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無疾這個名字,從頭到尾沒有在秦拂夢中的那個話本里出現過,也就是說,他大概率不是戀慕蘇晴月的那群男人中的一個。
而能讓谷焓真直接帶上天衍宗的人,也不會是什麼惡人。
他出現的時機雖然古怪,但和她說的每一句話又都沒有在騙她。
秦拂想了一夜,決定信那個小白臉一次。
她現在在整個師門裏幾乎無人可信,丹田裏的妖氣又時時刻刻擇人而噬,她總得讓自己有點兒自保的能力。
她是做了決定就不會再猶豫來猶豫去的人,於是第二天一早立刻跑到了葯峰後山。
走的時候她習慣性的準備穿白袍,猶豫了一下,又換了一身紅衣。
谷焓真也是一夜輾轉反側,第二天一早守在秦拂住的院子,看見秦拂一身紅衣灼灼的往後山跑,眼睛幾乎要脫窗。
但秦拂沒發現。
她跑到後山的時候,正碰到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白臉在湖裏撈魚。
還是在昨天的那個湖邊,他依舊穿着一身玄色長袍,長袖挽起,露出一截小臂,雖然白的有些病態,但意外的很有力量感。
明明是在做這樣的事情,卻也從容的像在侍弄花草。
秦拂看了兩眼,然後站在湖邊問他:“你在幹什麼?”
他頭也不抬:“撈魚。”
秦拂:“你撈魚做什麼?”
小白臉:“烤魚吃。”
秦拂一時間不明白為什麼要烤魚,但想一會兒又明白了,他現在靈力全失,自然也不能辟穀,當然是要吃凡人的食物的。
她太久沒吃過凡人的食物,幾乎都要忘了。
秦拂在儲物戒里摸了摸,終於在角落裏摸出了一瓶辟穀丹,問他:“你要不要辟穀丹?”
但話剛說完又覺得不對,谷師叔這麼心細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忘記給一個靈力盡失的人準備辟穀丹。
果然,下一刻,小白臉抬頭看她,說:“辟穀丹能有烤魚好吃嗎?”
秦拂:“……”
少女遞辟穀丹的手還伸着,一臉無語的表情。
紅衣灼灼,風華絕代,眉宇間的顏色比她那身紅衣更灼熱。
天無疾想,這個女孩一定不知道自己長得有多美,否則她就不會如此不珍惜自己的美貌。
這時候他正好撈出來一條魚,他回過頭,謫仙一般的人,開始在湖邊處理食材,架起火堆。
秦拂在修真界從沒見過這麼不拘小節的人,全程發矇,但他架起火堆的時候秦拂也不忘了幫這個靈力盡失的人點一把火。
他抬頭看了秦拂一會兒,還說了聲謝謝。
秦拂矜持的說了句不用謝。
不知為何,天無疾嘴角揚起一抹笑。
烤魚的香味很快飄散開來,天無疾熟練的加上各種調料,香味更濃了。
魚很快熟了,天無疾抬頭問規規矩矩的抱劍站在一旁不為所動的少女:“你要不要吃?”
秦拂並不貪戀口腹之慾,而且覺得讓一個傷員再給她烤一條魚太不人道,於是拒絕了。
於是天無疾自顧自的吃了起來,動作優雅而迅速。
秦拂見他吃的差不多了,咳了兩聲,決定說正事。
她問:“你需要我每三天給你梳理一次經脈,那如果有一天我離開天衍宗下山了,你能和我一起下山嗎?”
天無疾看了她一眼,問:“你要離開宗門?”
秦拂:“或許吧。”如果事情真的按照那個話本里一樣發展無可迴旋,那她是一定會離開的。
她會想辦法阻止妖界和魔界的聯盟,但她不想留在天衍宗因為情愛而和那些人無謂的糾纏。
她看向天無疾,說:“如果你不能和我一起下山,那我估計就不能幫你三天梳理一次經脈了。”
天無疾點了點頭,說:“那正好,我缺幾味藥材需要親自去取,有幾個地方兇險,你和我同行的話,我就不用再請人護送了。”
秦拂:“……”
這人還真把她當成護衛用了!
秦拂難得涵養破功,沒好氣的說:“那一言為定!”
天無疾笑眯眯的說:“一言為定。”
秦拂往回走,走兩步又拐了回來,問:“今天需要我幫忙梳理經脈嗎?”
天無疾坐在樹下,她站着,彎腰問他的時候臉孔微微湊過來。
天無疾頓了片刻,隨即說:“不用,我先準備一下,你兩天後過來。”
秦拂也不逗留,點了點頭就離開。
天無疾看着她離開的方向,片刻之後,笑了一聲,說:“還真是小姑娘。”
……
秦拂離開之後心情頗好,也沒回葯峰,而是準備下山去修真者的集市裡轉一趟。
她剛出葯峰,看到一個有點兒眼熟的內門師弟捧着一壺丹藥匆匆走過來,全副心神都在那壺丹藥上,看起來沒怎麼看路的樣子。
秦拂好心的往旁邊讓了讓路。
那個師弟抬起頭想道聲謝,入目便是一身紅衣和秦拂微微帶着笑意的臉,美的令人心神震動。
他腦子裏剎那間一片空白,手一抖,一壺丹藥脫手而出。
秦拂伸手一撈,穩穩接住了丹藥放在他手上,說:“師弟小心一些。”
那師弟還沒反應過來,結結巴巴的叫了聲秦師姐。
秦拂點了點頭,轉身走遠。
師弟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猛然回過神來。
他突然想到了這幾天宗門內一直在討論的蘇師妹和秦師姐相似的事情,甚至還有人在爭論到底是蘇師妹美還是秦師姐美。
有人愛秦師姐仙人之姿,有人愛蘇師妹的楚楚之態。
這一瞬間,他只覺得那些認為蘇師妹美的人簡直瞎了眼。
不瞎了眼的話,在那一席紅衣的身影面前,誰還能看的進去其他?
