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第 20 章

頂着高升的太陽,衛青再次來到昭陽殿,迎接他的依然是滿室寂靜。這一次沒有劉徹在旁,也清楚地認識到他姐姐在宮中地位,衛青不再惶恐不安。

步入殿內,看到茶室有個宮女在縫製衣服,衛青走過去:“請問夫人在哪兒?”

“衛侍中來了?”田綠起身,“夫人好像在庖廚做什麼東西。您是過去還是歇會兒?”

衛青不禁問:“做豬肉?”

“這次不是。”田綠在前引路,“聽夫人說是麵食。”

衛萊從庖廚出來。

“阿姐。”衛青大步過去。

衛萊笑着迎上去,“累不累?”

“不累。”劉徹一早就出去了,以致於衛青連宣室都沒去,一直在丞相府跟竇嬰認字,就是有點渴,“阿姐在做什麼?”

“不知道。”

衛青驚得“啊”一聲,他聽錯了?還是阿姐在逗他?

“初次嘗試,還沒開始,做出來是個什麼樣,我也說不準。”衛萊胡謅道。

衛青想起那四斤香料和糖,替皇帝陛下心疼,“又需要很多東西?”

“這次簡單。”因為她要做的是薺菜羊肉餃子和韭菜雞蛋餃子,“只需把薺菜焯水切碎,同剁成餡的羊肉攪拌均勻,包在麵皮里蒸熟便可。”

衛青放心下來。

馮貴不禁問:“夫人,韭菜上的水晾乾了,接下來怎麼做?”

“切碎,然後打四個雞蛋,放調料攪拌均勻。”衛萊想了想,“這兩樣便是我和仲卿的主食,其他的菜你們隨便做。仲卿,這裏熱,我們去茶室。”到正殿給衛青倒一杯蜂蜜水,“慢慢喝,一會兒就用飯。”

衛青是隨春喜來的,路上已從春喜口中得知他姐叫他過來沒別的事,就是吃飯。可衛青跟他這個姐姐不熟,喝了茶就不知該說什麼。

衛萊是誰,兩千多年後的銷售強人,怎麼可能讓場子冷下來。

“明日上午出宮,還是今日下午回去?”衛萊問。

衛青晚上還要跟竇嬰學習,“丞相說明日一早便可回去。”

“回頭還讓春喜送你過去,連同田綠給你做的衣服。”

衛青朝不遠處的田綠看去。

“現在做的不是你的,你的已經好了。”衛萊道,“你和大兄俸祿低,長安物價貴,回去告訴母親,以後你和去病的衣服我來準備。”

衛青驚訝,“去病?”

“是的。去病無父,需要你們養他,以免大兄將來的妻子心有不滿,以免未來的二姐夫心生不快,我便多疼疼他。給你準備是你每日出入禁宮,不能讓人覺得我衛子夫的弟弟連身像樣的衣服都沒有。”衛萊停頓一下,補一句,“陛下賞了我許多布料和錢,你們一天一身也不會把阿姐穿窮。”

衛青還有一點擔憂,“陛下知道嗎?”

劉徹不知道,這等小事衛萊也不打算坦白。要是被他發現,就隨便找個理由糊弄一下,反正他又不敢打她。

“陛下當然知道。阿姐的布料少了卻不見衣服想瞞也瞞不住啊。再說了,你穿的體面,陛下臉上也有光啊。”

衛萊此言一出,衛青心底的擔憂消失,小臉上露出些許笑意。

候在門外的春喜聽聞這番話只想笑,也就他主子能做到謊話當實話說。

春喜忍着笑進來,“夫人,那個羊肉餡的餅開始蒸了,您要不要過去看看?”

