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天街88號
白青弦是一個流浪的劍修,在一個又一個世界流浪,妄圖尋求駐足之地過清閑的退休日子,卻總不能如意。
他也不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劍修,他出生的那個世界沒有所謂的現代高科技,卻是人人都可修行的修道世界。那個世界也有很多像白青弦這樣一心修道不問世事的人,但更多的還是為了權勢和財寶爭鬥不休的正邪兩道。
所謂邪道在世人看來無惡不作,所謂的正道……在白青弦看來很多正道修士也只是做了壞事不承認的虛偽之人。
但這些都已經成為過去,因為那個世界早就因為末日的到來而崩潰。藉助一件特殊寶物活下來的白青弦可能是那場大災難下唯一的倖存者。
哪怕在那個世界是極為強大的劍修,白青弦從崩塌的世界逃離之後也不可能在世界的縫隙中生存下去,只能尋找一個新的世界落腳。
可那些規則完善沒有漏洞的世界並不允許白青弦這樣的外來者進入。身為劍修的白青弦擁有與其它世界完全不容的力量,放任他的進入只會導致原本規則完善的世界出現崩潰的徵兆。
所以他能夠落腳的那些世界,每個都和他家鄉一樣瀕臨毀滅,這些臨近末日的世界滿是漏洞,像是破了洞的保險箱一樣不得不允許白青弦的進入。
與此同時這些世界也因為末日將至而格外脆弱易碎,白青弦不得不控制好自己的力量,否則一個不慎就能讓臨近末日的世界雪上加霜,這些世界苟延殘喘的意志也會竭盡全力束縛他的能力。
只有等落腳的世界真正走近末日,白青弦身上的限制才會隨之消失,那种放任自流的感覺就像是在破罐子破摔,無論白青弦怎麼折騰世界也不會變得更糟糕了。
“這附近究竟有多少個交易所?”白青弦此刻的說話對象,是此刻浮在他面前的墨色子劍,煉製子劍的材料是他在故土末日坍塌之前找到的黑金石,和子劍一同鍛造而成的還有丑、寅、卯、辰等十一把劍,因為都有較為實用的能力,所以成了白青弦落腳后常用的劍器。
劍修對劍的喜愛,就像是喜歡逛街買衣服的人,永遠覺得衣櫃裏還少一件新衣服,也希望擁有的衣服越來越多。所以除了與靈魂性命相關的本命劍器之外,劍修的每一天都走在鍛造新劍器的路上。
於是劍修就成了修道之人中最“貧窮”的存在。
也就是說,白青弦身上隱約透着“窮”的氣息也不是最近才有的事情,為了收集材料煉製新的劍器,白青弦至少也窮了好幾百年,窮着窮着就習慣了。
到了這個世界,白青弦自己的力量能不用就不用——這也是為了不給現在這個世界徒添麻煩,所以藉助親手鍛造的劍器反而可以更好地使用能力。
他的手撫過墨色的劍器,古樸的劍身劃過淺金色的流光,下一秒白青弦視野內所見之物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深夜街道的燈紅酒綠一瞬間暗了下去,城市夜景在他眼中全變成了灰黑白的顏色。
而在一片灰黑白的單調顏色中,白青弦可以在不遠處天街的方向看到兩個不同的顏色。
其中一棟建築物被籠罩在紫色的霧中,看位置就是天街88號無疑。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景象,是因為透過白青弦此刻的眼睛,可以看見一些擁有特別力量的東西。
白青弦現在落腳的世界非常普通,沒有人擁有特殊能力,也沒有可怕的入侵怪物,唯一特別的就是那些交易所的存在。所以藉助子劍的力量,白青弦可以很容易找到交易所的存在。
當然,除了天街88號之外,在天街88號的正對面還有另外一種顏色。
和白青弦在林林手腕處畫的符咒印記顏色一樣,透白和銀白漸變流轉,像是月下的清輝,即使在灰黑白的單調世界裏也是美麗不可方物的顏色。
那是“清閑驛站”竭力收斂后的顏色。
如果房子有靈,它看到那些路過天街88號的人被誘惑着推門進去,而就在對面的“清閑驛站”卻無人問津,會滋生一些想要較量的小脾氣也很正常。
所以它會把一些原本應該走進天街88號的人拉扯進“清閑驛站”,才造成了那麼多交易所的客人走錯地方。
“回去之後還是叮囑它低調一些。”
白青弦又看向這座城市的其它方向,他知道這樣的交易所不止一個,但也不可能每條街都有。所以白青弦環顧四周之後,只在距離天街差不多兩個小時車程的隔壁區發現了隱約的紫色光點。
“兩個小時嗎?”
他的目光落在手邊的子劍身上,墨色的劍身在白青弦的手下輕顫,似乎是在述說寫什麼。
“還是低調一些比較好。”
白青弦話音剛落,直接握住子劍的劍柄,從數十層的高樓……直接一躍而下!
