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其心可誅

第四十章 其心可誅

“我……”周方微微一頓,強壓心中想要一訴真相的衝動,話到嘴邊卻變成了,“若想在朝中立足,必然要借勢借力,現今樂將軍式微,司馬將軍即將強勢崛起,應該趁早和司馬將軍達成一致才好。況且我和司馬公子也甚是投機,司馬將軍又從善如流,我自然要助司馬將軍一臂之力……”

姜姝察覺到了周方的話並非全是真話,心中微有失望,卻也知道周方必有難言之隱,也不點破:“只是萬一周兄錯判了形勢,司馬將軍失寵於魏王,又該如何?”

“時也,命也。慎始,善終。盡人事,聽天命。”周方微微一笑,笑容中有坦然有自然也有一絲泰然自若,“君子慎始,差若毫釐,繆以千里。不過既然已經開始,便要善始善終,哪怕是歷盡千辛萬苦。是以我認定司馬將軍必會順勢而起。”

周方的回答有幾分牽強,姜姝只是淡然一笑:“無妨,即便司馬史功敗垂成,你還有小妹,還有姜家。”

周方心中又是一暖,第一次有了將眼前溫婉如玉的女子抱入懷中的衝動,他點頭一笑,神色篤定:“我定不負小妹和姜家重託。”

三日後。

從魏軍中傳來消息,看過周方畫像的數十人中,有一半認出周方正是中山國太子周東。樂羊大喜,果然不出他所料,周方來歷神秘,竟真是失蹤的中山國太子!好一個周東,化名周方潛藏在魏國,挑撥離間他和司馬史的關係,又想慫恿魏國攻打韓國,其心可誅!

樂羊不等傳到中山國的畫像有消息回饋,當即決定向魏王奏明此事。他來不及向樂城和樂旦說個清楚,就急急進宮了。

樂城和樂旦今日正好無事,想起有些日子沒見周方了,就起身去善信閣拜訪周方,順便問問周方,到底他是不是中山國太子周方。

二人來到善信閣,見對面的王孫酒坊分店已經開張,子良正站在門口招呼客人。依然是男子打扮的子良故作男子神態,大聲吆喝,樂城一見之下頓時啞然失笑,想起子良恢復女子妝扮時的風情,不由愣了。

子良也看到了樂城,沒來由臉一紅,轉身進去了。樂城呆了一呆,翻身下馬,追進了王孫酒坊。

“你來幹什麼?”酒坊內的佈置和總店一樣,子良拿着撣子假裝打掃灰塵,“要買酒還是要見東家?”

“見你。”樂城大着膽子向前一步,抓住了子良的手,“子良,你害慘了我。若你一開始就是女子身與我相識,我也不會對你如何。可是你卻是以男子身騙我,讓我對你有了兄弟之情。可你卻是女子,兄弟之情就變成了男女之情。”

“你胡說什麼。”子良甩開樂城的手,躲到一邊,“你還當我是男子不就成了?”

樂城嘿嘿一笑:“倒也是,我就繼續當你是男子了。”他一把抱住子良的肩膀,“子良,走,喝酒去。”

子良面紅過耳,用力掙脫樂城:“你不要輕薄我。”

“我哪裏輕薄你了?你是男子。”樂城竊喜,上前又要動手,忽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樂公子,別來無恙?”

是周方。

樂城回頭一看,見周方和王、孫二人正從門外進來,光線一暗,三人彷彿從天而降,讓樂城猛然有烏雲壓城城欲摧之感,心中莫名一驚。

二人的身後跟着樂旦。

周方正好在二人中間,左王右孫,他大步流星,氣勢如虹,乍一看,猶如指揮千軍萬馬的大帥,竟有讓人望而生畏之感。樂城暗想,數日不見,周方怎麼如同變了一個人似的,從以前的糧草商人搖身一變成了將軍。

“周……兄?”樂城還了一禮,上下打量周方几眼,“周兄神采飛揚,莫非是和姜小姐的好事將近?”

“哈哈,哪裏,哪裏,大大夫功名未就,何以家為?”周方親熱地挽住了樂城的胳膊,“我接手姜家糧草生意以來,今日總算打開了局面,故特意來王孫酒坊買酒慶祝。怎麼,樂公子也來買酒?”

“不是,我是來買子良……”樂城一時口誤,不由咳嗽幾聲,“我是來見子良。”

王松和孫西敢相視一笑,王松忙說:“子良,還不趕緊招呼樂公子。”

子良一噘嘴:“不用招呼他,他又不是外人。還是招呼周公子好了,周公子要買多少壇酒?”

