜起了作用,好像是要叫她時時刻刻不能忘懷生母之死。
今日,言殊暫時成為了這平陽侯府的三小姐,就不會再任由那些人欺負到自己頭上。
華服着身,秀氣溫婉的眉眼灼灼明艷,銅鏡當中的人有顧昕瑜的臉,卻又不是她。
之前打了魏氏的走狗,現在趙嬤嬤的到來早在言殊的意料之中。
靜怡院好比是一個佈滿破洞的塞子,裏面發生點什麼事都堵不住,遲早會傳到外面那些人的耳朵里。
言殊叫人打了張氏母女,也只是一時的震懾哪些人,還並不能夠嚇破他們的膽子。
不過,現在時間不晚,對方送上門的機會來了。
打開房門,翡翠玉翠恭敬的在外面守着,院子裏還站着一個老嬤嬤,頭髮盤的一絲不苟,神情嚴肅,沒有像之前的張氏一樣,時時刻刻的眼中都帶着對她的輕蔑,這位趙嬤嬤一雙眼睛,不帶渾濁,反而十分的清明。
趙嬤嬤是魏氏的奶娘,在魏氏身邊伺候了將近四十年,輕易一點小事根本出動不了她。
看來言殊回來的這短短半日,只是懲罰了兩個刁奴,就已經開始讓那些人忌憚了。
“翡翠玉翠,你們兩個隨我去昭和院走一趟。”
翡翠玉翠恭敬的低頭答:“是。”
昭和院那邊來人,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翡翠玉翠雖然只是小丫頭,卻也明白這個道理,但她們同樣也知道三小姐這會兒要帶她們同去,就是對她們的一個考驗,只要考驗過了,她們才真的是三小姐身邊的人。
翡翠玉翠雖是丫鬟,可也同樣有野心,想要往上爬,想要跟更好的主子,言殊回來后一連串的變化,讓她們看到了希望,也更堅定了心裏面的決心。
言殊帶着翡翠玉翠兩個一丫鬟,腳下不緊不慢的走向了趙嬤嬤,臉上揚起標準化模式的笑容:“昕瑜一聽要去見母親,心裏面激動了些,梳妝打扮讓趙嬤嬤久等了。”
“這是老奴應該做的,三小姐請。”趙嬤嬤彎下腰,服了服,姿態帶着奴才對主子的恭敬,不因為她是平陽侯府當家主母的奶娘而嬌縱,也不因為言殊在這平陽侯府一點也不受寵而輕視,單從禮儀態度來說,令任何人也挑不出半點錯出來。
看來魏氏身邊還是有幾個聰明人,如此,也不難怪,魏氏在這平陽侯府裏面順風得意。
言殊默不作聲,唇角的弧度向上揚了一下。
言殊領着翡翠玉翠兩個丫頭走在最前面,後面跟着趙嬤嬤,還有她帶來的兩個丫頭,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從靜怡院出發去了昭和院。
一路上就連腳步聲都非常的細微,不仔細的聽,根本注意不到,沒有人說話,也不會有人在這時候開口。
言殊姿態悠然,還饒有情趣的打量周邊的環境。
平陽侯府祖上是皇帝的馬夫,因為生了一個漂亮的女兒,入了皇帝的眼,成了寵冠六宮的寵妃,當時那個皇帝也是個荒唐的人物,在寵妃的唆使之下,給本是馬夫的先祖封了一個爵位。
平陽侯府的先祖也算是有一些自知之明,知道光是靠那位寵妃,平陽侯府的風光只是暫時的,得了爵位后開始砸了大筆錢財,改頭換面,並督促子嗣用功讀書。
第二任平陽侯也確實十分用功,考上了榜眼,最後入了翰林院,到死的時候官拜三品戶部尚書。
之後的幾任平陽侯走的都是科舉的路子,直到幾十年前如今平陽侯的兄長,選擇了從軍,最後卻戰死沙場,爵位也便宜了自己的弟弟。
平陽侯府表面看起來風光,但實際上金銀珠寶這種俗物卻並不多,幾代以來的積蓄也頂多是維持表面上的光彩。
可是看看這雕樑畫棟的建築,鱗次櫛比的假山,後花園各種名貴的花種,以及魏氏母女穿金戴銀,華貴大方的樣子,都不像是平陽侯府能夠完全拿得出來的。
除非,平陽侯暗暗得了什麼不義之財,又或者是魏氏當初嫁進來的時候,帶進來了一大筆的嫁妝,可實際上最真實的原因卻又不是前兩者。
瞧着這平陽侯府的富麗堂皇,言殊不由得想起了顧昕瑜生母的身份,也就是平陽侯的平妻。
平妻,也就只有商賈之家才會出現的荒謬身份,凡是要點臉面的豪門世家,都不可能弄出一個和嫡妻平起平坐的平妻。
但十幾年前,顧昕瑜的生母為何會成為平陽侯府的平妻,說起來也是一件荒唐事,並且是足以能夠見證平陽侯有多荒唐的一件荒唐事。
在這起事情當中,顧昕瑜的生母葉氏成了一個可憐人,掙脫不得,最後斃命在這大宅院中。
這些關於平陽侯府的消息,是從菩提寺回來的馬車上,趣兒就一一告知給了言殊。
還有一些連趣兒都不知道的隱秘,是言殊為了保證自己如今的身份不露餡兒,特地讓人去查了查平陽侯府,可不就查出了很多荒謬可笑的事情。
心中種種思緒翻飛,言殊面上平靜的不見絲毫波瀾。
叫身後跟着的微微抬頭瞧見她此刻面容的趙嬤嬤,心中更是驚訝。
盛妝華服,儀態萬千,褪去了脆弱,增加了冷靜神秘,眼前這位三小姐,彷彿浴火重生一般,只怕——夫人的算盤要落空了。
趙嬤嬤如此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