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樂遊園賞秋詠菊詩 打圍場看劍聽寶瑟 (1)

第52章 樂遊園賞秋詠菊詩 打圍場看劍聽寶瑟 (1)

話說張修河罪惡盡露,家藏僭物,不軌之跡畢著。天子大怒,將大小家眷盡行誅戮,奸黨懾伏,俊父登庸,於是進拜張居正為左丞相。狄弼琦為左柱國,謝瓊為吏部尚書,楊少璉為國子祭酒,鄭雲鎬為太常卿,韓浩吉、趙應度俱進侍讀。自此群彥濟濟,朝着清明,邊庭泰安,百廢俱舉。

光陰荏苒,序屬九秋,楓菊滿眼,秋光遍地。一日,鄭太常來拜魏國公。魏公欣迎,禮畢,坐定。茶罷,魏公道:“近者國家多事,久不與兄長敘懷,乃相賀奸黨誅殛,朝廷少事呢。”太常道:“可不是。總是閣下發露假學初之功。”又相笑進酒,酒酣,太常道:“近日樂遊園秋色正佳,丞相如有高興,約與韓、趙兩翰林,令從祭酒兄卜日一賞那黃菊丹楓,便是有趣的。”魏公喜道:“正合吾意。韓、趙兩人是我舊僚,近日不能與之詠詩久矣。明天最合賞他時景呢。”太常道:“惟命。當約諸友會於樂遊園。”

原來這樂遊園,在城西十里。前有一度清溪,白石磊落,晴沙如鋪素娟。前有一抹青山,蘊藉低亞,後面石峰,如束帛插筆。四時之景不同:三春萬花爭發,山頭如燃,落英泛水,飄蕩浮港;九秋楓葉錦繡一般,墨漆丹砂,縈落石面;夏之綠陰,冬天白雪,比他賞玩絕勝十倍,最以春秋兩時。一城遊玩之人,無日不熱熱鬧鬧,與西湖之虎丘、天台之赤城相埒。

次日,魏公用過早膳,命駕到樂遊園。鄭太常、楊祭酒已與韓、趙兩翰林,先來等待。魏公道:“諸兄高興,業已早來么?”諸人各自敘禮請安道:“剛才的來了。”仍相與坐定,獻茶。但見前山楓葉多勝了錦繡,滿眼菊英,或紅或黃,白的紫的,無色不有。

魏公指點叫奇,韓翰林道:“晚生家近西湖。每春秋佳節,無年不泛舟西湖。士婦游賞,無日不熱熱鬧鬧。虎丘登臨,又勝泛舟。詩朋社友,賞玩賦詩。今此樂遊園溪石,倒勝了西湖之境面了。”魏公道:“西湖、虎丘,一國之名勝。晚弟緣薄,曾未一見伊。今此園才為始登。虎丘之勝,雖或見於畫圖丹青,安能領略其真景之百一?虎丘有真娘墓,詩人每懷古,多詠白居易詩,有雲‘不識真娘鏡中面,唯見真娘墓頭草’者,是也。韓兄必有舊詠,虎丘佳境,願為之傳誦,以開茅塞罷。

”韓翰林道:“年少時雖有若干寫情,何足塵丞相高眼?”魏公堅意求示,韓翰林無奈,不宜忤丞相高誼,遂誦虎丘一詩。詩云:春風處處黃鳥啼,桃花李花爭芳菲。花陰笑語人不見,花外香塵暗拂衣。虎丘山寺鐘聲曉,虎丘山路生芳草。香車寶馬往來多,水色山光領略少。我來選勝破春愁,典衣獨酌梅花樓。樓中寂寂添幽緒,遙見真娘墓邊樹。翠鈿羅衫化作塵,墓門留得詩人句。鏡里嬌容想昔時,只今煙裊綠楊枝。可憐不是巫山雨,惱亂襄王起艷思。丞相聽罷,稱讚不已,道:“兄長宗匠巨筆,可與白香山‘脂膚荑手不牢固,世間尤物難留連’之句相上下。”韓翰林道:“這是晚生十三歲時隨人謾吟,豈敢當丞相如是過獎了。”

魏公因命進酒道:“野酌不可拘禮,只以飲酒賦詩為法。”團圓桌子擺在正中。先按上幾碟果子蔬膳,輪流燙了酒,斟上來,勿論賓主少長,隨意用過。又用別的命題。

太常道:“也不過於新巧了。看那古人中,那裏有那些刁鑽古怪的題目,和那極險的韻呢。若題目過於新巧,韻過於險,再不得好詩,倒小家子氣。詩固然怕說熟話,然也不可過於求生。只要頭一件,主意清新,措詞就不俗了。究竟這好。”楊祭酒笑道:“兄長不必長篇大套的說來,只命好題罷。”太常道:“你不自出,讓於他人么?”丞相道:“不須推諉,還是正經好景呢。”

