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命案

chapter 3. 命案

本王想成之事,想要之人,無人能攔。

——李逾

十六王宅暮沉沉,刀光劍影罅隙生。

六月中旬,汾陽王郭子儀病逝,郭昕從漠北趕回長安,各方勢力雲集長安,一時間,江湖風起乍顯,諸王爭霸尤為突出。招攬郭子儀舊部、拉攏權臣者數不勝數。想在各方勢力前顯能賣才者亦層出不窮。

李逾趴在床邊,等着郭昕睡安穩了,這才起身,輕手輕腳地關門離開了院子。

他妹妹李胤兒約了他在江天閣見面,說那裏是幽魂派的地盤,很安全。

當年他母妃慘死,他和妹妹被迫分離,一別便是八年,直到他師從幽魂,才得以與妹妹相見。所以,人都說他丹王風流洒脫,殊不知他恣意洒脫的外表下是一顆早已暗黑無比的狗肺爛心。

他與李胤兒見面之後得到的第一個消息便是郭昕的內妾,姓王名靜怡的想要致他於死地的消息。

他冷呵一聲,覺得當年放過王家,本就是一個錯誤。

“皇兄,要不您派人將他送回去,咱不該捲入人家的家事。”李胤兒開口以商量的語氣說。

“那賤人想要殺我,是八年沒見男人,饑渴瘋了,怎會是單純的家事?”李逾抿一口酒,轉了轉手中的笛子,眸色幽暗。

“事情沒那麼簡單,以她堂堂嫡女能委屈做妾來看,她的心思不會那麼單純。或者,她背後的勢力沒那麼簡單。”勸解失敗的李胤兒眸色沉了沉,開口進入正題。

李逾笑一聲,他這個妹妹,說話總喜歡吊著別人,有時候弄得人撓肝抓肺,卻又奈何她不得。

“說來聽聽。”他繼續轉着手中的白玉笛,用餘光觀察着樓下食客們的一舉一動。

最近長安城來了很多陌生面孔,孰正孰邪,歸哪幫哪派均不好區分。但是有一點,他明顯感覺到,至少有兩股新勢力湧現了出來。

他的皇兄繼位之後對各方勢力都進行了清洗和重新排兵佈陣,對諸王的排布也很明確。當年沈皇后失蹤,他的皇兄忍辱負重多年,沒點本事怎能在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上坐穩呢?所以,繼位后的排兵佈陣花了不到一年時間。那個時候諸王畏手畏腳,好在他也從小喪母,重點是無心皇權,他的皇兄對他的芥蒂比其他諸王小一些,所以才會放任他的勢力暗中壯大。

但是這一次,很明顯,有人想將他推向風口浪尖。

“既然要玩,那咱們就好好玩玩。”他灌一口酒,以內里轉動玉笛,瞬間有無數細針從笛管壁朝着四面八方飛出。樓下有人倒下,脖子部均印着吐蕃士兵才有的麒麟騰圖。

“我當時誰呢,原來是尚結贊那孫子。”李逾收了笛子,冷笑一聲,提着酒壺同李胤兒碰了碰。

李胤兒僵了僵,乾咳一聲提醒:“你用師父的獨門武功殺人,就不怕他老人家醒來怪罪?”

李逾笑了:“如今江湖各派雲集長安,他老人家出現一下也不為過。況且我這麼做,意義非凡。”

“意義非凡?敗壞師父他老人家的名聲還差不多。”李胤兒以為自己是聽錯了,她知道自從母妃含冤而死,自己的皇兄就瘋了,可她沒想到會瘋的這麼徹底。

“小丫頭片子懂什麼?我這麼做一來為大唐除了細作,二來為師父揚名立萬,為幽魂派在江湖立威。有何不可?”

李胤兒說不過他,只能點頭說可,心中默想,明明自己才是代理掌門,結果連江湖立威的事情都要其他人來做。

吐蕃細作瞬間覆滅的事情並沒有激起太大的水花,激起水花的倒是王家的私兵圍攻丹王。

李胤兒讓人將現場清理乾淨沒多久,王靜怡便帶着手下找了來,一進門便掀桌倒凳,一副要拆房子的架勢。

“李逾,給我滾出來。”王靜怡一身灰藍色鎧甲,顯然是直接從兵營奔過來的。

“哎吆,這河東獅吼的,我當時誰呢?原來是靜怡妹妹,找本王有事?”李逾從座位上起來,緩步過去立在欄杆邊,俯視着樓下,手中隨意地轉着他的白玉笛。

“不要臉的傢伙,你把我夫君藏哪兒了?”王靜怡罵著飛身上了二樓,劍鋒直刺李逾的眉心。

“你的夫君?你確定是你的嗎?”李逾輕轉玉笛將王靜怡的所有招數都擋了回去。

“這誰呀?敢這麼對丹王?”

