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那兩個賊人顯然沒有料到有這麼不怕死的人,竟然往他們所在的馬車跑過來了。
“頭兒說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得趕快走。”賊人甲說。
“那成,馬車也是現成的。”賊人乙奸笑着點頭。
“嫂子,嫂子。”蘇惟眇跑到了馬車旁邊,拍了拍馬車廂外壁。
撩開帘子一看,就看到江瑜的臉,她嘴裏塞着一團布,眼睛掙得大大的,她的脖子以下都在麻袋裏。
“嫂子,你沒事吧沒受傷吧”蘇惟眇想要伸手摘掉江瑜嘴裏的布團,可是手不夠長。
江瑜手腳都被困着,無法動彈,她只能奮力搖頭了。
“那就好,我稍後就給你解開。”蘇惟眇安心了,江瑜沒受傷就好。
她一轉身,就看到了欺近的兩個賊人,他們也沒有拔刀,估計對付一個小姑娘用不着。
“我再說一次,你們現在上去解開她的繩索,給她賠禮道歉,說出幕後指使,我就放過你們。我是認真的。”蘇惟眇努力繃著臉,想要嚴肅一點,可是她確實長了一張再和氣不過再柔弱不過的臉,這給人一種她很好欺負的假象。
“喲呵!口氣更大了!”賊人甲露出一個猥瑣的笑。
“我數到三,按我說的做。我說過給你們機會的。”蘇惟眇是一個愛好和平的人,能動口絕不動手,當然她絕不承認是因為自己懶,只想動動嘴皮子。
“不要逼我動手。”蘇惟眇再次重申。
兩個賊人卻被她一副故作嚴肅的神情逗笑了,一個捧腹大笑,一個笑得直不起腰。
他們倆行走江湖這麼些年,還沒有被一個小姑娘這樣指着鼻子教訓呢。還說什麼“給過你們機會”,哈哈哈,他們才不需要這樣的機會。
賊人甲伸手就要去抓蘇惟眇。
“既然你們不想要,我也不強求。”蘇惟眇伸手,順勢抓住賊人甲的胳膊,將他摔到了不遠處的泥潭裏。
他們都沒料到會出現這種局面,賊人乙愣在原地,眼看着兄弟被放倒在泥潭,立馬握拳朝蘇惟眇沖了過去。
賊人甲從泥潭裏抬起頭,抬手抹掉臉上的泥水,站起來,“呸”了一聲。
他行走江湖這麼些年,還從未被一個小姑娘打飛到泥潭裏過呢。他自認不是君子,這個仇立馬就要報了。
兩個賊人都衝過去,想要暴揍蘇惟眇一頓。
蘇惟眇一看不好,覺得還是速戰速決比較好,下手就稍微重了些,結果一手將賊人乙的胳膊弄得“咔吱”一聲,骨折是沒跑了,賊人甲從空中摔落到樹枝上,再一次摔進了泥潭。
賊人倆都趴地上動不了了,痛得“嗷嗷”直叫喚。
“我說了給你們機會的。”蘇惟眇活動了下手腕,轉身鑽進馬車,將江瑜從麻袋中解救了出來。
“嫂子,走,我們回家。”蘇惟眇剛將江瑜扶下馬車,自己也正準備跳下來。
霎那間,拉馬車的馬兒突然仰天長嘯,撒開蹄子往前沖,將陷入泥潭的車輪拉了出來,拉着馬車奔向了前路。
慌亂之間,蘇惟眇緊緊抓住了馬車廂門框,她這是倒了什麼霉,明明剛才耍帥救了人,怎麼反倒把自己弄到這副田地
怎麼才能讓馬車停下來呢?
馬兒狂奔,車廂顛簸不已。只能穩住自己不掉下馬車的蘇惟眇,也是手足無措。
畢竟她從小生活在城市,連馬兒都沒怎麼見過,馬車更是見得少了,對駕馬車更是一竅不通。
她會不會就這麼死瞭然后又穿回到自己的世界呢?
應該是不能了,在那個世界,她的軀殼很可能已經不在了。
想到這兒,她不禁悲從中來。
上輩子,她英年早逝,難道這一世也是這個命運
不不不,還不是絕境,她怎麼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
於是她觀察兩邊的道路,評估跳下馬車存活的幾率有多大。
還是說等馬兒跑累了,自己停下來
可是抓了這麼久的門框,她覺得手軟。只憑着一股子勁兒,告誡自己覺不鬆手。
忽然間,她聽到了馬蹄聲,越來越近了。
糟糕!會不會是歹人追上來了?蘇惟眇心下一驚,她努力在顛簸搖晃中將自己藏進車廂,這樣至少要安全點。
“夫人!夫人!”她隱約聽到有人在喊。
好像是趙海潮的聲音
他怎麼追上來了
江瑜已經被救下來,他不趁機獻殷勤,跑來追馬車作甚
也對,自己現在是他名義上的夫人,他撇下自家夫人不救,確實容易引人非議。
“夫人……夫人!”趙海潮的聲音更近了。
“我在這裏。”蘇惟眇大聲回答,努力將車帘子拋出去。
“夫人……”趙海潮已經騎馬追了上來,就在馬車後面,因為路面太窄,他無法御馬超過馬車。
“夫人,你能打開馬車後門嗎?”