……
秦拂在天衍宗轉了一圈,但終究還是沒有下山。
因為她還沒走出宗門就聽了一耳朵“秦拂和新來的小師妹不和”的傳言。
她專門隱匿身影去聚在一起說八卦的外門弟子那裏聽了一耳朵,發現那些她和蘇晴月不和的傳言居然是來自幾天前拜師禮上發生的事情。
這就有意思了,拜師禮上的人不是長老峰主就是各峰的親傳弟子,內門和外門又沒什麼交流,這流言是怎麼在短短兩天內從親傳弟子那裏傳到內門、又從內門傳到外門的?
秦拂想起,在那個話本里,似乎也有這麼一遭。
秦拂和蘇晴月本來沒什麼交集,整個宗門裏莫名其妙流傳起二人不和的傳言,以至於宗門上下全都知道秦拂氣量狹小,被新入門的小師妹救了之後還和小師妹交惡。
這也是話本里秦拂名聲敗壞的開端。
只不過如今和話本里不同的是,話本里所有人都認為蘇晴月救了秦拂,秦拂和蘇晴月交惡是因為覺得自己大師姐的尊嚴受到了挑戰,蘇晴月整個人無辜的清清白白。
而現在,秦拂和蘇晴月“交惡”的前提是蘇晴月用了秦拂的救命葯。
儘管仍舊有不少人覺得秦拂這次做的不大氣,但大部分人覺得如果是他們被人搶了救命葯,估計也不會比秦拂做的更好。
秦拂就躲在一旁聽他們評論到底是秦拂錯了還是蘇晴月錯了,整個人都差點兒氣笑出來。
在話本里,她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完成了與蘇晴月從“交惡”到“不共戴天”的轉變,而現在,她總共還沒和蘇晴月說兩句話呢,就又被迫“交惡”了。
話本里是夏知秋一手主導了輿論。
據話本說,夏知秋一開始接觸蘇晴月除了把她當替身外,還懷着想用蘇晴月對付秦拂的打算,想讓秦拂後悔。
秦拂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可後悔的。
如今話本重演,秦拂第一個想到的還是夏知秋。
她還怕自己因為話本的刻板印象錯怪了夏知秋,從那群外門弟子那裏回來后還特意花了半天時間順着流言查了查。
源頭直指夏知秋。
還真沒錯怪他。
秦拂站在天衍宗演武場,整個人都想不通。
哪怕是在五年前夏知秋告白失敗之後,他們兩個也頂多是做不成戀人也做不成朋友的關係,他主動疏遠秦拂,非必要不和秦拂說話,偶爾有矛盾,偶爾刺她兩句,但也沒有鬧到非要和秦拂作對的地步。
可是現在,彷彿就是在蘇晴月來了之後,他一下子變得恨不得秦拂去死。
秦拂不解,就像她不解話本中蘇晴月的那些裙下之臣和蘇晴月之間的關係一樣。
最開始的時候,那些男人一個個的都把蘇晴月當做棋子,和她接近都是為了滿足他們各種各樣的欲·望。而在他們愛上蘇晴月之後,他們又被蘇晴月玩弄於股掌之中,被蘇晴月指揮着指哪打哪兒,而蘇晴月就這麼拿捏着一群天之驕子,攪動天下風雲。
這在秦拂看來完全是一種病態的關係。
互為棋子,互為工具,那其中的愛意又有幾分?
她不在意自己和蘇晴月不和的傳言,畢竟她們兩個最終都是要不和的。
但她不能忍受污衊。
她想了想,直接上了持劍峰。
她離開持劍峰不過幾天,但卻覺得自己彷彿過了很久一樣。
她很快來到持劍峰外,但還沒進去,就看見夏知秋正站在主峰下和一個青衣男子對峙着。
他正對着秦拂,看到秦拂的那一剎那眸中閃過一絲異樣光彩,但視線一轉向那青衣男子,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一下子又變得難看至極。
秦拂不知道他是因為自己還是因為那個男子臉色才這麼不好看的,於是靠過去聽了聽。
剛靠近,她就聽見那個男子慷慨陳詞道:“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我既得秦仙子一救,從今以後我這個人就是秦仙子的!周某攜半數身價願入贅天衍宗,還請道兄請秦仙子見我!請秦仙子垂憐!”
秦拂嚇傻在原地!
恍惚中,她彷彿看到夏知秋轉過頭,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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