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戰前
十一月的淮水邊已經稍稍有些冷意，凜冽的北風颳得帳門的黑龍旗啪啪作響。.wenXuemi.Com
王琦知道，他即將引來人生第一次考驗。環首四顧，眾人表情不一。寶公主滿臉焦急，顯然是擔心她父皇的安全；諸將或猶豫，或興奮，或惶恐。
王琦退無可退，身為主將，要是臨陣退縮，到時候問起罪來，自己絕對罪無可赦，況且自己可以依賴的大樹——苻堅正身處險境，要是苻堅完蛋，自己只有死路一條，難道僅憑手下千與親衛佔地為王？唯戰爾。
想清楚厲害關係，王琦低頭向著斥候問道：“大軍潰敗，皇上是否無恙？”
斥候這時也緩過勁來，躬身道：“稟將軍，皇上的龍旗正向青岡退來，後面有將近萬餘晉軍鐵騎追擊。”
聽到苻堅暫時無恙，王琦一顆心終於放下。萬餘鐵騎？應該是晉朝軍隊的精銳北府軍吧。羽林郎軍有三萬，以三萬對一萬，切能以逸待勞，勝算頗多。
想到這裏，王琦凌然下令：“大軍快速渡過淮水，讓開大路讓潰軍渡河，楊浩本部和本將軍親衛正面迎敵，苻青、苻央率部攻擊晉軍左右兩翼，擊退晉軍。”
眾將正想起身領命，楊浩出列道：“都督。末將可否補充一下。”
王琦也不置可否，只是略點了下頭。
“我軍兵力乃晉軍三倍，若分兵五千截斷晉軍退路，可一股聚殲，將軍以為如何？”楊浩還是恭順得說道。
其實王琦也知道，羽林郎軍以三萬之眾，有全殲晉軍的可能，但他不能冒險，萬一晉軍狗急跳牆，舍了攔路之敵，全力追擊，有可能擒殺苻堅，古人不是說捨得一身剮，能把皇帝拉下馬嘛，同時內心深處也有不想同室操戈的想法作祟。楊浩的心思自己又何嘗不知，擊潰和全殲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功勞更是不言而喻的。
深深的看了眼楊浩，王琦淡然道：“我軍此行救援皇上乃第一要務，至於晉軍能殺則殺，不能殺也無妨。”看楊浩還想禁言，王琦冷然道：“好了，你不必多言，聽令行事。”
楊浩深感失望，本以為自己的策略能被採納，想不到還是如同十五年前那樣，心裏不禁黯然神傷。
王琦也不再多言，下令眾將依令行事。
等三個郎官走出營帳，王琦才看到趙峰已經滿臉興奮的站在自己面前，激動的說道：“將軍，你傷勢未愈，這次能不能讓我當前鋒。”
王琦看着眼前這個憨厚猛將，心中對於大戰來臨的恐慌也平復了下去，笑道：“便依你。”隨即吩咐二將下去準備。王伯也到營門外守着。營帳里只剩下王琦和寶公主。
看着少女那臉上的惶恐，王琦憐惜上前說道：“寶丫頭，不用擔心你父皇，剛才你不是聽到了，皇上沒事。等下我們就把他接應出來，放心吧。等下你就呆在這裏，哪也別去，我會派人守着這裏，你在這裏等着和皇上匯合，好嗎？”
寶公主猛的抬頭，看着王琦的眼睛，堅聲道：“我要跟着小鷹哥哥一起去救父皇。”
這次王琦不再妥協了，堅決留寶公主在淮水邊的大營。讓楊浩分兵一千守着她，對守營的校尉更是下了死命令；“無論寶公主怎樣都不能放他出營，若是放出半個蚊子，你提頭來見吧。”校尉汗然領命，心裏不禁抱怨，還不如上前線拚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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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堅自當上皇帝以來，從沒那麼惶恐過，幾十萬大軍如潮水般的潰退，皇弟（苻融）在陣前殞命，自己更是被弓弩所傷，左邊包着白布的肩胛骨這時還有血絲滲出。騎馬望着身邊僅余千騎的禁衛，苻堅蕭然淚下。幾十萬大軍一朝覆滅，悔不該不聽丞相臨終所言啊。
