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報恩
突然前方傳來不小的動靜，容宛舒及時閃身躲進了一旁的樹叢里。
她屏住呼吸，睜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着前方的動靜。
為首的女人雍容華貴，身穿紅底金絲雲紋的宮裙，珠翠環繞，被一群婢女簇擁着緩緩走來。
只見她年紀看起來三十左右，五官並不出彩，稱不上絕色佳人。
是瑞王妃，容宛舒曾與她有過一面之緣。
主僕二人正說著話，怕旁人聽見，她們刻意壓低了聲音，容宛舒豎著耳朵聽得辛苦，身子往前探了又探，不小心帶起樹葉摩挲的響聲，幸好無人發覺。
“……許側妃剛剛去了明珠閣，傳話的丫鬟說，她看起來很是生氣，林側妃有的受了。”
婢女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幸災樂禍。
瑞王妃不知說了句什麼話，容宛舒沒有聽清，只聽到婢女用微微上揚的語調拍馬屁：“王妃英明。”
轉眼間一行人已經走遠。
容宛舒等了一會兒，確定人都走出了一小段距離，才小心翼翼地從樹樁後面鑽了出來。
明珠閣？
哎，想也知道，以林萱兒的性格，在瑞王府肯定沒少受欺負。
她對瑞王府的地形不了解，又不能明目張胆地抓人來問明珠閣在何處，好在運氣還算不錯，蒙頭在府中轉了一陣，遇到一名丫鬟，偷聽得知是要去明珠閣送葯的，於是悄悄尾隨。
很快來到了明珠閣。
容宛舒靠近緊閉的正房大門，便聽見屋子裏抽抽嗒嗒的哭泣聲，還夾雜着女人勸解的說話聲。
她腦子裏已經浮現出屋內的畫面，抬頭看了看天色，要是沒人打斷，恐怕林萱兒哭到天黑也停不下來。
咚咚咚！
她敲響房門，沒過多久，房門從裏面打開。
“你是哪一個院子裏的丫頭？我怎麼沒見過你。”
打開房門的丫鬟眼裏閃過驚艷，隨後是疑惑。
容宛舒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謊：“我家小姐是祁府的七姑娘，特命我來傳話給林側妃。”
“祁府七姑娘？”丫鬟歪着腦袋想，側妃何時與祁府有交集了？
“對，還請容我入內，稟明側妃。”
容宛舒一臉真摯，語調溫和，不像是作假，丫鬟領着她步入寢室。
林萱兒伏在桌子上哭得梨花帶雨，聽見動靜抬起頭來，紅艷艷的小嘴張得極圓，淚珠子凝在臉上，連哭都忘記了。
“你——”
眼見要露餡，容宛舒及時打斷她的話：“側妃，我家小姐有事要與您說呢。”
林萱兒回過神來，扯了手帕抹去臉上的淚珠，清了清嗓子吩咐她的貼身丫鬟：“你先下去吧。”
丫鬟雖然疑惑，但也不敢多問，轉身離開屋子，不忘將房門帶上。
屋內的二人相對而坐，林萱兒看着丫鬟裝扮的容宛舒，十分訝異：“你怎麼會來找我？”
當日她們被送到皇宮裏，不曾想皇帝竟是個不近女色的，所有人都沒能留下，包括傾國傾城的容宛舒。
後來，她被瑞王帶回王府，聽說容宛舒是被賜給了那一位令人聞風喪膽的威武將軍，便再沒了別的消息。
她忽然出現，莫不是皇帝下了什麼命令？想到這裏，心裏無端一緊。
容宛舒的回答更是出乎她的意料。
“我帶你離開。”
林萱兒滿臉不可置信，話都說不利索了：“離、離開？去哪兒？”
她自從被皇帝親選當上貢女，便沒再有過別的想法。三年來，在瑞王府的日子更是難熬，瑞王的年紀當她祖父都綽綽有餘，卻偏偏床榻間花樣甚多，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瑞王留宿明珠閣的時間多了，賞賜自然也多，府里的側妃妾室心生嫉妒，隔三差五地來找麻煩，尤其是那位許側妃，她應付不過來，被氣哭是常有的事。
要是能離開……
天知道，她做夢都想離開，可容宛舒自己都深陷泥潭，能有什麼辦法？再說，她為何要幫自己呢？
容宛舒微微一笑：“天下之大，你想去哪兒便去哪兒。”
林萱兒還是不大相信：“你不是被困在祁府嗎？”
好像容宛舒的處境比她還要凄慘，自己好歹掛着個側妃的名頭，是受了氣，但在吃穿用度上還是過得去的。
反觀容宛舒，曾經呼風喚雨的大小姐如今竟成了丫鬟，也不知她是怎麼忍下這落差的。
容宛舒混不在意林萱兒的打量及眼底流露出來的憐憫，低聲道：“我有辦法，十日後我自會派人來找你，到時候你配合便是。”
林萱兒仍有些遲疑：“你為什麼要救我？”
她們的關係並不親密，說過的話十隻手指都數得過來，這位大小姐為何無緣無故救自己？她在勾心鬥角的後院呆久了，總覺得誰都沒安好心。
容宛舒心想，自然是因為你上輩子救了我，我這輩子來報恩的。
那時候，林萱兒已經身懷六甲，跟隨瑞王參加中秋宮宴。
宴席途中生了變故，宮女猛然對容宛舒亮出匕首，直刺要害，林萱兒坐在容宛舒身側，眼疾手快地朝宮女潑去一碗滾燙的湯，宮女一聲慘叫，動作慢了幾分，容宛舒才得以逃過一劫。
兩個月後，林萱兒臨盆在即，遭遇難產，終究沒有挺過去。接生的穩婆和太醫異口同聲說是因為之前受了驚嚇，才會導致難產。
事後，容宛舒自責不已。
如今有機會替林萱兒擺脫眼前的困境，讓她不用像前世那樣死於難產，容宛舒自然儘力一試，也算是了了自己的一樁心事。
這緣由，肯定是不能對林萱兒說的，否則她肯定當自己是被祁府折磨瘋了，她笑了笑：“自然是因為咱們都來自大隨啊，你我從前雖然並無交集，但我既然有辦法離開，總不能眼睜睜看你深陷火坑吧？”
聽完容宛舒的解釋，林萱兒有片刻失神，可不就是火坑，這詞用得真好。
容宛舒問：“至於離開以後，想去哪裏都隨你。”
大隨估計是回不去了，她的家世不比自己，若是被皇帝發現，她家族難逃一死。
林萱兒也想到了這一點，但只要能離開瑞王府，回不去就回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