周方其實並非前來買酒,他是要和王孫二人商議大事。原先想要藉由子良和樂城在中間傳話,不想事情突變,樂羊識破了王孫二人的真實身份,周方就知道隱瞞不下去了,索性就直接來到王孫酒坊,和王孫二人面談。

不想才一見面就遇到了樂城和樂旦,周方微有不安,他一直覺得愧對二人。樂城雖對他也不太友好,但畢竟收留了他,而樂旦對他卻是坦誠相待。

樂城之前是對周方心有芥蒂,現在不知為何,慢慢接受了周方不說,還對周方多了一份挂念,他也親熱地挽住了周方的胳膊:“周兄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打開了局面?可喜可賀,當痛飲三杯。來,上酒。”

“還是到寒舍喝酒為好。”周方伸手一請,“請!”

一行數人來到善信閣,木恩和小薇着手準備火爐和飯菜,幾人在周方的書房落座。子良精心挑選了幾壇好酒,王松負責溫上。

感受着其樂融融的暖意,樂城忽然莫名一陣傷感,嘆息一聲:“周兄,爺爺一直懷疑你是中山國太子周東,你我也算是兄弟情深,可否如實相告,你到底何許人也?”

樂旦見到周方之後,始終低頭不語,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樂城一問,她就順勢也問:“就是,周方哥哥,你到底是誰?你瞞了別人,不必瞞我和哥哥,我和哥哥對你可是一片真心,你莫要辜負了我二人的好意。”

二人話一出口,王松和孫西敢同時看向了周方,二人神色緊張,唯恐周方感情用事,說出真實身份。

周方微一沉吟:“我確實是和太子周東長得有幾分相像,民間傳說我是中山王流落民間的遺腹子,哈哈,我也曾經一度信以為真。但後來得知,只是長得有幾分相似而已,和王室全無關係。”

王孫二人暗中舒了一口氣,樂城卻是微露失望之色,他搖了搖頭:“不瞞你說,周兄,爺爺已經讓人畫了你的畫像,分發到了軍營之中,還派人前往中山國求證。若你真是太子周東,而我是從別人嘴中得知真相,我不但會和你恩斷義絕,還要從此和你勢不兩立。”

樂旦咬了咬嘴唇,她其實已經猜到周方就是周東了,深為周方的隱瞞而失望,委屈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周方哥哥,我也是。”

周方強忍心中起伏的情感,不讓自己被內心的軟弱擊敗,他不是冷酷無情的人,但亡國之痛讓他不得不變成鐵石心腸,他勉強一笑:“若我欺騙了樂公子和旦妹妹,不管你二人打我罵我,即使要殺我,我也絕不還手。”

“好,就再信你一次。”樂城頓時心情大好,主要也是他的心思在子良身上,哈哈一笑,回身對子良說道,“子良,來,和我斗酒。”

“不鬥。”子良自從在樂城面前露出女兒身之後,再也沒有了以前的隨意和大方,總是想避開樂城,她站在周方身後,“周公子,我來為你倒酒。”

周方哈哈一笑,取笑樂城:“樂公子若是真心喜歡子良,我可以向兩位店家提親。”

樂城臉微微一紅:“喜歡是喜歡,就是總覺得彆扭,時不時想起她是男子。”

“彆扭就對了,我見你也彆扭。”子良沖樂城做了一個鬼臉,又躲到了王松背後,“王伯,以後他再來店裏買酒,我不接待。”

“為什麼?”王松呵呵一笑。

“他、他、他對我有企圖,我對他沒想法。”子良忽然嬌羞地低下了頭。

孫西敢搖了搖頭:“男女之事,最是傷神。有心無意,有意無心,往往傷人。若是兩情相悅,又總是難免生離死別,總之世事難兩全,唯情最艱難。”

周方聽出了孫西敢話裏有話,轉身問道:“孫伯之話似乎有所指,是在說誰?”

王松忙向孫西敢連使眼色,唯恐孫西敢說出歐陽玉姬嫁與周西為妻之事,孫西敢卻假裝沒有看到王松的眼色,咳嗽一聲:“想那中山國太子周東和歐陽玉姬本是青梅竹馬的一對玉人,兩情相悅,本來已經有了婚約,不料中山國被魏國所滅,傳言周東戰死沙場,還被誣衊為毒死中山王的兇手。歐陽玉姬傷心絕望之後,只好奉王后之命,嫁與周西為妻……”

“哐當”一聲,周方手中酒杯落地,摔得粉碎。他表情獃滯,雙眼空洞,彷彿走失了魂魄一般。

“周方哥哥,你怎麼了?”樂旦嚇得不輕,忙上前扶住周方,“你別嚇我,你到底是怎麼了,你別這樣……”

若是平常,周方如此失態,樂城必定有所懷疑,只是他今天心思全被子良所牽,只是嘿嘿一笑:“周兄酒量不至於如此不濟,怎麼摔了杯子?當罰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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