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天街88號

白青弦對這個城市的交通並不熟悉，但幸好他去過一個和這裏差不多的世界，以驚人的天賦掌握了搭乘和轉乘公交車的技巧，可以在知道另一個交易所大概方向的情況下，研究公交車站的路線圖，最終……

在僅僅坐錯六次車的情況下，趕在末班車結束前到了靠近交易所的地方。

接下來只要步行差不多半小時就可以到達了。

“果然以前被稱為路痴都是其他人對我的誤解，如果修真界有這麼方便的交通工具，我也不至於總是走到奇奇怪怪的地方去。”

白青弦在這樣安慰自己的時候，完全忽略了他從一開始就能看見交易所的紫色光點在哪裏，而且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是迷路了。

因為距離天街已經有差不多兩個小時的車程——如果白青弦沒有迷路的話，所以當他行走在凌晨街道時，周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沒有天街的白牆灰瓦，也斷然不會再遇見熟悉的人，事實上這個時間點街上是真的沒什麼人了，只能幾個流浪漢在角落裏了無生趣地躺着。

每個人身上都有他們自己的故事，但白青弦實在不可能對每個人都感興趣。

只是不知道那些四肢健全卻每一日都躺在大街上，睜眼閉眼又是一天的人，和那些失魂症的病人究竟有多大的不同。因為之前閱覽過無字天書對這個世界的解讀，白青弦對失魂症的出現並不意外，甚至可以說是意料之中。

所謂的突發性失魂症，可能就像公交車上那個人感慨的一樣用靈魂和交易所進行了交易，所以他們的靈魂被作為交易的代價直接取走。可因為取走的只是靈魂，所以他們未到死線的身體只能一直昏睡下去。

靈魂這種東西，在各種典籍中都出現過類似輪迴的概念，但交易所的插足卻將這些靈魂在輪迴之前截獲，也使得一些無辜的孩童失去了誕生時應有的神識，這應該就是先天性失魂症的原因。

在白青弦看來，和先天性失魂症一樣無辜的，應該是那些慢性失魂症的患者，就連他之前也想不通這種情況出現的原因。靈魂這種東西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為什麼那些患者的靈魂會像這樣以一個漫長的過程漸漸散去？

不知道為什麼，白青弦覺得這才是當前這個世界瀕臨末日的元兇。

未知永遠比已知可怕。

握緊墨色的子劍，白青弦的視野再次發生變化，紫霧籠罩的建築就在他的正前方。只是稍稍向前走了幾步，就看到了一扇和天街88號幾乎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沉重木門。

除了交易所之外，應該沒有街邊店鋪會用這樣的店門了。

“福慶路88號？”白青弦抬頭看到門牌號，忍不住感慨這些交易所還真是喜歡“88”這個數字。但說不定這就是交易所存在的特徵之一，不像他開的“清閑驛站”，就算路人看見了招牌，也完全不知道店裏是做什麼的。

和天街88號做了這麼久鄰居，白青弦知道交易所會挑選他們想要的客人，被標記的客人在路過那扇店門時就會控制不住想要走進去——前提是沒有清閑驛站搗亂的話，如果是交易所暫時不想要的客人，那就算白青弦告訴他們88號在對面，他們也看不到那扇神秘的木門。

現在，他就是兩種狀況之餘的意外訪客吧？

這麼想着，白青弦單手持劍，毫不猶豫地推開沉重的木門走了進去。也就是在進門的一瞬間，白青弦鬆開了手中的子劍，命令它暫時找個不惹人注意的地方待着。

子劍的能力是藏匿，就這麼拿着劍去見那位交易所管理者的話，對方說不定都不會注意到有“客人”出現。

看着子劍找到藏進角落陰影處之後，白青弦才開始打量眼前的福慶路88號，店內的佈置是中式風格，白青弦的正前方是兩級木質的台階，然後目光穿過漂亮的拱形門后就會看到一個佈置考究的前台，後面的靠牆的地方則是擺滿了各種漂亮瓷器的收藏架，再加上製作工藝繁瑣的燈具……

一切的一切都讓白青弦覺得交易所有錢得讓人嫉妒。

不過這樣一家有大富貴的店卻在凌晨照常營業，也難怪總有人說富貴屬於勤勞的人。

當然，交易所的管理者究竟是不是人類這一點存疑。

“答案很快就知道了。”白青弦看到空無一人的櫃枱上有一枚金色的按鈴，就簡單按了一下，發出“叮——”一聲輕響。

修行者的聽覺和視覺都是普通人無法想像的，所以就算是站在前台處，白青弦也能夠隔着牆聽到後面傳來的聲音。

“老闆，好像有新的客人到了。”

