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吊屍魂
小棺材裏面,是一個木頭人,雕刻得栩栩如生。
身上穿着大紅色的吉服,一雙尖尖的小腳,長長的頭髮,臉色雪白,兩隻眼睛睜得極大,甚至都看得見上面的血絲(紅漆描的),嘴巴歪着,舌頭耷拉出來好長,脖子上套着一條白綾。
小棺材底下,是一層紅色的液體,帶着一股血腥味,濃得嗆人。
木偶人的嘴巴裏面,還慢慢的流出紅色的液體,緩緩的滴落在棺材底部,發出微弱的滴答聲。
我站起身來,拉了小傑一把,“你先到客廳待會兒,我來處理。”
小傑驚魂未定的點點頭,知道我有本事,怕妨礙我,站到了客廳,手裏拎着鎚子,擺出一副隨時準備衝上來的架勢。
我現在龍裁和紅紙是隨身攜帶,當即掏出來。
眼下這個東西,說實話,我是第一次見,但是在《龍裁陰陽六道》裏面,卻有相關的記載,還不少。
這是魯班厭勝術!
和陰陽剪一樣,說起來都是魘鎮門一脈,也是一種巫術,但是魯班術傳人卻不供奉魘鎮門的祖師爺姜子牙,而是供奉公輸班,也就是魯班。
一般來講,魯班術傳人都是木匠。
在我們那兒的農村,流傳着不少木匠用魯班術的鄉野傳聞。
一般人家蓋房,都請木匠,要是東家對木匠師傅態度不好,捨不得好酒好菜,扯皮的事情多了,有些會魯班術的木匠,就會在房子裏給東家留點東西。
不過可不是什麼好東西,有放碗筷的在大樑上的,這樣東家的人以後都得受窮。
有放刀子的,東家家裏會有牢獄之災。
有放破瓦斷鋸的,東家家裏會死人。
有放白虎的,東家女主人會發瘋。
這些還只是一些有傳聞的,其實還有很多更加隱秘邪惡的魯班術巫術。
除了這些厭勝術之外,魯班術裏面還有一門非常厲害的傀儡術,知道的人就更少了。
眼前這個小棺材,和棺材裏面的女鬼木偶,就是一種非常陰毒的魯班術——吊屍魂。
吊屍魂可以讓房間裏面的住的人,晚上噩夢連連,幻覺叢生,輕則發瘋,重則嚇死。
就算你膽大包天混不吝,時間長了陽氣衰弱,也要重病減壽。
恐怕這個魯班術吊屍魂,就是張姐這間房子,這麼便宜的價格急着出租的原因了。
以前的住戶,肯定也碰到過和我昨天晚上一樣的場景,都被嚇跑了,張姐房子租不出去,這才降低房租。
我倒不怎麼怪張姐,人都自私,遇到這種事情,沒幾個人捨得就把房子空着不放租。
但是這個下魯班術的人,絕對心術不正,居然用這麼毒的法子,不知道和張姐有多大仇多大怨。
暫時我也想不了太多,魯班術這種邪術,表現出來的是幻覺,但是根子上還是妖邪,需要用禳字術陰陽剪,禳凶壓邪。
我現在能剪的禳字術陰陽剪,其實不多,威力太大的,我自身沒有靈力,剪出來也不好使。
心裏想着,手上的剪刀開動,一個鍾馗的形象慢慢出現。
鍾馗的形象,在中國民間傳統當中,一直是抓鬼驅邪的大拿,明星級人物,甚至被官方封為“賜福鎮宅聖君”。
長得奇醜,豹頭環眼,一張黑臉,外加滿臉的大鬍子,身材也是五大三粗。
這一張陰陽剪鍾馗聖君,我足足剪了一個多小時。
折、剪、挑、剔,能用的技法幾乎用了個全,剪出來之後,着實威武煞氣,丑得有味道。
我用龍裁刺破了指尖,將血塗抹在陰陽剪鍾馗聖君的背後,對準小棺材,貼了上去。
“嘿嘿,你有惡鬼,我有鍾馗,我倒要看看,是魯班術厲害,還是陰陽剪厲害!”我被這吊屍魂折騰了一晚上,心裏憋着氣,自然沒什麼好話。
鍾馗聖君一貼上去之後,瞬間就聽到一陣陣吱吱的聲音,在棺材裏面的女鬼木偶,居然抽動起來,兩腿亂蹬,兩手亂抓,兩隻眼睛也流出血來,一雙手死死的抓住脖子上的白綾。
棺材底部的紅色液體,像是燒開了的水,咕嘟咕嘟的冒起泡來,整個洗手間到處是淡紅色腥臭無比的煙霧。
我趕緊把房間裏面的窗戶都打開,把房東留下的電風扇扯過來,開到最大檔猛吹。
過了好一陣子,煙霧散去,棺材裏面的女鬼木偶也不動了,棺材底部的液體幹了,我這才把棺材蓋蓋好,拿了張紅紙,把小棺材包好,準備一會兒到樓下找個地方埋了。
這東西邪氣已經消了,隨便埋在哪兒,過不了多長時間就會爛掉,不能再作怪了。
我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小傑也把鎚子放下,“我說鷂子,你怎麼走哪兒都能碰到這種邪性事兒?”
