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
“瑪莎跟喬納森，是怎麼死掉的？”奈特仰着頭，對着充滿着塵土和血漬的廚房問出了聲。他對上瑪莎無神的雙眼，魔力的延伸，一隻沒有溫度的手掌，緩慢合上了她的雙眼。
長長的道路沒有盡頭一樣在奈特眼前鋪開，在試探性的向前幾步之後，那一頭的牆壁突然貼上了奈特的吻部，濕熱的液體從牆上緩慢地滴落下來，打在奈特的頭上，在他的視線里染出一片紅色。
他張開了嘴，發出的，是下意識也是習慣之後模仿着人類的聲音：“這裏既不屬於我，也不屬於你。是個沒有味道的奇怪地方。”
時間與空間被凝滯在夢境裏，扭曲與跳躍的變化完全沒有任何邏輯可言。
深灰色的牆壁被突然打碎，奈特接着看到了火焰和子彈，爆炸與消亡。大都會上空的陽光好像沒有變化，但是漂浮在空氣中的塵埃已經完全被改變了成分。
黑色的小守宮從地上飄了起來，在空氣中游泳似的地攀爬着，各種被掀翻的碎屑從它身邊劃過，其中有些穿過了他的身體，帶走了星星點點的藍光。
奈特沒有看到從自己身上被帶走的東西——他執着於觀察在巨大爆炸波擴散的過程中，在各種各樣的狀態下，被蒸乾的人類。
那些人的面容並不清晰，聲音也像是在真空裏一樣傳遞不出來。這並不是因為有什麼誇張的手法，而是因為這時候，超人正在宇宙里發瘋——他聽不見存在於地球上的任何東西。
“這裏不屬於你，卻來自於你。”
藍色的光幾經閃爍出現在了宇宙中，緊緊擁抱着露易絲身體的超人身邊：“你親手殺了他們。沒想到除了魔法，就連人類簡單的工業製品也能影響到你嗎？”
超人沒有回話，他似乎聽不見奈特在說什麼。事實如此，織夢者也不準備多加評判。在沉默中閃回了熱鬧的小木屋裏。
瑪莎帶好手套，微笑着把熱乎乎香噴噴的烤派端了出來。桌子上擺滿了好吃的，奈特深吸一口氣，香甜的氣味透過空氣傳遞到奈特的意識中。
“肯特夫人，讓我來幫你吧。”帶着眼鏡的戴安娜走進了廚房，接過了瑪莎手裏的盤子。
肯特夫人笑得開心：“哦，親愛的，真的是幫大忙了。克拉克有你們這樣的朋友我真的很放心。”
看起來很完美，奈特順着廚房的窗戶溜了出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站在布魯斯身邊的克拉克。
他剛剛在往廚房裏看。
“提圖斯看起來很高興。”克拉克揉了揉哈這氣的黑狗的腦袋，得到了貼上手背的兩下濕漉漉舔舐。
布魯斯不置可否：“你看起來也很高興。”
“高興？嗯……大概是這樣的。”克拉克的笑容看起來並沒有那麼真實：“很高興再次見到你布魯斯。”
年輕的哥譚首富拍了拍朋友的肩膀：“你的表情可不是這麼說的。有什麼煩心事？這位準爸爸先生？”
“這個，也算不上什麼煩心事……嘿，對了B，你之前給我的小禮盒呢？”克拉克突然意識到自己之前回過神來的時候布魯斯已經不見了，那一瞬間不知來自何處的惶恐讓他后怕。
布魯斯抬手貼在牆邊，黑色的小東西飛快地竄了上來，衝著克拉克傻兮兮地歪了頭，看起來比小氪還要傻上一點。
“不是什麼活物，”布魯斯把小東西翻了過來，肚皮朝上着遞給克拉克：“對着太陽看看？”
克拉克將信將疑地小心把小東西捏在陽光下，沒有多餘的掙扎，守宮只是向下仰着頭，用他漆黑的小眼睛盯着克拉克。
透過陽光，克拉克看到了小東西內里更加微小精細的機械零件。
“這是，什麼？”克拉克的好奇心完全被勾搭了起來，把守宮形狀的玩具翻來覆去地看了個遍。一個男人無論多大了，他們也總還是熱衷於玩具和機械。
布魯斯笑着拍拍克拉克的肩膀：“就知道你會感興趣。這是韋恩科技最新版的技術，雖然暫時還沒有正式投入應用，但是做個小玩具來也不是什麼麻煩事。它現在雖然只有一個小小的鬧鐘作用，但是是太陽能能源驅動，生物狀態完全模擬守宮，還是挺新奇的不是嗎？”
哦，一個玩具。奈特偷偷翻了個白眼，因為幾乎沒有眼白，自然也看不太出來效果。為了繼續在這個夢境裏待下去，他需要一個更合理的存在身份。
只是……
奈特看向布魯斯，那種跳躍的時間感又出現在了這個變化無窮的夢境裏。
被子彈擊中，被炸彈掀飛，未知的碎片嵌入血肉，卡在骨縫之間，燒傷、刀傷、摔傷、精神上的損傷……反覆折斷又反覆癒合的骨頭，再也無法恢復到原本狀態的脊椎……那是蝙蝠俠，也是布魯斯。
他變得傷痕纍纍，直到在那一片灰色的霾色里，再次被折斷的脊骨再也無法復原，男人扭曲着倒在地上。超人的披風在空中獵獵作響，他飄在半空中自上向下地俯視倒在地上逐漸失去氣息的人，沒有落地，像是真的居高臨下降於人間的神明。
但是無論是超人還是奈特，他們都知道，那只是錯覺。
克拉克的世界裏，最後的顏色也消失了。