衛萊過去教廚子調兩份醬汁,等再次和衛青回到飯廳,羊肉餃子和韭菜雞蛋餡的都熟了。

食材豐富,這頓午飯除了兩種口味的餃子,還有雞湯、烤鴨和幾盤蔬菜。

少了劉徹“虎視眈眈”,衛青這頓飯吃的舒服,也比昨日吃的多,直到不能再吃才依依不捨的停下。

衛萊考慮到他晚上沒工作餐,只有茶水和一兩份小點心,在春喜送他回去的時候就把他剩的餃子帶上。反正他是去丞相府,丞相府有小灶,晚上熱一下味道也不會變的太難吃。然而,衛萊卻不知餃子幾乎都進了竇嬰的肚子。

竇嬰對劉徹命他教衛青頗有微詞。后見到衛青發現孩子很小也很老實,心裏那點不快消失,對他也沒過多好感,只當他是皇帝吩咐的事,全然公事公辦。

春喜拎着食盒把人送來,竇嬰還在心裏嘀咕,養兒子呢?這麼嬌貴出來做甚,在家得了。

傍晚,餃子端上來,衛青請竇嬰品嘗,竇嬰礙於皇帝的情面不好拒絕,一個薄皮大餡的羊肉餃子下肚,竇嬰就停不下來。別提衛青多心疼,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帶過來,這人忒不講究。

自打衛萊住進昭陽殿,每日送往昭陽殿的食材都是雙份,羊肉自然也是雙份。

常人的一份可能是半斤或一斤羊肉,皇家的一份是四五斤。還是依照景帝在時的規格。再過兩年,底下官吏把清劉徹的脈,可能就是十斤二十斤。

中午廚子把兩份羊肉全剁了,但只包了一半。傍晚,衛青眼巴巴看着竇嬰吃的時候,馮貴等人就把餘下餡的包了。

劉徹回到昭陽殿沒聞到濃郁的香味甚是奇怪,“你今天竟然沒折騰?”

衛萊想翻白眼,同樣的小伎倆她會總兩次嗎?顯然不會。

“豬肉又不好吃,哪能天天吃。”

劉徹心中一緊,“又有什麼等着朕?”

衛萊氣笑了,“你當這裏是刀山火海,還是當我是毒蛇猛獸?”

“挺有自知之明啊。”劉徹很意外。

衛萊白了他一眼,命施紅等人擺飯。

劉徹看到碟里碗裏月牙形狀的面塊,不由地露出懷疑之色。

“沒毒。”衛萊用他的筷子給他夾一個,“可以蘸醬也可以直接吃。嘗嘗吧,我們那裏有句話,舒服不過倒着,好吃不如餃子。這就是餃子,有的地方叫扁食,也有的地方叫嬌耳。碟子裏是蒸的,雞蛋韭菜餡。這個碗裏的是煮的,羊肉薺菜餡。”

劉徹夾一個羊肉餡,輕輕咬半個就看衛萊。

衛萊無奈地夾一個塞嘴裏,嚼嚼咽下去,“放心了?”

劉徹放心了,麵皮勁道,羊肉不是很鮮美,“羊肉是早晨的?”

衛萊驚得瞪大眼睛,“這你也能吃出來?”

“這麼熱的天,早上的肉放到現在?”劉徹不敢想像。

衛萊心說,你們這兒又沒冰箱,放到現在不是很正常嗎。

“中午做的。你中午不是沒回來嗎。”衛萊道。

劉徹想說,可以等我回來再做。話到嘴邊想到一個人,“衛——”往四周看了看,不見施紅等人,飯廳里只有他二人,放心的問:“衛萊,這些是不是仲卿吃剩下的?”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衛萊攥着筷子的手不自然的抖了一下,“你看像嗎?皮這麼薄,煮兩次早爛了好不好。”

“不好!朕沒說皮是剩的,朕說裏面的餡料。”劉徹放下筷子,“你敢反駁,朕親自問馮貴。”

衛萊想罵天,他為啥就是重生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沒吃嗎?”衛萊又夾一個塞嘴裏,“我都沒嫌棄,你靜等着吃現成的好意思嫌棄嗎?”

劉徹下意識想說不,驚覺險些被她繞進去,頓時手癢:“朕是誰?這又是哪兒?”