“不能,我沒法子過去。”此時緊緊扒拉着馬車門框的蘇惟眇,很是擔心馬車散了架,自己就這麼在高速中摔入泥地里。
馬車在前狂奔前進,馬兒在後緊追不捨。
直到駛入一處開闊地帶,趙海潮瞅准機會,趕緊御馬超過馬車。
“夫人,你把手伸給我,我拉你過來。”趙海潮很是焦急,看到蘇惟眇可憐兮兮地緊緊抱着門框的樣子,竟然有些安慰。
“不不不,我不敢。”蘇惟眇連連搖頭。
這匹馬為何會瘋了似的狂奔,顯然是有人對馬動了手腳。
經過打鬥、在馬車裏顛簸了這麼長時間,她又怕又累,只覺得手趴腳軟,害怕一鬆手就力氣盡失。
“我一定會抓住你的。”趙海潮承諾。
“我……不敢。我不敢。”蘇惟眇還是搖頭。
“前面不遠處就是一條河,如果馬車不能停下來,就會沖入河中,很危險的。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抓住你的。”趙海潮朝她伸出手來。
一聽他這麼說,蘇惟眇更是着急,前面是條河有很高的懸崖嗎?如果懸崖很高,那自己摔死的幾率豈不是很大
“你真的能抓住我嗎?”蘇惟眇眉頭皺着,看着趙海潮的眼睛。
“我當然能,夫人不相信我嗎?”
蘇惟眇望着朝自己伸出的那隻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是一雙再好看不過的手。
她當然不相信他,只是蘇惟眇相信他而已。
最終她點點頭,朝他伸出手。
“我數一二三,然後你鬆開另一隻手,好嗎?”趙海潮看她被說動,鬆了口氣。
“好。”蘇惟眇點頭。
他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冰涼涼的。
蘇惟眇閉着眼睛,在趙海潮數到三后,鬆開了抓門框的手,緊接着她被趙海潮有力的右手,抓上了馬背,以面對面的姿勢,共乘一騎。
馬車仍在狂奔向前,在幾十秒之後沖入了奔騰的河流中。
蘇惟眇緊緊抱着趙海潮的腰,她的心跳如鼓,四肢酸軟無力,大口喘着氣。
她的氣息在趙海潮的脖頸間遊盪,這令他有些不適,扭了扭脖子,卻被靠在他肩膀上的某人扳了回去。
“別動,讓我靠一靠。”蘇惟眇咕嚕道。
此刻,他的右手和她的左手仍舊緊握在一起。
“嗚嗚嗚,大人,嚇死我了。”蘇惟眇着實被嚇得不輕,臉縮在趙海潮的頸窩處,嘟嘟囔囔。
“沒事了,別怕。”趙海潮輕聲說。
“嫂子呢?”
“她沒事。”
“壞人被抓了嗎?”
“跑了一個。”
“你不是武功好嗎?怎麼打壞人打了這麼久”
“……我再練練”
“……”
“……”
蘇惟眇最終靠在趙海潮的肩膀上睡著了,趙海潮就讓馬兒這樣慢慢走着。
途中又下起雨來,於是兩人借住在一戶農戶家中。
夜裏,蘇惟眇竟然發起燒來,把趙海潮急得,可是大雨未歇,他又不能冒雨回萊陽蘇家。
只得起身,給她熱了薑茶,灌她喝了一碗,又給她擰了冷水帕子敷額頭。
還被農家女主人誇讚會照顧人。說他夫人有福氣,嫁給了他這般體貼的人。
其實趙海潮此時已做官約十載,哪裏做過這些伺候人的活計,只是看別人做過,自己做起來,實在手生得很。
喝薑茶和敷冷水帕子,也沒能讓蘇惟眇一下子就好起來,相反她夜裏還開始說起了胡話。
自言自語,嘟嘟囔囔。
“媽,我好想你啊。”
“我好想回家。”
“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家?”
趙海潮沒明白蘇惟眇何出此言,只當是她燒糊塗了。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你很快就可以回家了。”趙海潮伸手拭了拭蘇惟眇的臉頰,輕聲回答。至於她想的誰,他不知道。
蘇惟眇當然不會回答,她又嘟囔了幾句,翻了個身,半邊臉埋進枕頭,睡了過去。
趙海潮坐在床邊,手裏捏着帕子,卻沒了睡意。今天發生的事情,歷歷在目。
他追上去的時候,那幾個賊人正將江瑜塞進馬車跑了,他又追了一截路,攔下了他們。
其中一人的武功着實不錯,和他纏鬥時,另外兩人又駕車跑了。
不知為何蘇惟眇竟然出現了,像是從天而降,她似乎並不害怕,先追了上去。
等他擺脫那個賊人追上去時,只看到幾個賊人躺在泥地里,江瑜站在馬車旁,正在和一個年輕人說話,一見到他,立刻喊:“惟眇在馬車裏,馬車跑了。”
他當然看清了那個年輕人的面容,正是那人,江瑜會心心念念的那人。
他沒有下馬,追那輛馬車去了。甚至沒有問出那句關懷的話,他知道她安好就行。
只是蘇惟眇倒確實出乎他的意料,她似乎與他記憶中的那個她,有些不同。至少今天追上來的行為,就很是令他吃驚了。
今天的事情,是許多人一生都不會遭遇的場景。蘇惟眇看似柔弱的身軀里,竟然有這樣的勇氣。這樣看來,她耍無賴的樣子也有些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