“嘿，夥計？怎麼了？”布魯斯的手在克拉克失了焦的藍色眼睛前晃來晃去。那隻手靈活而優雅，一副保養良好的樣子。
克拉克受到了驚嚇一樣猛地站直：“不，沒有，什麼事都沒有。這個禮物太棒了，謝謝你布魯斯。”
奈特從虛無的另一端折返回來，狠狠噴了口氣——他現在知道這大概是怎麼回事了。
“一個討厭的噩夢。”奈特低聲說到。
克拉克的耳尖微動，他看向了手中無辜歪頭的“機械玩具”頓了一會兒，開口問道：“那個，布魯斯？它還會說話嗎？”
“不，當然不。這個小機械人完全模仿守宮的生理特徵，它當然不可能會說話。除非是有人給它加了發聲……哦，我不知道，或許迪克向盧修斯提了些意見？”
布魯斯從克拉克手裏接過乖巧爬上來的奈特，和他同步地歪了頭：“來吧孩子，你能和我對話嗎？”
“你好，布魯斯。”清晰可聞的聲音從布魯斯手心傳來，守宮的嘴巴一開一合地，真的開口說了話。
奈特扭頭，看向克拉克：“你好，超人，你知道你正在做夢嗎？”
你好，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克拉克疑惑地掏了掏耳朵：“嘿，布魯斯？是我的聽力有問題還是它真的說了些奇怪的話？”
布魯斯拎起奈特的尾巴，和看起來無辜至極的爬行生物對上了眼：“可能還是有些技術上的問題吧。我可能得先把他帶回去修理……”
“不，布魯斯，這樣就很好了。”克拉克伸出雙手攏走了奈特：“我很喜歡它。”
布魯斯盯着克拉克真誠的表情，鬆了口：“well，當然，如果你真的喜歡的話。”
“當然，我很喜歡它。”克拉克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如此說到。
奈特興緻怏怏地左右擺了擺尾巴，字正腔圓地接話：“也許。”
“看起來它的語言系統確實有點問題。”布魯斯彈了彈奈特的腦殼，頗有些不滿意的意味在那之中。
“我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超人。”雖然不屑於和一個幻覺較勁，但是奈特還是要為自己高大的形象做出辯駁。
口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口口。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布魯斯無奈地搖搖頭，對這樣的高科技稍微有些摸不到頭腦的小毛病表示無奈。
但是不管怎麼說，克拉克還是很喜歡這個小東西，不是從一個玩具的角度來看，而是，怎麼說……
克拉克把還沒有他無名指大的守宮放到了上衣的口袋裏，看着爬行生物的小腦袋探出來，觀察這個世界一樣地左搖右擺。
“只有你看起來才是真的一樣。”克拉克低聲說到。
是啊，只有我是真的。奈特鬆開了爪子，放棄了一樣癱進了口袋底，顛着克拉克刻意放軟的胸肌，試圖用自己短小的胳膊做出一個雙手環胸的動作。
待在克拉克身上，他能看到的更多了。不是一點一點的閃回畫面，而是延長了鏡頭的，顯示的再一次重現。
“討厭的噩夢。”奈特扭動着揮開幾乎要擠進嘴巴里的難吃空氣，被迫凝視一個又一個糟糕的日子：“討厭的超人。”
他知道無論怎麼樣，在這個不屬於他的地方，作為織夢者的他沒辦法喚醒超人，他只好一點一點地看着時間的流逝，重複的發展。
“綠色的瘋子，爆炸的大都會，被自己帶去太空的人類種女朋友，被憤怒的烏合之眾折磨致死的養父母，試圖救你然後被你折斷的蝙蝠……超人，不得不說，你的噩夢可真是……”
奈特落在了小氪的頭上，有了大小對比之後，顯得更加弱小的守宮卻在說著最惹人厭的話。
“毫無新意，真是沒法讓我感同身受。除了你本身的感情真的很真摯這一點值得誇讚這一點，你還真是無聊得很。”
克拉克，不，超人，漂浮在高處，痛苦的真實記憶和虛假的幸福記憶碎片反覆地重複交錯，讓他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黃太陽光下的氪星人超級大腦也處理不了宇宙級別的信息——儘管他已經有了那麼一些神性，但是，那又和奈特有什麼關係？
他現在還是比較關心外面怎麼樣了。
奈特看着對他的話毫無反應的超人，長長的嘆了口氣：“我不知道為什麼你們非要讓我看到這些。”
“我只知道，你們要是再不管管他，他馬上就要把這個世界給搞壞了。”頓了一下，他接着補充到：“我說的是外面的那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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