“您是劉徹,這裏是昭陽殿。”衛萊不待他開口,又夾一個,“不吃我全了。正好餓的難受。”

劉徹抬手按住她的手:“衛——”

“不用‘喂’,我自己會吃。’衛萊連忙說。

劉徹的一口氣頓時堵在嗓子眼,吞也不是,吐又吐不出來,霍然起身。

衛萊一看玩大了,連忙拉住他的手臂,“開玩笑,開玩笑,我起初也沒想做這些,馮貴說今兒的薺菜和韭菜特嫩,我剛一吩咐馮貴他們把韭菜薺菜留着,你姑母就來了。等她走了,我才想到仲卿中午過來——”

“等等,你說誰?”劉徹轉過身。

衛萊示意他坐。

劉徹坐下就盯着她。

“你姑母館陶公主竇太主啊。”衛萊道。

劉徹忙問:“沒出什麼事吧?”

“能出什麼事?一個整日在內宅打轉的婦人,我收拾她還不跟玩一樣。”

劉徹知道她誤會了,嘆氣道:“朕的意思你沒把她怎麼著吧。”

“嘎?”衛萊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睛。

劉徹有個不好的預感:“你打她了?”

“我在你眼裏就那麼粗魯?“衛萊瞪眼說。

劉徹揉揉額角,“知不知道你有個毛病,朕要是誤會你,你一準送朕一個不屑的眼神,或懶得搭理朕。”

衛萊下意識回想。

“別想了,你虛張聲勢說明朕猜對了。既然沒打她,應付大姐的那招對她沒用,她走後你還有心情吃這些,那就是把她擠兌走了?”劉徹想到她曾跟施紅等人說,最討厭做皮肉生意的人。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一種不可能,“把她氣哭了?”

衛萊不由地避開他的視線。

劉徹頓時覺得腦袋一抽一抽的痛,“衛萊啊衛萊,你可真對得起你的名字,前所未有的來者不拒。”

“多謝誇獎。”

“誰誇你!”劉徹拔高聲音,朝方几上拍一下,“認真點!你想幹嘛?不避着點,還上趕着招惹她,你當仲卿有幾條命?”

衛萊不自在的摳手指:“我開始也沒想,是她心理承受能力太差。”

“還是她的錯?”劉徹無語了。

衛萊很想點頭,“我就說一句,她把皇後送進來不是為了她閨女,而是為了榮華富貴。”

“你——”劉徹不知該怎麼說,“有你這麼凈說實話的嗎?”

衛萊想搖頭,她知道還說就是故意的,可又怕把劉徹惹毛,“我本想給她個下馬威。以前她敢綁衛青,肯定是覺得衛子夫脾氣軟,好欺負,家人出事能讓她一蹶不振。我不怕她,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告訴她,你信我不信她,她以後肯定不敢亂來。何況我還跟她說,找我不如找你大姐,要不是她多事,哪有我什麼事。她以後——”

“等等!”劉徹又連忙喊停,“你這話什麼意思?”

衛萊想了想,“也沒別的意思,就是讓竇太主跟你大姐掰手腕,我坐收漁翁之利啊。”

“這還沒別的意思?”劉徹服了,真心服了,“你還好意思承認?”

衛萊:“做都做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劉徹張了張口,一時又不知該如何反駁,“不怕她倆聯合起來把你弄成下一個栗姬?”

“栗姬有那個下場,其實跟你姑母你母親關係不大,主要在你父皇那兒。他本不想立劉榮,要不是你祖母見天的跟他鬧,讓他立里皇叔,你父皇肯定等你長大直接立你為太子。你母親和你姑母做的那些不過是給了他一個廢長的借口罷了。”衛萊道,“何況我不是栗姬,咱倆也不是皇帝跟寵妃的關係,我仰仗的也不是孩子,而是衛青霍去病以及我自己,別說她倆聯合,算上你母親和太皇太后也沒用。”

劉徹:“太皇太后讓朕廢了你呢?”

