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悖逆子舍父喪命 奸黨賊籍產就戮 (2)

第51章 悖逆子舍父喪命 奸黨賊籍產就戮 (2)

眾賊人一齊動手,盡殺舟中之人。惟胡氏與四、五個丫鬟,見此光景,慌做一塊,戰抖抖的,伏在船艙里。眾賊人各各奔攫金銀擔,趙三獨來抱胡氏道:“心肝兒,我來押驚了。”胡氏泣道:“大王先殺我一命罷。”趙三道:“夫人何發此言?我與諸位朋友已約:金銀珠寶,任他秤分,惟夫人許我,已有成約。夫人同我百年快樂,曷如張善那廝同戮於東市上。夫人放心,為我燙了兩杯酒,一為押驚,一為合巹罷。我看曆日,今天便是黃道吉日呢。”胡氏聽着,只自流淚。按下不題。

話分兩頭。卻說揚州雖然沿海,通貨有異於蘇州之大都會,海路又多溢港。烏江、揚子江之間,蘆葦從密,海匪強盜自古稱多於此間。揚州刺史吳良、督撫徐公,俱為嚴明治績,吏民不敢售奸,海匪逃息。

此時,徐督撫領着三百軍健捕快,巡察奸匪餘黨,是夜泊舟於烏江蘆葦岸下。夜深月明,鄰船俱寢。徐督撫只對月飲酒,忽聞鄰船上“撲通”的一聲,徐公驚疑,有人誤踏船板落下水中。側耳聽之,又聞人語,始也問答,終又吆喝。又有乞憐活命等語,心中訝惑。急命伶州捕快數人,暗暗偵探。更有許多人語,聒聒噪噪。又聞“撲通”之聲連連,有似踢人落水。明知強盜劫殺人命,投水探聽的捕快還告道:“老爺坐在大船,隔一船上,海匪三五十人,方才的拔劍殺人,劫財奪女,事在呼吸呢。”

徐督撫大駭,即發暗令,三百軍健一時掩殺,揮槍舉刀,擁上船來,動手動腳,大喝廝殺。四面海水洶湧,奸匪無望躲避,沒一個遺漏。強盜三十餘人,火光之下,恰似瓮中捉鱉,網縛致於督撫麾下。又縛拿胡氏,與幾個丫鬟,前來聽侯。

督撫坐在船頭,先拿胡氏跟前,看他面貌,嬌妖淫鄙,決非良家婦,先問他道:“這伙奸匪響馬,殺人劫財,不須動問。你婦人是甚麼人家眷?倘不幸支應強盜,欲為遠逃的么?”胡氏涕泣道:“小婦人是胡刑部伯遠之侄女。吏部尚書張修河之子張善,便是小的之丈夫。

今被這賊伙劫殺,水中投下。伏願青天憲治,報丈夫之仇,活妾身之命。”督撫聽罷,道:“原來你是胡賊之侄、張奸之媳婦么?”胡氏低頭,不敢仰對。

督撫復道:“奸黨支屬,姑且不問。這眾賊徒,你是那裏之沖擋,敢來此境上行兇也?不動刑,何以直招黨與?左右的,坐另拶夾罷。”眾捕快一齊答應,一時動手,夾棍起來,登時眾賊皮開肉綻,血流脂凝,同時死去活來。

趙三不能欺瞞,便將當初張善半夜盜財,與王、盧二人逃躲河上之時,作為貰腳擔夫,見金寶動欲,又見胡氏之美,一心起掛,抬黨引類,追至烏江,潛伏伺釁,見他盧鎮推王古頡於水中,復欲劫殺張善,登時發作,刺殺張、盧兩人,劫財劫女之事,一一供將起來。

督撫嘆道:“奸黨之惡已貫盈。逃命之孽畜,借賊之手,並死於刀劍之下。豈非天道!”遂命兵壯,一併縛緊賊徒,拿到本州階獄,囚在死囚中,沒有一個鬆寬。沒人臟物,待天明,令孔目籌明,照單查清細斷罷。此時左右鄰船,莫不驚動,環視吐舌。

再說徐督撫次日還衙,把來贓單看時:

枷楠壽佛一尊枷楠觀音像三尊玉佛三尊枷楠金珠十五串金佛五堂並佛座壽星八仙一堂白玉盤十五件瑪瑙盤二十五件金碗十五對金槍碗五十個金匙八十對銀大碗二百三十個銀盤六十五個三鑲金牙箸八十把銀碟、銀杯三百件銀杯二百三十坐五寸大夜明珠五斗三寸圓明珠五斗黑狐皮三千張貂皮三千八百張黃白狐皮各五百張猞猁猻皮七百八十二張獺子皮五百張海龍皮八十六張海豹皮七十八張倭緞五百七十二度妝蟒緞三百四十卷羽紗、羽緞各八十二卷線縐七十二卷姑絨八十五度嗶嘰八十二度洋泥五十五度緞紗男女套衣共三百八十八件皮衣備二百十件赤金首飾共三十八箱珠寶俱全上用黃緞五卷宮妝衣裙十二套黃緞十七卷潮銀九千八千兩淡金三百五十二兩錢五百三十串

孔明審明登帳畢,督撫一一覽過,道:“這都是貪官污吏潑民之膏,納媚於奸黨的。”及至枷楠壽佛、上用黃緞、宮妝衣裳等件,大驚道:“這賊頭私藏僭物,內懷不臣之心。不可但以賊臟論,當為表奏朝廷,並呈僭物,以俟處置。”於是裹束僭件,標封其餘物件,回了官藏。按下不題。

