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甘霖天境 第二百三十二章 烏黑之夜 願有微光
第十二日。
白狼城那幽谷入口黑影一閃，出來個人。
“總共算起來十二日，不知道達舟他們怎麼樣了，珞瑜有沒有安然回來……”
莫離忽然眉頭一皺，“嗯？”
察覺有些不對的莫離急忙跑向城主府，但卻空無一人，整座城池似是變成了一座空城，沒有任何一人。
越發覺得不妙的莫離連忙往城牆處趕去。
立於牆頭上，目之所及皆是一片漆黑的燒焦痕迹，但就是沒有任何一人。
“達舟！花音！”
只有空曠的自己的聲音，再無其它。
忽然一道人影同樣出現在牆頭，莫離頓時一喜，可剛要說話，見他搖搖擺擺，眼睛紅腫的模樣，心中一沉，道：“張兄，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了？珞瑜呢？珞瑜回來了嗎？”
張榟筠身形越發搖擺，就似那風燭殘年的老人。
“都死了……”
莫離面色大變，心中彷彿劃過一道晴天霹靂，幾步上前抓住張榟筠的雙肩，“你說什麼？！誰死了，出什麼事了？”
張榟筠淚流滿面，指了指腳下。
莫離一個瞬間便來到了腳下城門處。
城門大開着，但沒有什麼人影。
莫離剛踏出城外，頭頂滴落一縷血花。
抬頭一眼望去，頓時肝膽俱裂。
“達舟！！”
達舟被人釘在了城門頭上，就在白狼城那幾個大字的中央。
莫離一個飛身上前，將那把長槍輕輕拔出，又緩緩落地。
“達舟，達舟兄弟……”
莫離忽然想到了什麼，抬頭望向周圍，忽然瞧見城門一側有着兩道人影。
“褚鐵……珞瑜！！”
莫離立馬上前，但禇鐵山猶如一隻受傷的老虎，對着莫離咆哮出聲。
而他懷裏的珞瑜早已失去了氣息。
莫離渾身止不住的顫抖着，眼眶濕潤，看着遠處，面部的肌肉似乎已經麻木，他望向四周，遠處有個小丘，那是由殘缺不全的白狼城眾修頭顱搭建的京觀！
他一步步朝那裏走去，忽然一抹鮮紅映入了他的眼帘。
斷裂的身軀勉強被人拼在了一起，白色的面容似只是睡著了。
莫離儘力瞪着自己眼睛，搖搖晃晃跌跌撞撞的沖了過去，跪俯在地。
他的手顫抖着，他不敢拿手去撫摸一下小姑娘的臉龐。
他怕，他怕的要死！
“花音，哥哥回來了，花音，看看哥哥好不好，花音，哥哥回來了，花音，你睡著了嗎？花音，哥哥不吵你，你睡會，哥哥就在你身邊陪着……”
莫離仰着頭，死死咬着牙齒不出聲，面具下的表情因為痛苦而擰成了一團。
他的胸腔里似乎着了一團火，火越燒越旺，越燒越旺，一口鮮血緩緩隨着嘴角落下。
“啊！！！！……”
……
莫離做了一個夢。
夢裏的他又回到了地球，回到了那空落落的別墅中，他變小了，他變成了個孩子。
外面的天空電閃雷鳴，他害怕地捂着耳朵藏在被子裏，家裏只有他一個人。
忽然房門被人狠狠敲響，門外似乎有一群人。
“出來！你這個怪物！怪物生的小怪物你出來！”
“你這個怪物！”
“你這個怪物！”
“你這個怪物！”
“你這個怪物！”
“你這個怪物！”
……
莫離嚇地瑟瑟發抖，用被子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音。
忽然，天空中的電閃雷鳴消失了，敲門聲也消失了，那些人的聲音也消失了。
但房間裏一片陰暗。
“吱呀”。
他的卧室的門開啟了，莫離嚇的大氣都不敢喘。
“咚”
“咚”
腳步聲越來越近，莫離的心臟嚇的都要停住。
“樹銘。”
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莫離驚喜的拉開被子，那是父親的聲音。
“爸爸！爸爸你終於回來了，我好想你嗚嗚嗚……爸爸，他們說你死了，我才不相信呢，爸爸那麼厲害……”
莫離帶着哭腔卻笑着抬頭，他的父親和煦的摸着他的頭髮。
忽然，莫離驚叫出聲。
他的爸爸沒了半個腦袋，血淋淋的大腦在外面路燈的照耀下猶如在呼吸一般一起一落。
莫離嚇的尖叫着跑出了房門，門外是她的媽媽，他剛要去躲到媽媽身後，可他媽媽一把抓住了他的脖子，緊緊勒住他。
“我和你爸都死了，你怎麼還不傷心！你怎麼還不傷心！”
莫離嚇的失去了聲音，呼吸極為困難，如蚊聲般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忽然場景再度變化。
在一條河邊，湖水波光粼粼，日頭暖暖地照在身上，莫離盤坐在地上，腿上有個小腦袋，小耳朵一動一動的。