“你可能會先廢了她。如今忍她,不過是覺得還沒到流血那一步罷了。”衛萊此言一出,劉徹的表情變得極其微妙,有種一言難盡的複雜。衛萊知道她說對了,“這事以後再說,你先吃着,我還有事告訴你。”

劉徹吃不下去,怕氣吐了,“你一天沒出昭陽殿,還能有什麼事?”

“你走大概一炷香,你姑母就來了。”衛萊道:“這個時間點,沒什麼想說的?”

劉徹習慣性想說沒有。一想他是早上出去的,館陶公主若是來的這麼及時,那就是宮門一開她就進來,然後在椒房殿外盯着她出宣室,然後她拐到這邊來,“她知道朕今天出去,有人給她通風報信?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她要是跟韓嫣一塊進來的呢?”衛萊問。

韓嫣這幾日忙着查王太后民間的女兒,一直在宮外他自個家住,每天早上進宮晚上出去。今早韓嫣進宮的時間點跟館陶公主的很是接近,“於他有何好處?”

“這就得問他了。”衛萊道:“不論你打算怎麼安置他,別讓我查到今天這事跟他有關,否則別怪我不給你面子。”

劉徹難得見她一臉的嚴肅,“你都敢沖朕大呼小叫,還能怎麼不給朕面子?”

“灌醉扒光扔到東西鬧市區。”

劉徹又險些被他的口水嗆着,無奈的看着她好一會兒,嘆氣道:“他是朝廷命官啊。”

“我還是衛夫人呢。”衛萊道:“有多大能耐做多少事。瞎摻合不該摻合的就要做好被收拾的準備。”

劉徹:“你當人人都是你,不光有個機智的腦袋,還有一枚神奇的玉佩。”

“沒有就更應該謹言慎行不是嗎?”

劉徹不能說是:“他剛立功,朕想把他支的遠遠的,也不好近日動手。”

“你有辦法,我知道。”

劉徹:“朕是人不是神。”

“你是當了五十多年皇帝的人,這點小事難不倒你。”衛萊想起一點,“別讓他去上林苑。”

劉徹喝口湯,緩緩腦袋,“衛長君在建章,朕總不能把他趕去甘泉宮吧?”

“你有辦法。”衛萊才不吃他這一套。

劉徹見她油鹽不進,放棄勸說:“他家對不起的是據兒,據兒是朕和子夫的兒子,朕都沒說什麼,你又不是子夫,這是為哪般啊?”

“我佔了人家的身體,保護衛家人是我的責任,你不也這麼說嗎?何況我看不慣他,同情你兒子,行嗎?”

劉徹點頭,“那你看不慣的可就多了。”

“是的。最好不要撞到我跟前。否則,不能打他們一頓,也得罵一頓先出出氣。”

劉徹聞言莫名想笑,“你消停會,讓朕多活兩年吧。”

衛萊:“所以這事?”

翌日上午,劉徹從太后那兒出來就命人宣韓嫣,隨即吩咐春陀:“取千金。”

春陀面露難色。

劉徹轉向他,“朕窮的連千金都拿不出?”

“昭陽殿的事奴婢聽說了,結合陛下讓奴婢打聽的,昨兒告訴竇太主您出去的人極有可能是韓嫣。你不罰還賞,衛夫人那邊如何是好?陛下,咱們中午還得去昭陽殿用飯呢。”

劉徹:“朕自有主張,定能讓她滿意。”

春陀心說,您不是讓她滿意,而是讓她越發不滿。

看到帝王萬事盡在掌握之中的模樣,春陀放棄勸說,年輕人,跌個跟頭總是好的,以後也就不敢疏忽大意了。

今日休沐,韓嫣不在宮中,待他過來已近午時。

劉徹聽到腳步聲,換上一張苦大仇深的面容。高大俊美的青年到他跟前,劉徹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韓嫣擔心的顧不上行禮,“出什麼事了?”

韓嫣字王孫。劉徹就滿含抱歉地說:“王孫,你要有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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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漢武帝比誰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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