且說張修河,囚下天牢之後,張居正、狄弼琦、楊少璉、鄭雲鎬等日日上表,請亟下誅戮之典。天子猶以修河年老,久在朝廷,欲恕一命,屏諸四裔。

一日,天子登殿。都御史狄弼琦復請:“張修河為嚴學初、胡伯遠之窩魁,不可容貸一日之命,伏願亟為裁處,以懲奸黨。”天子諭道:“朕非謂修河之罪可恕。彼年已逾七十,法當除刑,特貸一命,貶謫雷州,以示朝廷不與同中國之意。”張居正奏道:“陛下好生之德,實配天地。奸黨雖貸一命,臣聞修河之子張善,知其父之必在誅殛,法當坐死,竊取財產,預先逃亡。人理蔑絕,臣分虧掃。臣請修河家產宜沒入,命錦衣衛查其家產之僭物,以為為人臣之戒。張善圖形追捕,復為蔑倫之懲。”天子准其奏。

於是夏太監即同錦衣府堂官,一溜煙走到張修河家裏。修河只有一子張善,已為逃躲。只有許多莊客,眼見他嚴、胡大小家眷,戮於東市,十中七八,俱各散去,惟久留無家的幾人。又僕夫媳婦幾十人,守着空家,見在。修河初妻已喪,只有再婚之夫人宣氏,姬妾五、六人。

錦衣府堂官一徑走上廳來,命帶領府役把守前後門,眾役答應着去了。夏太監招了老莊客,說道:“奉旨辦事,搜產沒人。”眾家人嚇得魂不附體,面如土色,滿身發顫,知事不好,只欲脫身逃避。堂官道:“本家上下人等,一步不可亂走。”

只見夏太監道:“堂官帶領錦衣衛,來查家產,就好動手。”這些番役,都撩衣伸臂,麾起撐掌,往各處俱按封鎖。且叫:“內眷迴避,才好查抄,不宜一物移動私藏。”又喝命:“不許羅唣,待本監自行查者。”說著,便慢慢的站起來,吩咐跟來的:“一個不許動,都給我站在這裏候着,回來一齊瞧着。”又管數錦衣司說道:“在內查出御用衣裙,並多少禁用之物,有不敢擅動,切不可再有隱匿,自干罪上添罪戾了。”就吩咐番役復翻箱倒籠,拿東拿西,登記物件,錄單:

鍍金觀音佛像三尊鍍金光鏡十八件枷楠金、玉如意各二十柄古磁瓶爐二十八件古玩軟片共十四箱玉缸十五口小玉缸九件玻璃大屏六架炕屏十二件玻璃盤十七件鍍金執囊十八把折盂八對茶托十三件虎皮三百五十張麻紫皮八十二張獺子皮一千二百八十張絳色羊皮三千五十二張黑羊皮九百八十五張各色布八十二捆香鼠筒子三十六件豆鼠皮二十八方天鵝絨四卷灰鼠皮八千二百六十三張氆氈一百七十卷皮衣一百八十六件錦夾紗絹衣八百七件帶頭兒十九件銅錫等物五千三百餘件鐘表二十九件朝珠十掛珍珠五十掛脂玉圈帶十六件各色圓扇摺紙三百餘箱外國各色紙二百二十箱各色箋紙、筆墨、硯石並匣各八十二箱一切動用傢伙不計其數

收錄畢,錦衣堂官道:“怪底無一金銀器皿、飾貯置的些兒了。”夏太監道:“不徒金銀,細軟、寶貝,儘是其子竊取遠逃呢。”

正欲查明覆奏,堂官道:“這南邊大炕子傍后,又有封鎖兩庫,一同搜看,審明則個。”便開了前庫看時,儘是大人的木櫃大檻函,俱有封鎖。開了觀時,儘是金銀錢串,又不可計數,人皆吐舌。東邊又一庫,次第欲開視,乃是熔鑄銅汁灌鎖的,遂取鐵鍬、銅錐打破看時,便是黃金,積聚幾萬兩。復有幾個箱籠,熔鎖銅汁,用椎打開看時,俱是上用僭物,龍袍玉笏,日月雲屏,無所不備。

夏太監大驚,依舊封置,使錦衣堂官守着等候,急上騎馬,加鞭疾馳,到了闕門前,下了馬,走入大內,上稟裁處。天子取覽錄單,大怒道:“有如此賊心賊肝,家藏這等僭物,行將不軌呢!”張居正諸臣,齊聲奏道:“奸賊貯藏,方諸內帑還多,正謂不奪不厭者也。又是許多僭物,不可容貸了。”天子道:“卿言是矣。”

未及詔下,又黃門官奏道:“揚州督撫徐公表奏:張修河子張善,竊取家產,乘舟逃亡,烏江上遇賊被死。海匪見捉,賊贓盡數賬付。其中御用僭物,不敢留置,裹標上覽。”殿前打開看時,便是壽佛、黃緞及宮妝衣裳。

天子大駭道:“賊父賊子,惡已貫盈。其子已死於賊手,張修河縛出東市腰斬。大小家眷盡為斬戮,家產沒入,僭物一併燒火。”

此時奸黨盡戮,朝着清凈,一國無不稱快。於是天子下詔,封拜朝臣有次。且看下回分解。喜歡新增才子九雲記請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新增才子九雲記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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