官道兩旁的小樹林被風吹的嗚嗚作響，千餘擁着苻堅惶惶前行，馬上騎士狼狽不堪，盔甲不整，刀槍不齊，血污滿身，聽着林間響動更是驚慌，死命的抽打身下的戰馬，能儘快逃出這死地。
隱約的聽到前方隆隆聲，苻堅只以為後有狼，前有虎，心中只是哀嘆：難道天要亡我大秦？
忽聽陣中陣陣歡呼聲，苻堅抬頭望去，入眼便是前方那黑色的龍旗，頓時喜極而泣，是自家援軍。
苻堅軍急速策馬向前余前方援軍靠攏，到得跟前，馬上領頭將軍躬身道：“末將救援來遲，往皇上恕罪。非常時期，請恕末將不能全禮。“
定睛一看，正是愛將王琦，苻堅這時那來的心情怪罪，死裏逃生的喜悅如同當初坐上皇帝寶座一般，直想大肆封賞這個救了自己的愛將。
苻堅故作鎮定，“愛卿來得正好，來得正好啊。”
兩軍合併一處，擁着王琦、苻堅往淮水渡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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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北府精騎趕鴨似的追擊着秦軍，兩隻腳如何跑得過四隻腳。潰退的秦軍大部為晉軍所俘，不過這些人哪像什麼軍人，就是剛放下鋤頭拿起刀槍的百姓。苻堅號稱百萬大軍，其中步兵六十萬，這些人既是步兵，亦是民夫，行押運糧草之責。被俘虜后更是無一敢動，個個抱頭蹲着，三五萬人，北府軍僅留下百餘人看管。
謝玄領着全軍全力追擊，聽得斥候稟告，苻堅帶着千餘人正狼狽逃向青岡，準備北渡淮水，北府軍追的更急。如若俘獲北朝皇帝，那大晉可有機會重新一統天下，那到時候謝家可成大晉第一士族望門，謝玄想到此處心頭更是火熱，催促大軍不惜馬力儘快行軍。
“報”，謝玄一看前方打探軍情的斥候，急聲道：“如何？”
“稟將軍，前方有一萬騎兵接應苻堅已渡淮水，不過有將近十萬潰兵正擁堵再渡頭。”斥候說道。
“此時秦軍已成喪家之犬，安敢與我北府精銳對陣，衝散潰軍，尚有機會。”謝玄心中想着。
隨即命令軍隊加速追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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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後方的擁堵過河潰軍，不少人因不堪擁擠而掉入淮水，哭喊聲此起彼伏，王琦強忍着不去看，不去聽。戰爭從來不需要憐憫，只有冷血才能活到最後。
前方已經傳來隆隆的馬蹄聲，晉軍追軍終於追到了。
後方的潰軍聽到追敵已到，更是恐懼，死命往前方涌去，王琦的騎軍絲毫不能給他們帶來安全感。想想也是前鋒二十幾萬的大軍都被打敗，何況區區萬餘騎。更多潰軍因後面人的擠壓掉入淮水。亂鬨哄的場面，陣陣驚恐的呼喊和臨死的慘嚎，把這個昔日寧靜的渡口直渲染的如同修羅地獄。
前方晉軍看着嚴陣以待的秦軍，緩下馬步，等着進攻的號角。
王琦正準備下令突擊，軍陣右翼突然湧來千餘人的隊伍，王琦一看頓時火冒三丈，寶公主竟然在這個節骨眼跑來。王琦策馬過去，正要下令把那個守營校尉，那個校尉倒也機警，下馬跪地，惶恐着說是皇上的意思。
寶公主淚眼滿眶，哀聲道：“我死也要跟小鷹哥哥在一起。”
王琦心中複雜難明，沉聲對着那校尉道：“率部和我親衛和軍一處，準備迎敵。”轉頭對着寶公主，“和我待一起。”
說著和寶公主轉回本陣，扭頭揚聲對楊浩道：“發響箭，全軍突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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