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9章
凡間最繁華的所在莫過於帝京。
宴會之後,秦明玉靜極思動。
想着,她既然游過了天宮,不如再到帝京走一遭,看看它與三百多年前有何不同,到底生了多少變化。
她這樣的好人,最喜歡做好事了。
有着空閑,可要好好解一解凡塵百姓的疾苦啊。
於是,秦明玉就突然出現在了帝京城郊外的一座破廟之中。
破廟之中早有人寄住,見得了秦明玉憑空現身的全過程。她不僅沒有受到驚嚇,反而還立刻跪倒在秦明玉面前。
看得出她神情之堅毅,彷彿抱着必死的決心,誓必要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她重重地連磕了三個響頭,嘴裏還不忘說著:“求神仙娘娘發發慈悲,救救我一家老小的性命。我金牡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懇請神仙娘娘成全。”
秦明玉笑了。
這一笑如波光粼粼,俱是瀲灧風情。可惜無人可見,唯一的觀眾還磕着頭呢。
這也奇了,見到了一個貌美女子憑空出現,沒有把她當成妖怪,反把她認成神仙嗎?
這可不像是一般的凡塵百姓啊!
雖然人間百姓求神拜佛的很多,可是要真讓他們遇到了神仙,大多都是驚呼“妖怪!”。
恨不能退避三舍,哪裏會有這樣“虔誠”的舉動?
杯弓蛇影說得就是他們了。
秦明玉起了好奇心,想知道這金牡丹為何有如此舉動。
可她又想保持一份神秘新鮮感,不願意掐算天機,什麼都知道了就沒有趣了。
她就直接問了出來:“你有何心愿,要求於我?”
金牡丹心裏一松,她賭對了!
忙端正了身子,可也不敢起來,更不敢抬頭,只好低着頭說:“娘娘容稟。”
秦明玉道:“你且抬起頭說吧!”
金牡丹身子一僵,勉強道:“小女容貌有瑕,有礙觀瞻,不敢污了娘娘的眼。”
秦明玉混不在意,她哪會將這樣的事情放在心上,道:“我觀你周身雲氣,也是幾世行善積德。容貌不過外物,何須介懷?”
金牡丹聞言,得了安慰。又想着她的容貌不過是個人小事,父母性命危如累卵,只在朝夕,才是頭等大事。既然娘娘都說不在意了,她又何必介懷!
於是,她就坦然抬起了頭。
秦明玉見到的,就是一張佈滿了膿包、傷痕纍纍的鵝蛋臉。
這就是金牡丹的臉。
再看她穿着,衣衫襤褸,猶如乞丐,與她的談吐舉止未免相差甚遠,實在是不怎麼相符。
可就是這樣,秦明玉也能看出,她未曾毀容之前,是何等的美貌,有着何等的氣度風華。
不說是超凡之美,也是人間絕麗,凡塵極致。
現在又是何等的落魄。
實在可惜!
秦明玉哪裏見得了這樣的缺憾之事,忙讓金牡丹站起來,又仔細看了看她的臉蛋,發現她是被人下了邪術,才會長成如此模樣。
施術之人功力不高,淺薄的很,秦明玉隨手就解了。
只是邪術被破必有反噬,幕、后之人一定已經知道了。
這事兒,秦明玉算是管定了。
因為她從施術者的痕迹中看出了妖氣。
人妖本就不兩立,何況是妖孽以邪術害人呢?
