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暗之丘

這是一個陌生的星球，一個黑暗的世界，從周圍潮濕冰冷，腐敗陰森的氣味中，樵風聞到了墓穴中的死亡。

三天前，他剛剛和49名高等機械人逃離了地球的希岳斯監獄，準備逃往大統星，可是途經荒蕪的漫夜星時，機械人卻把他扔下了飛船，這是他們事先就背着他謀划好的。

飛船在20米外停着，一個身材高大的機械人走下了飛船，他的編號是A149，他走到樵風面前俯視着他，冰冷的目光無情又決絕。

A149和他的48個同伴們是地球上的洲際聯合科研組織研製的第3代高等機械人，他們的外形幾乎與生物人完全一樣，而且擁有比生物人高的多的運算速度，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們的智能超過了人類。

人類因此產生了巨大的擔憂，害怕高等機械人某一天會突然失去控制，聯合起來攻擊人類，於是人類制定了希岳斯清除計劃。

每個高等機械人生產出來之後都要進行忠誠測試，一旦不能通過測試，他們就會被關進希岳斯監獄，等待被清除。

希岳斯監獄裏關了49名高等機械人，編號從A101到A149，樵風也在這個監獄，編號為B621。

這49名機械人不甘被人類玩弄，聯合起來策劃了越獄逃亡，洲際聯合的科研人員風無琴同情機械人和樵風的遭遇，三天前，她偷來飛船，讓這49名高等機械人和樵風乘飛船逃離了地球。

樵風以為自己的新生活即將開始，然而一切都只是美夢，他從沒有想過機械人會把他當成敵人，要置他於死地。

“你們為什麼要除掉我？”樵風的聲音不停顫抖，他躺在地上，嘴角滲着血，臉被劃破了三道口子。

A149面無表情說道：“B621，抱歉，你一定會出賣我們，所以你必須死！”他的聲音和他眼中射出的光一樣殘酷。

“出賣？”樵風一怔，機械人為什麼會以為他是個威脅？他們一路逃亡，相互扶持，怎麼從戰友就變成了敵人？

他掙扎着扭動了一下身體，低聲吼叫：“胡說，我不會出賣你們！這是借口！”

A149不為所動：“不，我們不是狡猾的人類，從來不找借口，我只相信自己的運算，我的算法精準無誤，從來沒有出過錯！”

“你那是什麼狗屁算法，A149，我們一起離開監獄，離開地球，我以為……我以為你們是我最信任的人！”樵風覺得窒息，他想自己可能很快就會死掉。

從出生開始他就沒有見過父親，三歲時，母親又離開了他，他一直孤獨的在監獄裏長大，如今他21歲了，當那些與他關在同一所監獄的49名高等機械人策劃叛逃的時候，他激動萬分，他很想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看一看除了監獄，這世界還有什麼，他還要去找一個人——他的父親，這是他母親臨死前的遺願。

他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可是他也看到了絕望。

“A149，你忘了離開地球前風無琴對我們說的話嗎？她要我們團結！要我們共同克服困難！”樵風艱難的吞咽着口水，心如刀割，“我們……我們一起克服了最大的困難，我們終於離開了監獄，從那些想置我們於死地的人的魔掌中逃了出來，我以為我們的友情堅不可摧，可是為什麼，你們怎麼能這麼對待我？你那狗屁算法愚弄了你，我不可能會出賣你們，我用我的性命擔保！”

“B621，我是機械人，我不相信友情，我只相信運算！因為我們不是同類，你這個生物人對我們機械人來說有極大的風險，我的程序顯示你會在未來的99種情形下出賣我們，至於這99種情形，我就不一一詳細列出了！這是我和我的同伴們共同作出的決定，並不是我一個人的獨斷專行！”

“見鬼，你說的那99種情形一種也不會發生！我不會出賣你們！我們雖然是不同的人種，我是生物人，你是機械人，可是我們之間也可以有信任！這是風無琴說的，我相信她的話，所以我一直信任你們，從來沒想過你們會害我！”

“永別了，B621！”A149不再解釋，直勾勾盯着樵風，雙眼發射出了致命的光線，那光線逐漸集中成綠色的光束，像一把激光手術刀，從樵風的眉心開始，順着他的喉管垂直向下，經過消化系統，生殖系統，直達直腸的最後一寸。

樵風感覺到身體在劇烈搖晃，其中一半努力掙脫另一半的束縛，他立即用雙臂緊緊環抱身體，像一個鋼圈一樣將左半身和右半身套牢，以免身體一分為二。

但是那鋒利無比的光束又將他環抱的雙臂攔腰截斷，樵風全身打顫，一種無可比擬的力量像火山噴發一樣爆發出來。

“滾開，你才該死，你這無情的機械人！”樵風大吼一聲，搖搖晃晃站起身來，準備還擊。

A149沒有理會樵風，轉身離開，上了飛船，他以為過不了幾天，樵風就會在漫夜星變成一具屍體。

樵風的雙眼被飛船啟動時的強光刺痛，伴隨着一身巨響，A149和那艘飛船瞬間就失去了蹤影，光亮也消失了。

樵風覺得頭疼欲裂，再次撲倒在地面上，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朦朦朧朧的感受到周遭的潮濕和冰冷，他不想睜開雙眼，或許這只是厄運的開始，以後只會越來越糟。

他的頭已經不再疼了，可那些讓他頭疼欲裂的過去也隨着疼痛一起消失了，他失去了記憶，腦子裏一片空白，沒有要殺他的A149，沒有希岳斯監獄，沒有風無琴，什麼也沒有，甚至沒有他自己，他的神經突觸不懈地努力，他卻只是像夢遊者一般在黑暗的世界中遊盪。

“我，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我，我是誰，我在哪裏？”樵風嚇出一身冷汗，他的眼皮像閘門一樣猛然打開。

漫夜星上沒有光線，寂靜無聲，像是地平線的盡頭，像是海洋的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