“不認識。”

“淑妃娘娘的侄女。”

“哦,我記得,據說還是個武將。”

“那她也不該對丹王下手啊!”

“如今聖恩正濃,即便是王家的一條狗也能朝着任何一個王爺吠兩聲,更何況是人家的大小姐。”

“其實也不能全怪人家王家大小姐,當年丹王與郭昕那點糾葛,整個長安的人都知道。”

“什麼糾葛?”

“好像是丹王喜歡郭將軍,天天追着人家跑,最後把人給逼到西陲邊關去了。”

人群里開始竊竊私語。

李逾素來聽力極好,那些低語沒能逃過他的耳朵。原來所有人都認為是他將人逼到遠走他鄉。

這麼多年,所有的思念夾雜着悔意,當年真的是我逼太緊了嗎?李逾有些傷感地想。

他思想拋錨的結果是被王靜怡的劍給刺傷了。

“王靜怡,你過分了!”他退了半步,看一眼胳膊上的傷口,咬牙切齒地蹦出這麼幾個字。

“這是你欠我的,當年要不是你,昕哥哥就不會走,我也不會成為整個長安城的笑話。”王靜怡甩動劍花,繼續步步緊逼。

“本王想成之事,想要之人,無人能攔,你王靜怡也不可能是例外。”李逾動了怒火,轉動玉笛,將人從二樓的欄杆逼了下去,接着接連踩着王靜怡的腹部,直到她重重落地,口吐鮮血。

“皇兄,手下留情!”在李逾瘋魔將人打死之前,樓上有暗標飛下來,打飛了丹王手中的玉笛。

李逾這才回神,他看着地上的血和奄奄一息的王靜怡,愣了。

韓王忙命人趕緊將王靜怡送去就醫,然後遣散了樓里所有的客人。

等樓里沒了其他人,韓王李迥才扶着李逾坐下,並給他寬心說應該沒有大礙。

李逾紅着眼眶望着韓王說:“你一定覺得本王很可笑吧?”

韓王搖頭。

“本王八歲喪母,小時候所有人都欺負本王,想要的東西只能自己去爭。後來長大了,有能力了,便再也沒人敢跟本王搶東西,可王靜怡她就是不知死活,非要跟本王搶。”

韓王看着那雙紅紅的看起來單純又無辜的大眼睛,麵皮縐縐的。

在十六王宅生存,大家都不容易,尤其從小喪母無人庇佑的皇子,太監、嬤嬤都可以肆意地欺負他們,變強大幾乎是每個皇子必經的過程。可他的皇兄似乎沒有明白,郭昕是人,不是物件,不是說搶就能解決的。

“皇兄,既然郭昕已經回到了長安,臣弟的建議是,你最好跟他談談。你要明白,你們三個的事情,根本在他,不在靜怡。”韓王最後誠懇地勸諫,“說句您不愛聽的,如果他真愛靜怡,即便是你將靜怡殺了,你也不可能將人從他心裏摘出去的。”

李逾擦了擦眼角,獃獃地點了點頭。

夜色已經很深,街上起了刀兵之亂,據說是有江湖門派在火拚。李迥見李逾的精神狀態不是很穩定,便沒有再去看熱鬧,而是帶着他回了十六王宅。

但他不知道的是,王靜怡的侍女一出那個門便被殺了,兇器正是他皇兄李逾玉笛中的暗針。

......

