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奇怪
等腿上不疼了,她才敢拄着拐杖,在院子裏轉一圈。
小院是用籬笆圍起來的,兩扇小木門隨意搭着。走到門口的時候,胡嚶嚶猶豫一下,推開門走出去。這是她第一次走出這個小院子。
門一打開,眼前豁然開朗。
只見門口用石頭壘起來的小路蜿蜒向山下,站在起點能看得很遠。
山腳下有一個村落,隱約看見一片房子,青瓦屋頂隱在樹後面。只有她們自己住在半山腰。
難怪這麼安靜。
往四周看去,群山環抱,飛鳥盤旋,鬱鬱蔥蔥的綠色,一派生機盎然。
胡嚶嚶默默推算着時間。桃花三月盛開,若是山裡可能要晚上一個月。也就是說,她來到這裏的時候是四月,現在是五月份。
門口左邊不遠處有一個石頭壘起來的泉眼。
她每天睡的時候多,倒也沒留意。
再看山腳的村子,如今她換了副殼子,視力出奇的好,能看到站在村頭水井邊打水的婦人穿着單衣,還熱的滿臉通紅。
旁邊跑來跑去的小童手裏抓着什麼東西,正手舞足蹈的展示給婦人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竟感覺到婦人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林子裏驚起飛鳥,可能是有人砍柴,也有可能是颳風,樹梢動了動,飛鳥在天空盤旋一陣兒,又落了回去。
胡嚶嚶唇邊噙着一抹笑意。若是能如此平淡的生活下去,倒也很愜意。
這個世界上,有陽光就有黑暗,有黑就有白,過往前塵不再提,既然重來一次,她想生活在陽光下。
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機會。
站會兒累了,她又回到台階上坐下。
掀開褲管,只見她瘦削的腿上青筋盤繞,青灰色的皮膚上佈滿細小的針孔。每次喝完葯她都會沉沉睡去,下一次醒來,就感覺到腿上的傷好一些。
她有心想問問,老婦欲言又止,什麼也不肯說。她就沒再強迫。
不知不覺已至中午,山腳下飄起了炊煙。可能因為她是病人的緣故,曬了半天太陽竟也不覺得熱。
肚子卻是餓了,胡嚶嚶摸到拐杖,雙臂撐着身子慢慢站起來,待適應了身體虛弱帶來的頭暈目眩,才挪動着進房間。桌子上的小框裏放着一個燒餅,她拿起來咬一口,入嘴蔥香味兒濃郁,鹹鹹的,就是有點干,她又倒了杯水。
老婦是獨居,又生活在山裏,卻並不貧窮,至少她每天能喝上一碗白米粥,吃上一個白面燒餅,晚上還有一頓黑面麵條。請醫問葯也要花不少錢。
這跟她印象中落後的古代不太一樣。
或許,是太平盛世,老百姓們生活條件好?
整天呆在屋子裏,無論說了多少試探的話,也沒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且先糊塗著吧。
先養好身體。
吃飽喝足,活動了筋骨,感覺到累了,胡嚶嚶打了個哈欠,躺在床上,一沾枕頭就睡了過去。等再醒來時,天都快黑了。老婦正坐在床邊做針線,看見她醒來,高興道:“乖孩子,你醒了,起來吃飯吧。”
說著,放下手中的針線,幫她把鞋穿上,扶着她走到桌邊。桌子上擺着兩副碗筷,每個碗裏有大半碗白米飯,菜用青瓷碗扣着,散發出香味。
“我還說明天去鎮上買肉呢,結果今天進山,早前挖的陷阱裏面困了兩隻兔子,又大又肥。”
說著把蓋碗翻開,滿滿一碗肉!
“我又順便摘了些野菜,炒了個素菜,今晚你多吃點。”
另一個碗裏是一盤綠油油的野菜。葷素搭配。
胡嚶嚶眼底閃過一抹詫異,她的睡眠質量一向不好,怎麼這段時間以來,睡著了竟然什麼都感知不到?
情緒很快斂了去。驚喜道:“婆婆的運氣也太好了,我好久都沒吃過肉了!”