“花音……”
“花音……原來你沒死啊，你怎麼可以嚇我呢。”
但那小腦袋一動不動，莫離又道：“小懶蛋，別裝睡了，要不然要吃腦瓜崩了哦。”
那腦袋還是一動不動。
莫離去揪她耳朵。
忽然她轉過了頭，就是那般似乎將脖子折斷了一般，直接轉了過來。
小花音的表情是痛苦的，失望的，怨恨的！
莫離想去解釋什麼，但他的喉嚨似被什麼東西緊緊扼住，他發不出半點聲音。
一陣風吹過，從她的耳朵開始，忽然猶如一枝枯萎的花朵，開始變成了乾巴巴的褐色，緊接着便是他的全身。
莫離慌了，他連忙去抓，可手一碰到她就變成飛灰……
莫離猛然坐起，身邊是張榟筠。
“莫離……”
莫離沒說話，只是靜靜坐着。
良久，莫離嘶啞着嗓子終於開口：“其他兄弟們呢？”
張榟筠道：“都化了灰帶着了。”
莫離緩緩點頭，又問道：“鐵山怎麼了？”
張榟筠搖搖頭，“他還是那副模樣，不過稍好了些。”
莫離再緩緩點頭，沉默一會，沙啞中帶着一絲顫抖：“小……小花音呢？”
張榟筠道：“在隔壁呢。”
莫離艱難起身，張榟筠沒攔着。
隔壁屋子裏，小花音靜靜地躺在那裏，莫離輕輕抓住了她已經僵硬的小手，又將自己的臉貼了上去，閉上了眼睛。
淚水緩緩流下。
半響，莫離忽然睜眼，又再次閉眼。
體內，金圈被打開，灼陰皺着眉頭看着莫離。
“有沒有能復活人的手段？你要奪舍我隨你便。”
灼陰透過莫離身體，大概了解出了什麼事，微微搖頭，道：“目前沒有。”
莫離冷聲道：“什麼叫目前沒有？”
灼陰說道：“若死去時間不長，在魂魄完整的情況下還能試着聚攏魂魄，但如今不行。”
莫離長久的沒說話。
灼陰想了想，道：“小子，你別太難過，我早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所以倒也想了個法子。”
莫離眼睛猛然一亮，連忙問道：“什麼法子？”
灼陰說道：“你不先問問我為何會料到？”
莫離沒說話，灼陰繼續道：“難道你不覺得你這份突破契機來的有些巧合嗎？”
莫離道：“我管他巧不巧合，到底是什麼法子？告訴我！”
灼陰盯着莫離半響，悠悠嘆了口氣：“罷了，就告訴你吧，不過提前告訴你，死人活不了，而且還要看你運氣了，至於幾率嘛，就以你現在的情況，小到幾乎沒有，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我答應你百件千件！”
……
白狼城被全軍覆滅一事迅速在各大城池勢力間傳開。
而到了如今，也沒有一座城池敢去佔領那早已空無一物的白狼城。
不是怕白狼城，是怕那覆滅了其那由旭日城所率的十城。
白狼城的“不敗神話”終究成為了泡影。
人們感嘆之餘倒是給自己等人敲響了警鐘。
本來這天境裏，大家似乎都失去了外界的條件，尤其是那些宗大族的子弟們沒了台後余陰照料，大家處在了同一個水平上。
任何東西，只要有本事，那便可儘力去追尋，不用顧及其他。
比如那千城的爭奪之位，若再外界，誰敢去和那些天驕去爭，哪怕爭得過，立馬來個老的，吃了多少就得吐多少不說，還會把命丟了。
而白狼城一事，讓大家清晰的看到，那些天驕哪怕到了如今，也不僅僅只有實力。
瞧瞧白狼城，那十城中真正有仇怨的只有一家旭日城，剩下的皆是其拉來助戰的。
一呼百應，生生將白狼城磨死，大勢壓死。
白狼城有着無往不利的神兵利器又能如何？
一度強勢到連那前三之人都要暫避鋒芒，但被群起而攻之，一個都沒落下，說那些修士的頭顱京觀就在城外立着呢。
天下有公平一說？
沒有絕對的公平，哪怕到了這天境，也沒有。
……
莫離收起了小花音和達舟的屍身，心田終於沒有那麼枯竭，生出了唯一的希望，哪怕渺茫，可有了希望，人就能活着。
門開了，張榟筠獃獃地坐在門外，莫離喊了好幾聲才反應過來。
“鐵山呢？”
“好像在他自己府邸。”
莫離點點頭，先是去了一趟有崖殿，過了一會又出來，便迅速朝禇鐵山所在趕去。
推開門，大廳中央坐着的是禇鐵山，懷裏是珞瑜。
他的情緒好了很多，只是整個人顯得十分陰沉可怖。
“鐵山……”
禇鐵山沒有說話，只是那般盯着莫離看着。
“鐵山，所有的一切都怨我，我不該在那個關頭丟下你們。”
禇鐵山忽然呵呵呵地冷笑起來：“當然怪你！非要珞瑜去救人！非要去突破修為，半刻都不願等，你若多做些黑天，會這樣嗎？”
莫離沉默中點點頭，面具下的表情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