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衛青猛地抬起頭來,阿姐好大膽啊。
衛萊看到他“你敢點頭,朕就把你扔出去”的模樣,又想送他一記白眼,“陛下的指甲該剪了。”說著,朝他身後看去。
衛青下意識把手背到身後。
劉徹回身看到這一幕,“拿出來。”
衛青小心翼翼的伸出來,看到十個指甲灰不溜秋,指甲縫裏還黑乎乎的,又想把手縮回去。
劉徹先他一步抓住,拽到衛萊跟前:“剪!”
衛萊氣笑了,這麼點事她至於耍心眼嗎。
她有前科,向來沒信譽可言,劉徹可不信她。
衛青連連搖頭,“不用不用麻煩阿姐,微臣回去就剪。”
“你姐不麻煩,朕也不麻煩。”劉徹明知故問:“子夫下午沒什麼事吧?”
衛萊:“當然沒有。只怕陛下後悔。”
“朕這輩子還沒後悔過。”劉徹道。
衛萊心說,後悔都用在了上輩子。
“那妾身聽陛下的。”衛萊前世的年齡足矣當此時的衛青的娘,而她面對這麼小的衛青只有憐惜,不考慮他以後的功績,一時也升不起敬意,自然敢給他剪指甲,“青弟,坐下。”
衛青看了看皇帝,又看看他姐衛夫人,期期艾艾地問:“真剪啊?”
春陀頓時忍不住同情他,瞧把孩子給嚇的。
“衛侍中,夫人是你姐姐,又不是旁人。”
可是以前沒人給他剪指甲,如今一上來就是阿姐,皇帝陛下還在一旁盯着,他壓力好大啊。
“不能不剪嗎?”衛青滿眼希冀地問。
劉徹:“你要抗旨?”
衛青刷的一下把雙手伸出來。
衛萊想笑,“別嚇唬他。”瞪一眼劉徹。
劉徹摸摸鼻子,“剪不剪?”
“剪。”衛萊瞥一眼他,坐到衛青對面。
年齡小的緣故,衛青的指甲很薄,衛萊咔嚓兩下就能給他剪好一個。
劉徹見她動作如此之快,擔心的移過去,“沒剪到肉吧?”
“這是我弟弟!”衛萊沒好氣的看他一眼,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
劉徹:“疼了你也不知道。”
衛萊牙癢,腳更癢,想一腳把他踹翻,“你來?”
“不,不行。”衛青嚇得直搖頭。
劉徹前世今生兩輩子沒伺候過人,打算嘲諷回去,一看到衛青滿臉驚恐的模樣,撲哧笑出聲來,“朕還能吃了你?”
衛青下意識搖頭。
“你怕什麼?”劉徹滿眼笑意的問。
衛青被問懵了。
春陀越發同情小孩,今兒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要“遭此橫禍”啊。
劉徹饒有興緻的盯着他,“說啊。”
“說什麼?”衛萊看不下去,“一邊獃著去。”
衛青猛地轉向他姐,你竟敢這樣和陛下說話?你你不要命了。
“聽見沒?你阿姐平日裏都是這麼跟朕說話。”劉徹開口。
衛青張了張口:“陛下,陛下慣的……”
“咳!”劉徹被口水嗆着,連忙別過臉去。
衛青就想看他怎麼了,手被攥住。
“別動!”衛萊扯一下他的手,“換另一隻。陛下沒事,他閑着沒事幹,每天都得鬧上幾齣,以後你就知道了。”
衛青的嘴巴動了動,“阿姐,你,你不可以這麼說。”
“你阿姐什麼不敢說。”劉徹接道,“給她一根足夠長的棍子,她敢把天捅破。”
衛萊看一眼劉徹,“那也得陛下給妾身個膽。”
“阿姐,陛下是皇帝。”衛青小聲說:“日理萬機。”
衛萊把他的手拉近一點,“還知道日理萬機,聽誰說的啊?”
衛青:“侯爺。”
“平陽侯啊?他騙你呢。”
劉徹眉心一跳。
春陀連忙出去守着。
衛青不由地去看劉徹,一臉的擔憂,為了他阿姐的小命,恨不得眼神給他跪下。
“你阿姐說的對。”劉徹開口。
衛青驚得身體抖了一下。衛萊險些剪到他的肉,忍不住朝他手背上一下,“別亂動。”
衛青又是一激靈,“阿姐……你……”
“還沒給你剪好。好好看着,以後自己剪。”衛萊不知他又瞎想什麼,但她真不想剪着他的肉,索性先開口,讓他無話可說,“平陽侯那麼說是他膽子小,不敢說實話。”
“阿姐……”看了看皇帝陛下,發現他竟然還笑,頓時驚得忘了說什麼。
衛萊:“陛下雖然貴為皇帝,先帝也提前為陛下加冠,陛下理應親政,實則太皇太后常以陛下年少,堪堪十八為由把持朝政,整天弄些雞毛蒜皮的事讓陛下忙活。陛下三天不理朝政,太皇太后和三公九卿都不見得知道。”
衛青又忍不住看劉徹。
劉徹頷首,“你姐姐說的對。除非是一些太皇太后不好出面的事,比如清明祭祖,封國的王爺過來。否則,用不着朕。”
衛青驚得瞪大了眼睛,想說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急的險些抓耳撓腮。
衛萊抬頭,正好看到這一幕,“你才幾歲啊?想這麼多幹嘛。這個收好。”指甲剪放他手裏,“知道陛下為何讓大兄去建章,讓你進宮?”
