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暮烏案(三)
一把鼻涕一把淚跪倒在地說完,反手喚下人去將嚴餘興帶來。
周怡甚至來不及派人跟上去觀察,便不多時見着了被五花大綁的嚴餘興。
濃眉大眼,臉頰凹陷國字臉,怎麼看,都不像個正人君子。
周怡抬手,示意將塞在他口中的布塊拿出,周怡還未詢問,那人便粗聲粗氣喊道:“人是我殺的!別為難我父親!”
不對,這聲音雖像,同是一般粗啞,但此人可以明顯聽出,是壓低聲音裝出來的,那日她聽到的,卻是天生那般,這不對。
周怡眼眸微眯,看向跪倒在地不敢起身的老知州,冷笑一聲道:“老知州是想同本王妃玩一套瞞天過海之計啊。”
老知州抖擻的背脊僵住,爬起了一陣冷汗。
不想陪他在這前院做戲,周怡無視那神情愣怔之人,揮手,“把這嚴府好好翻上一番,本王妃就不信,這活生生的嚴大公子,還能插翅飛了!”
只留一隊百人侍衛留守前院,剩下侍衛魚貫而入。
周怡不慌不忙走到佈置精巧的池塘假山處,觀花賞魚,一邊同程臨道:“王爺對於這般取巧之人,是何看法?”
程臨知曉,周怡是想震懾嚴知州,暗裏笑笑,搖頭晃腦地演上了,“舅舅他啊,此生最見不得心思不正,藏奸耍滑的人了,上一個這麼做的,被舅舅把得鋥亮的頭骨,現時還擺在他床頭呢。”
不出意外,那僵住後有些戰慄的身子,聽聞后,抖動得更加劇烈了。
周怡皺眉斜撇他一眼,你舅舅要知道你這麼說他,下一個要做成茶寵的,指不定就得是你。
沒大沒小的打鬧逗趣了會兒,此行要拿的正主,就被侍衛左右挾持着來到周怡眼前。
外貌同着先前那個假冒的無甚差別,不然嚴老知州也不敢明目張胆做鬼。
只是,沒成想,她這堂堂王妃,竟還在那一環中,聽聞過真正的殺人兇手說話,這才無奈被她破了局。
“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動本大少爺?”到達前院了,嚴餘興還在怒喝侍衛。
周怡聞言不由得皺眉,卻也確定了,是他沒錯。
方要開口,嚴餘興轉眼便見着了她,嬉笑道:“你這小娘子是誰家的?可有婚配?要不要跟着本大少爺,嘗過好的了,保你下半輩子都離不開本少爺——”
難以入耳的粗俗話語同時被兩人打斷,“放肆!”
程臨怒不可遏,便要動手,又聞方才喊出聲的嚴老知州道:“逆子,竟敢調戲王妃?!老夫有你這樣的兒子,是上輩子做了什麼孽啊,嗚嗚……”
話未說完,就開始老淚縱橫。
周怡搖了搖頭,心覺再不出聲,這場鬧劇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停了。
卻未曾想到,這嚴大公子,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聽聞父親哭喊,只淺淺說了兩聲別哭了,便又看向周怡道:“王妃?跟着那無惡不作,也不知道還行不行的活閻王守寡,還不如跟着小少爺我,享受一遭人間極樂,你說是也不是?”
說完還自詡風流的擠眉弄眼,噁心得讓周怡不能看上一眼,便忍不住偏頭尋個眼前清凈。
等周怡回過頭時,那出言不遜的油膩男,已經被視他小舅舅為偶像的程臨一腳踩在臉上,進氣沒有出氣的多了。
周怡不知道,機關算盡,活了大半輩子的嚴老知州,是怎麼生出這麼個,臨死都還這麼沒腦子的東西的。
她也不在乎,走到程臨身邊道:“留他條命,到府衙再算。”
程臨這才不情不願的收腳,讓侍衛扶起他,隨周怡一齊往府衙所在走去。
鳳阿府知州,只是官職所在,晉楚安不得已掛的虛職,實際辦案皆由他手下直屬部隊,軍中副將領兼府尹督查。
在知州府可以隨意動手,是因其不屬於晉楚安勢力,可以隨意拿捏。
但府衙不同,府衙是晉楚安直屬部隊掛職,實際權利,比着她這後院王妃,高了不知多少。
晉楚安雖現時給予她信任,甚至任由她調動府中侍衛,但她依舊沒有實權在手,想要以軍中皆明的王妃虛職,去同府衙硬碰硬,實屬魯鈍。
所以她在到了府衙后,未有擺出在知州府那般的高姿態,在府衙大開的情況下,未有高調入內。
而是在佔據了大片牆壁的鳴冤鼓處站定,眼神堅定拿起那和她手臂大小無異的鼓槌,一下又一下,擊打鼓面。
她在為關押在府衙的小少年暮烏,也在為因她而死的少女,擊鼓鳴冤。
“咚,咚,咚——”
不住回蕩在耳邊的鼓聲有序響起,無人守候,靜待她入內的府衙正門,來了人。
濃眉深眼,絡腮鬍的中年男子,着厚重黑甲,面色冷峻地向她行來。
單手平放肩上行軍禮,“王妃此行何意?”
周怡停下手,將鼓槌放置好,“何意?擊鳴冤鼓,難不成是因興緻在此?”
他輕視女子,她也沒有那個義務幫他掰正思想。
兩人冷聲冷語一番來往,皆看對方不起,卻也因陣營所屬,沒有不可調節的矛盾,面上還算和諧。
一揚手示意進內,一也不擺架子,點頭隨他意。
自家人斷案,萬沒有公示於人的想法,在周怡一行人走進府衙后,沉重大門后數人合力關上。
大門關上,兩人便也直話直說。
副將池侯,在堂中高台安坐,看着下位第一人的周怡道:“王妃若有證據,便呈上來,由我來做決斷,王妃應明白,在鳳阿府,除王府刑罰不歸我管外,所有罪罰都應走上這麼一套章程。”
這是明言教導她,不要在外動用私刑,免得污了王府名聲。
周怡看了眼跪在堂上,衣襟沾滿血跡的嚴餘興,淡淡一笑道:“這是自然。”
將蜃珠拿出呈上,師爺探視時,又問道:“暮烏何在?”
池侯倒不意外她會問暮烏,他早已從回報官差口中得知,她此行便是為了替這暮烏洗清嫌疑而來。
抬手示意,“將嫌犯暮烏帶上來。”
不同於之前兩次見面。
這次小少年不止眼底失去了光彩,渾身都失去了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