我苦笑了一下,或許這就是命吧,我爸媽爺爺奶奶,都被我剋死了,大伯的死也和我脫不了干係,相比之下,碰見點邪門兒的事情,倒真算不上什麼了。
“走,帶上鏟子,我們找地兒把這東西埋了。家裏回頭我自己收拾。”我招呼着小傑,正想向外走,臨出門的時候,眼睛不經意之間,瞧見昨天貼在房間裏面的剪紙。
其中一個福虎剪紙,尾巴斷掉了,只剩下半根。
我猛的一驚,不對勁!
“先等會兒!”說完之後,我把小棺材扔在門口,趴在牆上仔細看了看。
福虎的尾巴,我貼的時候記得真真兒的,絕對沒有斷,但是眼下卻只剩下一半,斷口處參差不齊,顯然是被外力扯斷的。
我又在地上找了半天,也沒發現福虎的尾巴。
小傑看得稀奇,“鷂子,找啥呢?丟東西了嗎?”
我一聽,像是被提醒了一樣,飛快的跑到卧室。
剛才進門的時候,我帶着小傑直接進了洗手間,根本沒空回卧室,進門一看,我就知道壞了。
家裏進賊了。
我的行李原本都是打包好的,放在一個帆布袋子裏面,現在顯然是被翻動過。
床鋪上也有人動過的痕迹,我心裏一陣后怕,幸虧最近一段時間遇到的事情多,養成了把龍裁和《龍裁陰陽六道》帶在身上的習慣,要不然今天的損失,夠我哭十年。
我又仔細看了一下,帆布包里,還有我從葉子那分來的錢,兩千塊都在包里,沒有丟。
這個賊也真是奇怪,放着大把的鈔票不拿,這是在找什麼東西呢?一邊想着,我趕緊把錢都揣在兜里。
俗話說得好,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我要想繼續在這兒住下去,這件事不能輕視。
見到沒有丟什麼東西,我也是鬆了一口氣,拍了拍床鋪,“走了,沒事兒”,一邊招呼小傑,一邊又向外走去。
一道黑影,突然間從床下飛出來,此時的我正面對着房門,背對木床,根本沒在意。
小傑大喊了一聲,“鷂子小心!”
一把拉開我,情急之下下手重了點,我一個跟頭摔在地上。
那個黑影卻端端正正的飛到了小傑的胸口。
刺啦一聲,小傑身上的半截袖胸口,像是被燒紅的烙鐵燙了一樣,一下子就燒胡了。
皮膚上被烙了一個紅通通的痕迹。
一個東西吧嗒一聲,順着小傑的身體掉在地上,我仔細一看,是一個黑色的木頭雕刻的鬼頭,尖耳獠牙,腦後的頭髮張起,看着像翅膀一樣。
小傑疼得喊了一嗓子,也倒在地上,捂着胸口,眼淚直流。
身上的汗一下子把衣服都打濕了,兩腳亂蹬,讓我想起之前,我龍纏身發作時候的慘狀。
“小傑!”我大喊了一聲,撲過去,把小傑扶起來。
“疼!疼!”小傑把嘴唇都咬破了,勉強擠出兩個字,臉上血色全無,我從沒見過他這麼白過,兩隻眼睛慢慢無神,頭一歪,再說不出一句話。
我的心像被人用鎚子狠狠砸了一下,“小傑!小傑你個王八犢子!你不能死!給我起來!”
我像瘋了一樣拚命的搖着小傑的肩膀,小傑卻毫無反應,我顫抖着把手伸到小傑鼻子下面,還有呼吸,不過很微弱。
我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一把把一米八高一百六十斤重的小傑攔腰抱起來,飛快的向樓下跑去。
在街面上攔了一輛車,把小傑送到了縣醫院。
到了醫院之後,小傑被急診的醫生推到手術室搶救。我則獃獃的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手指甲深深的摳進手掌,自己卻一點都沒有察覺。
那個木頭雕刻的鬼頭!
那個埋在洗手間瓷磚下面的吊屍魂!
這些都是魯班術,那個進了我的房間,到處找東西的人,一定就是下魯班術害我的人。
一小撮憤怒的火苗,開始在我眼睛裏面燃燒。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