既然遇上了,秦明玉必要斬妖除魔。
再說了,金牡丹確實是良善之人,做不得假,秦明玉看她也挺順眼的。
秦明玉又取了天邊的晚霞,為金牡丹制了一件諸邪不侵的七彩霞衣,讓她穿上了。
七彩霞衣上還綉了大朵的紅牡丹,與金牡丹的氣質十分相配。
她本就是一朵人間富貴花。
富麗堂皇,明艷奪目。
這一連串的變化讓金牡丹措手不及。但她心裏知道她果真是遇到了神仙,秦明玉也是真心實意幫她的。故而是秦明玉讓做什麼,她就做什麼,溫順得很。
等秦明玉想要知道她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的時候,金牡丹就將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她。
原來,金牡丹本是當朝吏部尚書的獨女,更有着帝京第一美人的美號,芳名遠播。父母恩愛,家庭幸福,一切都很美好。
可是,當她的未婚夫衛子清出現在她的生活中,一切都變了。
衛子清是一位已故的被罷官的御史的兒子,和金牡丹本是扯不上一點邊,門不當戶不對的。
但因為金牡丹的父親欣賞衛子清的父親,更與他曾是同窗好友,所以就為金牡丹訂下了這門婚事。
衛子清本就母親早逝,他父親去世以後,金父本想將他接到金府中居住。衛子清不願意,就獨自一人住在了帝京城郊外的家中。
即使如此,金父也負擔了他的生活,資助他上了帝京一家有名的私塾,還時常接濟他。因為衛父一向清廉,出身寒門,沒有留下什麼財產給衛子清。
那時,金牡丹知道自己有這麼一個未婚夫,也只是知道,根本就不認識他。
有一次,有人來找她的父親。金牡丹當時正好到了書房門口,想要敲門進入,就聽見裏面有說話的聲音。有人向父親抱怨他們私塾中,一個叫衛子清的人是如何如何的頑劣不馴,難以教導。
金牡丹聽了幾耳朵,就連忙逃走了,並不知道後來父親是怎麼解決的。
一是她也是從小讀着聖賢書長大,自然明白非禮勿聽的道理。二是她一個女孩子,怎麼好這麼關心未婚夫的事情。
可是,等她表哥來了金府,金牡丹還是按捺不住少女的心思,委婉向他打聽了一下衛子清這個人,他長得如何,他平時在私塾的表現如何等等諸如此類的問題。
誰知表哥毫無懷疑,反而是忿忿不平地向她抱怨衛子清長得人模狗樣,其實是不學無術,還瞧不起他們這些富家公子,覺得他們的錢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
金牡丹柔聲安慰了表哥,心裏卻是沉沉的。她對於未婚夫有着諸多美好的遐想,希望以後能像父母一樣恩愛兩不疑,實在沒有想到衛子清是這樣的人。
表哥的為人她是知道的,從來都是脾氣很好,待人真誠。他這樣的表現,可見是氣的狠了。
金牡丹聽了表哥的評價,仍然還不是很相信。因為她不願意相信,父親為她選擇的未婚夫,竟是這樣的人。
她尋來了得力的小廝,吩咐他私下裏去私塾附近打聽打聽衛子清的風評。
小廝回來報她,說的情況比表哥的形容還不如,沒想到表哥竟然還是嘴上留情了。
金牡丹的心墜墜的。仍舊每個月派遣人去私塾打聽。這一打聽,就是三年,她也十五了。
這一年,衛子清突然住到了金府。
金牡丹知道為什麼。
衛子清學業突然有了極大進步,很是出人意料。更接連考上了童生、秀才和舉人,這次住到金府,就是為了參加會試。
同樣也是因為他在私塾待不下去了。
私塾里,他所有的同窗都不待見他,更有好多人看見過他和一個妖妖媚媚的女子大庭廣眾之下舉止親昵。
傳言散播得太快、太廣,極大的影響了私塾的名聲,衛子清就被委婉勸退了,實際上就是被趕了出來。
衛子清到了金府,和金牡丹也沒有什麼交集。
金牡丹只在父親為衛子清舉辦的歡迎宴上與衛子清有過一面之緣。
她本是明艷活潑的女孩子。可心裏壓着事,讓她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變得愈發端莊嫻靜起來。
她也因此,受到了母親多次誇獎。
直到有一天,金牡丹突然被父親問責,為何昨晚與衛子清深夜在園中私會?
“父親,我沒有做啊。”金牡丹脫口而出。
金父猶疑地看着她,說:“牡丹,可是有下人看見了。”
不等金牡丹拿出證據為自己辯解,金父就又說:“你們雖然是未婚夫妻,畢竟男女有別,私下裏還是少見面為妙。我朝風氣不比前朝,對女子的要求也更嚴苛,牡丹,你是知道的。”
說完了這話,金父就讓金牡丹下去了。
金牡丹邁着蓮步,裊娜多姿,心不在焉地回到了閨房。
她的丫鬟姚黃、魏紫看着她面無表情,擔心她被老爺責罰了,心裏不好受,忙給她上了清茶點心。
金牡丹卻沒空管這些,她心裏亂亂的,和麻團一樣,理不清半點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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