叔父一夜未歸,家裏的大人們一夜未睡。

我雖小,但不至於跟弟弟妹妹們那樣累到睡死過去,甚至半夜的時候還跟赫兒趁亂出了趟門,目睹了一場好戲。

天亮的時候十六王宅那邊傳來消息,叔父昨晚留在了丹王那裏,家裏這才鬆了口氣。

長樂坊出現了命案。長樂坊與永福坊相連,也就是說十六王宅與命案現場只有一步之遙。

父親說爺爺壽終正寢,皇上雖心病已了,但他依舊未敢大規模搜查找人,只在親仁坊讓親兵找了,親仁坊與長樂坊有一段距離,所以才被人鑽了空子。

“父親,我們昨晚偷偷跑出去了,去的便是長樂坊。”我沒忍住同父親講了實話。

“二哥!”赫兒一腳踢在我的腿腕上,疼得我踉蹌跪了下去。緊接着,她也“撲通”一聲跪在了我旁邊。

父親同母親遞一個眼神,母親謹慎地走過去關了門,才開口問事情的經過。

“母親莫要生氣,孩兒就是聽水雲間的人說叔父被丹王舅舅扛走了,有點擔心,便想着跑去瞧瞧,誰料——誰料遇上了一場好戲。”

“所以,現在水雲間已然全面聽命於你了?啊?翅膀硬了,是不是?”母親震怒。

“母親息怒,爺爺臨終的時候不是安頓過嗎?您和父親想要脫身,想要不被猜忌,權利下移是必然,因為只有我們,在皇上眼裏沒什麼威脅。”大哥忙開口幫我倆求情。

“你叔父身上肩負的是整個西陲,關乎整個國家,他要是出個什麼事情,是一句權利下移就能解決的嗎?啊?家裏人都快急瘋了,你們倒好,有消息居然刻意隱瞞!你們如此不分輕重,對得起你爺爺的臨終囑託嗎?”母親依舊氣得唾沫四濺。

“公主,您喝口水,慢點說。也許孩子們有苦衷呢?”父親忙端水給母親,勸解她注意身體。

“本宮慢點說?還要怎麼慢?”

“是,臣失言,臣的意思是您不必喊着說,孩子都在屋裏,不遠,能聽見!”父親面不改色,不緊不慢,畢恭畢敬。

母親被父親那句“不必喊着說”給逗笑了,這才坐下來,對我們道:“到底怎麼回事?”

赫兒說昨晚紫嫣剛好在掖庭宮,看到了叔父被抱走的事情。她便準備回水雲間報告,不料半路碰上了我倆,才沒有去水雲間,而是直接跟着我們去了長樂坊,後來看戲看的起勁,便將正事給忘了。

“忘了?”母親又被赫兒氣得跳了起來。

“母親,對不起!”赫兒沒有抬頭,怯怯地低聲說。

“還好你叔父沒事,要真出個什麼事兒,你對不起的就不是我,而是你三爺爺。你知道你那名字怎麼來的嗎?”

赫兒低頭嘀咕:“三爺爺當年將我抱出宮之後交給了渾咸將軍,不敢用我的真名,又怕武將護送半路出岔子,所以將自己的名牌塞到了我的襁褓里,後來我便得了郭紫雲的名,實則是三爺爺郭子云名字的諧音。”

“知道就好,赫兒你給我記住,我們娘兒倆欠他們郭家的是人命,你不想報告給我可以,但務必在你叔父留京這段日子,護他周全。”

“孩兒明白!”赫兒恭敬作揖,還不忘用肘子戳了戳我。

我也急忙作揖表忠心:“孩兒知道如今西北的形勢不容樂觀,想讓叔父死的有很多人,母親放心,只要水雲間還在孩兒和妹妹手中,叔父的安全絕對有保障。”

“嗯,既然你們明白其中的道理,那就將昨晚的事情吞在肚子裏。昨夜你們沒有出過府,明白嗎?”父親這才發話。

案子就發生在十六王宅門口,各位王爺鬥來鬥去幾十年,從未停歇過,這次各方勢力都來了長安,揚名立萬的機會到了,如果任何一個王爺能夠出內拔萃,獲得某方勢力的支持的話,那麼之後的路將會舒坦很多,甚至能與當今聖上抗衡也未可知。

“你叔父素來聰慧過人,這次一來就住在了丹王那裏,他不會不知道那意味着什麼,從今往後,你們說話謹慎點。”父親安頓一句,說要和母親休息了,將我們趕出了房門。

父親既然不讓說,那他大概也已經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

丹王深得獨孤貴妃寵愛,師從幽魂派,心思縝密,江湖傳言亦正亦邪,想要的東西沒人能攔着,包括他與叔父的那些糾葛,在江湖上也傳的有聲有色。經過昨夜,我也大概明白了兩人的關係。只是如今有人死了,丹王似乎被裹挾到了命案里,一切似乎朝着一個不可控的方向發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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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中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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