子劍的隱蔽能力讓白青弦即使以這樣粗暴的方式下樓,也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更不會因為突然看到人影從高處跳下來而感到恐慌。
而且從高處一躍而下的當事人自己也不記得多久沒有做過這種不同於普通人的舉動了。每次到了一個新的世界,白青弦對自己的要求就是做一個普普通通的雜貨店老闆,他也儘可能地這麼做了。
但是……
一劍御風行,萬劍破九霄,總是被其他修道之人認為狂傲不羈的劍修,又怎麼可能這樣日日夜夜壓抑自己的本性?所以白青弦從高處躍下,任由自己逆風而墜,僅在即將落地的瞬間墜落的趨勢戛然而止,然後整個人如風吹拂柳般落地,動作緩如流雲,只可惜沒有被任何人看見。
落地后白青弦梳理了被吹亂的額前發,如同電影裏的劇情一樣徑直走到路邊,瀟洒地舉起大拇指準備攔住那輛向他駛來的出租車。
可惜,子劍的力量還在影響着白青弦,出租車的司機壓根就不會注意到路邊有人在攔車。
“咳。”故作瀟洒的白青弦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出門的時候根本沒帶什麼錢,口袋裏最多也只有幾枚用來坐公交車的硬幣。
還是有去無回的那種。
要不,回來的時候還是御劍吧?
貧窮讓白老闆屈服,一邊走向不遠處的公交車站,一邊清數着口袋裏所有的硬幣。在這個連交通卡都要實名的現代社會,沒有錢也沒有身份證明的白老闆出行只能靠硬幣,清閑驛站不僅沒有聯網,甚至還沒有通電,全靠白老闆用收藏的靈石給店鋪“充能”。仟韆仦哾
不過靈石這種東西,白青弦倒是多得是。
深夜的公交車上並沒有什麼人,就算他們都因為子劍的原因注意不到白青弦的存在,也不妨礙白青弦跟在別人後面走上公交車,司機也不會留心乘客上車之後多出來的投幣聲音是從哪裏來的。
夜已經深了,公交車上為數不多的乘客每個人看起來都很疲憊,有加班到現在的打工人,也有辛苦補習到了這個時間點的學生。
白青弦在兩個學生後面的座位坐了一會兒,就聽見那兩個一直在玩手機的學生開始交流。
“喂,你聽說過那什麼交易所嗎?聽說去那裏的人可以用交易到任何想要的東西。”
“錢嗎?”
“不只是錢,我看網上的說法,好像有人用自己下輩子的運氣換家人的壽命,然後他家人的病快速好轉,他自己也從那天開始不斷走霉運,特別邪乎!”
“應該只是巧合吧?他可能那幾天有點倒霉,然後醫院把他家人治好了?”在這個普通的世界,相信各種荒誕怪談的人還是少數,大多人只是抱着娛樂的態度四處傳播而已。
“如果真的有那樣的地方,很多人都能夢想成真了。”那學生又感慨了一句,“我們只要拿東西去交易考大學的機會就行,不需要再天天像這樣來回補習班。”
“那也不是。我聽說去過那個交易所的人,最後下場好像都很慘,有的甚至得了突發性失魂症。”僅僅只是提到“失魂症”這個病,學生的語氣都有些恐慌。
“畢竟如果那個交易所真的存在,也一定是和魔鬼的交易。”
“……”
晚上的公交車其實大部分時候都很安靜,沒有人說話的時候車廂里只有車載電視的聲音。
清閑驛站里沒有電視,沒有電腦,也沒有手機,所以在其他乘客閉目養神的時候,白青弦倒是看得津津有味,而且車載電視裏播放的內容正好和“失魂症”有關,也是白青弦關注的信息。
“失魂症”,聽到這個名字,白青弦就有了一些不好的聯想。
而根據電視裏的報道,如今失魂症人群的數量正在以詭異的速度直線上升,而且失魂症也有三種不同情況,癥狀相同,但犯病時的狀況不同。
一種是先天性失魂症,也就是嬰兒在出生后不久出現失魂症的癥狀,並在短時間內離開人世。
一種則是慢性失魂症,早期的癥狀和阿爾茲海默症相似,但很多患者年紀並不大,只是隨着病情加重變得嗜睡,最終昏迷不醒。
還有一種是突發性失魂症,患病的人一直都沒有出現失魂症的癥狀,卻在某一天突然昏睡不醒,至今都沒有蘇醒的病例。
“呵呵。”
隨着新聞的講解,白青弦的身後傳來一聲冷笑,然後就聽見一個語氣譏諷的聲音——
“靈魂都被人賣了,可不就是失魂症?”
白青弦因為身邊帶着擁有藏匿能力的子劍,所以直接看向出言諷刺的那個乘客。那是一個已經喝醉了的男乘客,臉色通紅地倒在公交車最後一排,似乎因為醉酒而神志不清。
“為什麼,為什麼要去找那些惡魔交易!”
“哈哈哈,你好傻,你為了我們兒子的失魂症去求那些惡魔,結果就這麼賣了靈魂!”
“你到底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兒子雖然醒了,但那根本不是我們的兒子,根本不是!醒來的那個不是我們的兒子!”
“他們說是我想太多,但做父母的怎麼會不認識自己的兒子?”
“那是惡鬼驅使的倀鬼,根本不是我們的兒子啊!”
躺在最後一排的醉漢陸陸續續說著夢話,但白青弦差不多聽懂了一些他的故事。這個男人的妻子似乎為了治療失魂症的兒子去交易所賣掉了自己的靈魂。交易成功后,他們的兒子確實醒了過來,但男人卻覺得醒來的並不是他們的兒子。
如果失魂症的原因是失去靈魂,如果失去的靈魂再也找不回來……
那麼交易所在交易成立后,到底把什麼東西放進了他們兒子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