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一碼事
張靈溪沒想到，他明明是來探尋消息的，到頭來卻變成了給別人講故事。
而那雷聲聽着他講述異聖的故事，始終保持着安靜。
直到他講完異聖升仙的情況之後，天空中的雷聲才再度響起：
“沒想到，沒想到，我後來居然那麼厲害。對於外面那位，我屬實佩服啊。”
張靈溪笑道：“異聖的功績，便是您的功績。”
“這可不一樣，我只是何白水的一段意識留存，如今那麼多年過去，某種程度上與後來的何白水已經不是一個人了。如果何白水離開之後還保持着彼時的心態，恐怕壓根成不了什麼‘異聖’的。”
張靈溪好奇道：“這又是何解？”
雷聲逐漸隱去，其內蘊藏的人聲卻愈發清晰，聽上去頗為年輕：
“回想彼時，我在試圖進行靈草種植、丹藥與功法大規模推廣，卻遭遇挫折之後，便轉向一個比較小的區域，專註於幫一個小鎮子種田、建設。當時我的想法很簡單，無非是能做多大是多大，先把眼前的問題解決了再說。”
“這聽起來還挺好，由小及大，循序漸進，也是自然之理。”
“並不是你想的那樣。那時候我在心灰意冷之餘，已經熄了改變世界的心思，轉而注重自己的修為，打算先獨善其身，不修到煉天地境不去摻和太多天下事。”那年輕聲音說道，“不過聽你的描述，外面的那位何白水似乎並沒有堅持這種想法。”
張靈溪思考片刻，隨後說道：“人的想法總是在變的。而您居然在那麼年輕的時候便立下壯志，想要打掃天地、挽救眾生，實在是讓人敬佩。”
“嗐，這不是我一開始過於自信，有時候常常有高人一等的心態，以至於總想着成一番大事業嗎？事實證明，有些經驗，換了個地方是完全行不通的。”說到這，那聲音似乎想起了什麼，“你確定不會做我先前給你那三個題？”
張靈溪誠信搖頭。
“那就奇怪了，我隱約感應到好像有人看明白了……難道是錯覺？或者石碑的佈置已經失效了。”
張靈溪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聯想到先前的那個有些瘋瘋癲癲的傢伙，心中有了猜測：“在我之前，有人在碑前坐過，莫非那人能看懂碑上符文。”
天地間雷聲忽震：“當真有那麼一個人？”
“保證屬實。”
空中聲音變得急促：“那看在你是我未來徒兒的份上，我且給你一句建議：你最好找到他，給予他幫助，同他結為好友甚至兄弟，明白了嗎？”
聲音如此說，張靈溪不敢怠慢：“是！”
“不過這事也不急，徐徐圖之為好，太過急切反而顯得刻意，引人懷疑。”那人聲重新恢復平靜，雷聲同樣隨之平息，“另外，如果你發現這人唯利是圖、作惡多端、道德淪喪，那麼就一定要儘早絞殺。”
張靈溪繼續點頭。
“而且一定要準備充分，一擊斃命。如果他是煉體境，那就帶一群煉靈境和兩三個煉意境去找他麻煩；倘若他是煉靈境，那就帶更多煉意境乃至煉道境進行襲殺，實在不行，去請託各大宗門、世家出動正規軍出馬，也挺合適的……”
他不斷編排着各類圍剿、捕捉與追蹤的計劃，張靈溪聽得心裏發毛，覺得這碑中意識對那傢伙未免有點過於上心了。
猶豫再三，他終於還是插了一句話：“冒昧問一句，那傢伙如此受到您的重視，其中緣由能否透露一二？”
那人聲沉默半晌，隨後說道：
“這麼同你說吧，這人有一些特質，使得其獲得大成就的可能性倍增。但由於未曾與其當面對峙過，我無法確定他的這種大成就究竟會是好還是壞。”
見他語焉不詳，張靈溪知道問不出什麼，便不再多嘴。
而碑中意識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態度有些反常，於是便不再嘮叨，轉而道：
“罷了，我也沒什麼其它的可以告訴你。畢竟世殊時異，我卻無從更新信息，某種程度上算是老古董了。我的一些建議，你姑且聽之，也不要完全聽信。”
張靈溪躬身，還想恭維幾句，卻察覺眼前再次一暗一亮，他仍在原處，但石碑再度恢復。
他再去看碑上的文字，與先前並無差別。
但此時細看，才發覺“四百年間，天愈谷始終致力於斷絕瘟疫，治療傷者，精神永世傳承”和“假以時日，我也將成就此等事業”雖然相互連接，但在字體上卻有些微差別。
這是師父後來返回加刻的嗎？
張靈溪略有猜想。
但猜想歸猜想，並不能得出結論。
亂想無用，他張口呼喚袁革辛。
沒過一會兒，那深綠披風再度出現。
“怎麼樣，事兒了了嗎？”
“是的。”
“那便回去吧，王老師應該還有些話要同你說。”
兩人往回走，張靈溪趁着這個機會，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天來。
“剛才那位叫盧峰的傢伙，現在去哪兒了？”
“誰知道呢，應該是向著西南方向跑了。但只要他離開天愈谷範圍，自然有人會攔住他，到時候再說就行。在三派境內，以他的修行境界，就算亂跑應該也出不了什麼大事。”
“我們先前看的那個碑，是什麼時候豎起來的？”
“我不知道，對這事兒我也不關心。不過天愈谷內任何建造都會有備案，你待會兒可以問一下王老師。”
“好的，謝謝。話說回來，天愈谷里為什麼人那麼少啊？”
“因為天愈谷在各個宗門都有分支，醫生們一般都在外行醫，哪裏有患者就去哪兒，只有我們谷主、副谷主和部分輪值的醫師會駐守。也只有特別重症難以治療的患者才會送到此處，藉助谷內的天然環境與陣法控制病情，並由谷主與副谷主帶領醫生們進行施救和生命維持。”
“原來如此。”
“不過你正好趕上了人少的時候。如果有新的病人送來治療，那麼谷內醫生也會趕回來，這裏便比較熱鬧。”
張靈溪若有所悟：“所以我能進來，算是得到照顧了？”
“不是。之所以能放你進來，是因為你修行了那門特殊的功法。”
“哦……”張靈溪坦然笑笑，但稍一細想，隨之一凜。
難道對於天愈谷的醫生來說，“重症難以治療”和“修鍊血肉災厄經”是一碼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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