祭酒道:“令眼前之景,便是楓、菊。擇於兩者,何如?”太常道:“菊花倒也合景,只是前人太多了,恐怕落套。”

丞相想了一想,道:“韓兄善於律。如今以菊花為賓,以人為主,竟擬出幾個題目來,都要兩個字,一個虛字,一個實字。實字就用‘菊’字。虛字便用道用門的如此。又是詠菊,又是賦事,前人雖有這麼做的,還不很落套。賦景、詠物兩關着,也倒新鮮大方。”

太常笑道:“很是有趣。只是不知用什麼虛字才好?韓兄先想一個我聽聽。韓翰林想了一想,笑道:“‘菊夢’就好么。”丞相笑道:“果然好。我也有一個‘菊影’何如?”韓翰林道:“很好。”祭酒笑道:“‘問菊’可使得?”太常道:“也罷了。只是也有人做過。若題目多。這個也搭的上。我又有了一個。”韓翰林道:“快說出來。”太常道:“‘憶菊’何如?”韓翰林拍案叫妙,因接說道:“我也有了。‘訪菊’好不好?”

丞相也贊有趣,因說道:“索性擬出十個來寫上再看。”說著,遂研墨蘸筆,太常便念,一時湊了十個。祭酒看了一遍,又笑道:“十個還不成幅。索性湊成十二個,就全了,也和人家的字畫冊頁一樣。”丞相聽說,又想了兩個,一共湊成十二個,說道:“既這麼著,一發編出個次第來。”太常道:“更妙,竟弄成個菊譜了。”

丞相道:“起首是‘憶菊’。憶之不得。故訪,第二是‘訪菊’。訪之即得,便種,第三是‘種菊’。種既盛開,故相對而賞,第四是‘對菊’。相對而興有餘,故折來供瓶為玩,第五是‘供菊’。既供而不吟,亦覺菊無彩色,第六便是‘詠菊’。既入詞章,不可以不供筆墨,第七便是‘畫菊’。既然畫菊,若是默默無言,究竟不知菊有何妙處,不禁有所問,第八便是‘問菊’。菊若能解語,使人狂喜不禁,便越要親近他,第九竟是‘簪菊’。如此人事雖盡,猶有菊之可詠者,‘菊影’、‘菊夢’二首,續在第十、第十一。末卷便以‘殘菊’總收前題之感。這便是三秋的妙景、妙事都有了。”

太常依言,將題錄出,又看了一回,又問:“該限何韻?”丞相道:“我平生最不喜限韻,分明有好詩,何若為韻所縛?今也不必學那小家派,只出題,不拘韻,原為大家偶得了好句取樂,並不為以此難人。”韓翰林接口道:“丞相總論很是,既這樣,自然大家的詩還進一層。但今五個人,這十二個題目,難道每人作十二首不成?”丞相道:“那也太難人了。將這題目譽好,都要七言律詩,明白貼在案上。他們看了,誰能那一個,就做那一個。有力量者,十二首都做也可,不能的,作一首也可。高才捷足者為尊。若十二首已全,便不許他趕着。”於是將十二題目貼在案上,便取來一張雪浪箋過來,磨濃香墨,羊毫幾管置傍邊。

丞相道:“這菊句不拘次序,隨意到便寫。自己雖構成七句,他人先寫八句,且便用他句罷。”太常笑道:“很好,有趣。但如晚生鈍才,多讓了諸公幾句呢。”丞相笑道:“韓翰林便是大手筆,先題《憶菊》,開首篇以導茅塞罷。”

韓翰林謙讓一回,先寫《憶菊》一律,詩云:悵望西風抱悶思,蓼紅葦白斷腸時。空籬舊圃秋無跡,冷月清霜夢有知。念念心隨歸雁遠,廖廖坐聽晚砧遲。誰憐我為黃花瘦,慰語重陽會有期。右(上)《憶菊》,韓浩吉題。

題畢,丞相抽筆《訪菊》一律,詩云:閑趁霜睛試一游,酒杯樂盞莫淹留。風前月下誰家種?檻外籬傍何處秋?蠟屐遠來情得得,冷冷不盡興悠悠。黃花若解憐詩客,休負今朝掛杖頭。右(上)《訪菊》,楊少游題。

寫罷,鄭太常詠《種菊》一詩,詩云:攜鋤秋圃自移來,籬畔庭前處處栽。昨夜不期經雨活,今朝猶喜帶霜開。冷冷秋色詩千首,醉酹寒香酒一杯。泉溉泥封勤護惜,好和井逕絕塵埃。右(上)《種菊》,鄭雲鎬題。喜歡新增才子九雲記請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新增才子九雲記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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