衛青搖頭。
劉徹也不知,想聽聽她怎麼編。
衛萊:“你和大兄都不識字,陛下委以重任也不放心。聽陛下說要培養一個肱骨之臣少說得八年,長則需十年。十年後大兄已近不惑,而你才二十二。母親年邁,去病又太小,兩個弟弟也小,你和大兄都在宮裏,家裏出點什麼事母親都不知該找誰,所以陛下才令大兄去建章,留你在宮中。”
衛長君是衛媼的第一個孩子,一直跟在衛媼身邊,衛媼疼他也很看中他。反觀衛青,早年被送到他生父身邊,在那邊活不下去衛青才跑回來,中間空缺好些年,以至於跟衛媼的感情相對衛長君只能算一般。衛子夫跟衛長君走的更近,於情於理,都該是衛長君來到天子身邊。
衛青想不明白,初次一個人進宮也不敢問。聽聞這些衛青茅塞頓開:“微臣讓陛下費心了。”
劉徹心說,費心的是你這個假姐姐,比親姐姐還為你着想,唯恐你回到家中受一丁點委屈。
“朕要培養自己的人,必須得多方考量。”劉徹無奈地嘆了口氣。
衛青不禁問:“不可以同太皇太后商量商量嗎?”
劉徹明顯被噎了一下。
衛萊想笑:“我的傻弟弟喲,你當去東西市買菜。那可是處理朝政的權利,至高無上。甭說太后不舍,只是三公之一的太尉,你要敢奪田蚡的權,田蚡也得跟你拚命。”
衛青連忙扯扯她的衣袖:“阿姐,阿姐,陛下的舅舅。”
“朕聽見了。”劉徹習慣了飯後歇一會兒,即便現在到宣室也沒心情處理政務,索性坐好,道:“他也是個不安分的,你切莫學他。也別遠着他,朕留他還有用。”
衛青連連稱喏,難怪阿姐敢直呼其名。
“不光他,”衛萊道,“朝中多是汲汲營營之輩,一不留神就能在背後給你一刀,你都要留意。”
衛青點頭,隨即看向劉徹。
劉徹了解他,知道他想問什麼:“竇嬰生性耿直到太皇太后都厭惡他。”
衛青放心的鬆了口氣。
衛萊手中又多了一把指甲剪,朝劉徹晃呀晃。
劉徹伸出手來。
衛萊愣住,回過神試探着問:“是妾身想的那樣嗎?”
劉徹笑而不語,你說呢?
我想糊你一臉指甲剪!
衛萊面向他,背對衛青,仗着衛青看不到她的真面目,瞪着眼睛看着劉徹,你來真的?
劉徹把手放她腿上。
衛萊拿起來想咬一口,最好咬出血來,沒個十年八年消不掉。可惜她不敢,因為太后健在,而劉徹是他娘的命根子。
“陛下,妾身剪的好嗎?”衛萊抬起他的手,讓他自個看看那堪比牙啃的指甲。
劉徹滿眼笑意,“朕相信你可以剪的同仲卿的一樣好。仲卿,讓朕看看你的。”
衛青的手是常年做活的手,比春陀那個三十多歲的人的手還粗糙。衛青不好伸出來,可見皇帝陛下等着,猶豫片刻還是送到他眼前。
劉徹認真看一下,當真不錯,修的很圓,“你姐姐給朕剪的一定比你好。”
劉徹像個愛攀比的小孩,衛青不由地放鬆下來,靦腆的笑笑,“您是陛下啊。”潛在意思,微臣哪能跟你比。
衛萊想送劉徹一記白眼,要臉嗎?拿孩子作筏子。
劉徹笑眯了眼,跟衛夫人學的。
衛萊瞥他一眼,老老實實給他修好,隨後也把指甲剪給他,“收好!”
劉徹看了看,還沒他的食指長,像是鐵,但表面跟瓷器一樣光滑,裏面還有個小小的銼刀,卻沒有掉下來。
劉徹心中感慨,不愧是衛萊從未來帶來的東西,着實精巧,“子夫,要不要朕幫你剪?”
衛萊心中一緊,手縮至身後,“妾身的指甲昨兒剛剪的,就不勞煩陛下了。”
“不勞煩你躲什麼?”劉徹笑吟吟看着她,“你和仲卿這點倒像,都往後——”
“陛下,陛下……”
劉徹眉頭微蹙,朝外看去,宣室的黃門伸頭縮頸鬼鬼祟祟的沒個人樣,頓時有些不快:“何事?”
“皇后,皇后不舒服,請陛陛下過去。”黃門一口氣禿嚕完,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劉徹奇怪,“她不舒服不找太醫,找朕做甚?朕又不懂望聞問切開方抓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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