她表現出小孩子該有的天真,“要是能天天吃肉就好了。”
老婦摸摸她的頭,像普通的長輩一樣,慈愛道:“你多吃點,都是你的。”
胡嚶嚶夾了一塊肉放到老婦碗裏:“婆婆你也吃。”
老婦目露欣慰,抄起筷子給她夾了一大塊肉。
“我燉的很爛,我們一起吃。”
“謝謝婆婆。”
一頓晚飯,溫馨而又美味。
天氣一天一天熱起來,胡嚶嚶的傷也一天天好起來。等樹上的桃子拳頭大小的時候,她已經可以扔掉拐杖,如正常人一般行走了,只是還不能走太遠。
老婦基本上天天早上出門,晚上回來。胡嚶嚶在家裏養養傷,鍛煉鍛煉身體,然後燒好晚飯等她。有時候,老婦晚上帶回來一隻野雞,有時候帶回來一隻兔子,反正三天兩頭家裏能吃上肉。
更多的時候,老婦會背回來滿滿一筐藥草,第二天使喚她去曬草藥。等晒乾的時候,再用背簍裝起來帶走。
胡嚶嚶陷入沉思,否定了自己的懷疑,說不準老婦就是靠賣這些藥草,才能讓她們娘倆過上頓頓有肉有米的日子。
想到自己躺在床上那段日子以及腿上的針孔,說不定老婦是個神醫呢!
想到這裏,她的眼睛亮了起來。
待到第二天老婦準備出門的時候,胡嚶嚶怯怯的拉住老婦的衣袖,目光殷切的說道:“婆婆,你是要上山採藥嗎?可不可以帶上我?”
雖說她大病一場,瘦得皮包骨頭,但經過這段時間的將養,臉色已經好了很多。閑暇時按照從前的方式鍛煉身體,自覺上山採藥不成問題。
在這個小院子裏困了兩三個月,她迫切的想了解外面的世界。
只是她這一扯,不小心將老婦的衣袖扯開,露出一枚黑色的梅花紋身。老婦慌忙將衣袖拉上,臉上神色有些不自在。
“傷筋動骨一百天,你的腿傷還沒有完全好,還是在家好好休養吧。”
倉促一瞥,卻能看到那梅花花瓣栩栩如生。胡嚶嚶心中不免驚奇,在這鄉野地方,有手藝這般好的師傅?
瞧見老婦不自然的神態,胡嚶嚶斂去情緒,也不頑纏,語氣遺憾卻不失落。
“那好吧,我在家裏曬藥材,婆婆路上小心,不用惦記我。”
窮人的孩子都格外懂事,兩人朝夕相處幾個月下來,早就處出了感情,何況胡嚶嚶此刻的神態特別像一隻流浪的小貓遇見主人,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老婦輕嘆口氣,半是交代,半是安撫。
“家裏沒鹽了,我去鎮上換點鹽,回來的時候給你帶肉包子吃。”
聽到有好吃的,胡嚶嚶面色欣喜,興奮道:“謝謝婆婆,哦,對了,家裏蠟燭燒完了,婆婆要是去鎮上,再買點蠟燭吧,省得到時候來回跑腿。”
胡嚶嚶對這個年代怎麼照亮沒什麼概念,自從她來到這裏之後,她們用的都是蠟燭,有紅色的,也有白色的,跟她小時候停電時用的一樣,也就沒有太在意。
老婦應了一聲,挎上籃子,將前幾天晒乾的草藥裝了。臨走的時候伸手摸摸她的腦袋,少女又黑又軟的頭髮編成辮子,只用一根細麻繩系住。
少女都是愛美的,何況胡嚶嚶的長相算不得丑,若褪去菜色,可能還是個美人。
“若是見到賣頭花的人,我再給你捎一根好看的頭繩。”
胡嚶嚶神色一喜,笑着挽了老婦的胳膊:“婆婆對我真好,路上小心。”
說著送她出門,站在門口一路目送着她下了山,看着她經過村口跟打水的婦人打了招呼。小童跑到她面前親昵的抱了抱她的腿,她揉揉小童的腦袋,不知道說了什麼。會不會在哄他,說給他帶好吃的?
胡嚶嚶猜測着。
再往遠處,視線就被山和樹擋住了。
這些日子從沒人上來,她最大的興趣就是坐在門口看那口水井,看旁人去打水。然後發現了一個不像秘密的秘密。
村子裏幾乎沒有男人和大點的孩童,都是老弱和抱着嬰孩的婦女,有點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