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二十五:了斷
初秋的天，湛藍湛藍，澄澈透亮，沒有雲兒飄浮，少了些明麗與耀眼，多了份悠悠緩緩的寧靜與淡定，不刺眼，不張揚，不再千變萬化，不再陰晴不定。
秋，是憂傷的季節，枯葉紛飛，片片飄零，林墨瞳顰蹙在孤院，手指一片秋葉，秋一到，風一吹，心無所依。
這裏曾是十三住了三年的小院，尤記得當初林墨瞳剛來這裏的時候花香瀰漫，縈泉繞霧，一派仙境之風，而今卻只剩下了無邊的蕭瑟，或許是因為人不在了吧。
憂傷，是如夢如幻的青春往事，是無怨無悔的義無反顧，是心上永遠的傷……
落葉有些微黃，但已經開始預示着將要飄零，也預示着故事有些感傷，樹樹秋聲，凄凄寒色，這聲這色，都埋藏着一點凄涼，一點悲傷，一點寧靜，一點幻想。
曾經的神傷，曾經的惆悵，曾經的痴迷，曾經的瘋狂，每一個跳動的音符還在眼前，每一曲悠揚的旋律還在耳畔，林墨瞳苦笑着，似慶幸，曾擁有過一切;也似悲傷，又失去了一切。
秋風過耳，吹起那千古悲涼的曲調，橫掃那些諱莫如深的落寞，思念如海在心中奔騰翻滾，記憶更是如刀在心上狠狠地鏤刻。
歲月的風塵夾雜着寒霜，也會將希望凋零。就像殤秋降臨，寒風橫掃落葉，繁華瞬間凋零。
歲月啊，早就離開了。在春秋不停的更迭中，生命似乎也結束了，因為它從來就這麼短暫！她走了，什麼都沒有帶走，也什麼都沒有留下。
獨自站在梅花樹下，樹枝上依稀可見一個個豆粒般的隆起，顯然，這個秋天也不會太久，梅花不久將會競相開放，只是花雖驚艷，卻少了一個能夠欣賞它的人，這樣情景，算上今年已經有三年了。
“三年了，你真的要在這裏守一輩子嗎？”恍惚間，林墨瞳的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林墨瞳不語，也不曾回頭，只是耳邊不由得響起一聲嘆息:“如果我告訴你，馬寧教授有能力讓她復活，且保證了不會讓她如同蘭心怡那般，你相信嗎？”
聲音終止，於斷續的腳步聲中，說話之人已然走到林墨瞳的旁邊，兩眼之中散發出淺淡的紅光，儼然這人即是肖一天。
三年過去，如今的肖一天和以前相比起來，更顯得成熟，身上亦是有着一股讓人捉摸不透的氣息散發出，想來三年的磨礪，他的實力儼然有了精進，已不再是當初的那個肖一天了。
“相信了又能如何！”林墨瞳輕語，情緒有點消極，“這個世界上存在着太多的事情充滿了不確定，更不會如你所想那般去發展，我已經歷過了一次，不想再去經歷第二次了！”
“第二次？！”肖一天臉上浮現出一絲嘲諷之色，“我現在看你，不由得覺得你有點可憐，想想曾經的你，溫柔、開朗、平易近人！當經過蘭心怡那件事後，這些在你身上已然尋不到一絲痕迹！最初的你說，你想要變得強大，然後靠自己去保護你想要保護的人，可現在呢，你忘了當初說過的話，哪怕是甘願做一個只會逃避現實的懦夫，也不願再去嘗試一次，這樣的你有什麼資格談保護別人！”
肖一天語氣強硬，話說完臉色也是有點不自然，輕微的瞟了林墨瞳一眼，想看一下林墨瞳的反應，顯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他也有點後悔了，畢竟曾經他可不會對林墨瞳說出這樣重的話來。
不過很快，肖一天釋然了，因為林墨瞳的神色無比的平靜，一副全然不為自己話語觸動的模樣。
“隨你了吧！”肖一天再次嘆息道:“該勸的我也勸了，你真要如此折磨自己，我也幫不了你了！今天來，只為告訴你兩件事，你可以選擇聽，也可以選擇左耳進，右耳出！”
“奇門已經開始動手了！目前龍門會、千葉家族已經與教授達成暫時聯手的協議！再過一陣子，教授將會帶着眾人對奇門進行一次大討伐，說真的，我很希望到時候能夠見到你的身影！”