“計劃之外的客人嗎？”回答的是一位聲音渾厚的男性，白青弦的到訪顯然在他們的預料之外，“偶爾也會出現這樣的客人，不過很久沒有遇到了，讓客人進來吧。”

說話間，穿着紅色旗袍開叉到大腿根的女人從後面的拱門走了出來，妝容精緻的臉上帶着堪稱完美的待客笑容：“尊貴的客人，歡迎來到福慶路88號，有什麼需要的嗎？”

打量着這位接待人的笑容，白青弦不僅反思自己努力練習過的笑容是不是哪裏不夠好。為什麼眼前接待人的笑容能夠給人一種親切感，而他對凌渡那小子小的時候，他卻總像是受到驚嚇一樣向後退呢？

然後白青弦才注意到眼前這位接待員的不對勁。

雖然表情很完美，身形也很優秀，外表看起來和普通人一模一樣，但是……在白青弦看來卻像是將一個靈魂粗暴地塞進了逼真的仿生人偶。

因為擁有靈魂，所以對方可以有自己的思想。但也因為那個身體並不是真正人類的身體，所以全身上下都充滿了讓白青弦着看難受的束縛感。屬於人的靈魂被囚禁在假的身體中，那眼前這位接待員小姐不就是這個交易所的傀儡……或者說苦刑犯？

不對，白青弦甚至吃不準這位接待員的靈魂本體到底是不是年輕的小姐，說不定生前是一位摳腳大叔。他雖然不會製作這樣近乎人類的人偶身體，但白青弦聽說過不少能夠達成這樣目的的術法。

這些術法無一被稱為邪道，但所謂的正道人士有沒有偷偷使用過，就是白青弦所不知道的了。

說起邪道，白青弦突然想起來自己故土仍存的時候聽說過一件事，似乎是某個實力強橫的邪道在正道的圍剿下神魂受了重傷。於是在受傷后，逃到周圍普通人居住的城鎮，用捕獵并吞噬靈魂的方式修復自己受損的神魂。

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想起這件事情。

“客人，有什麼需要的嗎？”久久沒有得到回應的接待員小姐又問了一遍。

“你們這裏真的什麼交易都可以做？”身為清閑驛站的老闆，明明兩家業務完全不相同，但走進福慶路88號的白老闆還是有一種正在刺探友商的古怪感覺。

“先生您一定是聽說了一些我們交易所的事情才會來到這裏吧？”接待員小姐依舊笑盈盈的，“請相信我，福慶路88號能夠為您提供的服務，一定遠遠超過傳言中的內容，外面的很多人還是太沒有想像力了。”

“我們就直接站在這裏進行交易嗎？”白青弦知道後面拱門裏待着的那位才是交易所的管理者。

“當然不是，我只是老闆的助手而已。”接待員小姐從櫃枱後面走出，伸出手勾了勾手指，笑着邀請白青弦進入內室，行走間艷紅的旗袍與大腿交映，恐怕大部分人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

但白青弦一想到對方這具身體不是真的，就覺得這樣的景色還是不看為好，如果晚上夢見什麼奇怪的畫面就糟糕了。

表面上帶着笑容的白青弦一路跟着那位助手小姐進入內室，裏面的佈置比起交易所更像是私人的書房，面積不大，但應該擺滿書的兩個大書架上一半空間都擺滿了各種藝術品，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展示出交易所的財大氣粗。

“客人，請坐。”坐在書桌後面的老闆也是標準的待客笑容，再加上渾厚的聲音和英俊的臉，怎麼都能給人足夠的好感。

只可惜白青弦看得出來，這傢伙和那邊的助手小姐一樣，只有可憐的靈魂是活着的。

掙脫不開身體的束縛，也就擺脫不了這家來歷不明的交易所……白青弦倒也不擔心眼前這兩個“陌生人”，他們作為交易所的管理者說不定也是樂在其中。

“不知道能為您做些什麼。”老闆的聲音刻意壓低，像是在引誘眼前的客人，“無論是財富、愛情、事業、容貌甚至壽命，只要客人能夠支付足夠的代價，本店都能夠提供讓您滿意的交易。”

“那麼，”白青弦走到書桌前，卻並沒有坐下，而是試探着問道，“你們能夠治療得了失魂症的病人嗎？”

對面的老闆像是突然有了精神，也從書桌後面起身。

“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老闆收斂笑容，“本店當然可以治療失魂症，但病人醒來之後可能會有失去記憶的副作用發生。即使這樣客人依舊願意的話，那您就是本店的大客戶了。”

所謂的治療，只想把其它的靈魂塞進失魂症病人的軀殼嗎？

白青弦嘴角漾起笑容：“那還是算了，我來這裏的主要目的，還是想要最新款的電飯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