“和我有關係嗎？”林墨瞳回答道，顏面無波。
“這或許得看你怎麼想了！”肖一天也沒有直接回答，接著說道:“至於另外一件事情，和你應該有關係了，自上次叢林一戰後，七零中的零露、李烈還有羅恆失去了蹤跡，生死不明，暗夜組織和夜煞皆是陷入了沉寂，唯有血族，因為陸通死去的緣故，文軒成了新一任的血族首領！同時與他的旁邊還多出了一個被血族稱為永恆獵手千珏的羽族女孩，據我們調查，這個女孩原本名為王思語！”
思語！
當肖一天說出女孩名字的時候，林墨瞳的臉頰終是輕微抽搐了一下，只是面容仍舊顯得僵硬無比，想來這樣的抽搐是他三年來的第一次吧。
“我要說的說完，以後我可能就不會再來了，天宇、道遠、小宋、逸沙、小七他們五人都挺想念你的，你有什麼要對他們說的需要我捎回去嗎？”
“不用了！”林墨瞳再次開口，只是語氣已經不再如同剛才那般淡漠，反而顯得和緩了許多。
“如此，那好吧，你自己多保重，如果你要回來，我們隨時都歡迎你！”
伴隨着一陣破風聲，肖一天的聲音尤在耳畔，而他的身影卻已是消失的無影無蹤，片刻后，院內再次變得寂靜，唯有幾行秋風依舊在嗖嗖的刮著，林墨瞳彷彿一根木樁，站在梅花樹下，神色平靜，好像肖一天從未出現過一般。
此時，徐陽漸落，林墨瞳抬起頭用木納的目光看了眼遠方的地平線，隨即又低下頭，轉身緩緩的走入屋中。
林墨瞳輕輕的帶上了門，怕會驚擾了什麼東西般。依舊是三室一閣，古樸的建築，古樸的裝束，加上古樸的設計格局，一切還是那般古風古語。
熟悉的一切都仿若初見，只是卻再也看不到當初於窗帘處攜筆塗墨的倩影。倒是有一副字帖安靜的懸挂於窗面，上面的字跡清晰可見:兩階愁雲思空雨，一縷殘墨淚拾殤；庭開雪梅飄零語，窗前風歸待塵清。
這是十三三年前所寫，因為許久未曾打掃的緣故，整個屋子只有兩處沒有灰塵，一處是這字帖，另一處則是字帖正對面牆角下的一口水晶棺。
水晶棺封閉，而在水晶棺之中，十三正安靜的躺着，白皙的面容，修長的身軀，極盡於一個安詳的睡美人。
林墨瞳兩步走到水晶棺旁，靜靜的看着水晶棺中的十三，臉上緩緩浮現出一抹溫柔的笑容，只是片刻，笑容迅速散去，轉而被無盡的憂傷所取代。
“睡了這麼久，你可能早已睡累了吧，都忘記了醒來看一看這個世界！梅花都要開第三次了！”林墨瞳說著，聲音帶着些許哽咽。
“這三年間，這個地方也不算是平靜呢！許多的人來了又走！也真是的，來都來了，竟然都不看你一下再走！”林墨瞳淺淺的笑着，笑容顯得凄婉，眼角似有淚光，而他卻忍着沒有讓淚滴落下。
“不過他們都挺好笑的，無論是誰來了，都希望着我能夠回去，即便是他們不嫌勞煩，我都有點厭倦了！今天說的事情還竟然觸動了我的內心，你說我是否該回去呢？”林墨瞳苦笑。
呼！
碰！
屆時，疾風呼嘯，將門吹開，砰的一聲砸在牆面上，抖落了窗面上的字帖，林墨瞳眉頭一皺，身影快速掠出，用雙手小心翼翼的接住字帖。
回過頭，風颳得正緊。林墨瞳目光清冷的看了一眼被風吹開的門，而後輕聲的嘆了口氣，小聲道:“你是希望我回去，對嗎？”
回到水晶棺旁，林墨瞳的目光再次變得柔和起來。
“如果你醒着，可能不管如何都要攆我回去的吧！”林墨瞳手掌輕輕的撫在水晶棺的表面，雖然無法真正觸摸到十三的臉頰，但動作卻是輕柔無比。
“放心吧，我說過我要帶你一起走的，所以不管去哪裏我都會帶着你的，不會讓你一個人孤獨！”
說完，林墨瞳的眼睛徹底濕潤了，手中亦緊握字帖弄出了几絲褶皺，黑色的字跡泛着愁緒的光。
屋外，秋風依然，天際沉淪，一眼看去，滿目蕭瑟。
時間不停歇，枯草被風捲起，夾着落葉遠去，隱隱的，淡月浮現，銀素月光下，雪梅似在開放，於這被世界遺忘的秋天展露出笑顏……
第三卷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