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巫族的窘境
雲靈大陸何其遼闊，一個永恆雪疆便數十萬里縱深，其北不知極盡。
西有古神沙漠，東有萬里蓮塘，南邊的巫蠱山脈幾乎無人涉足，只有巫族從古至今生活在這裏。
在雲中飛行，風無相心中好奇，忍不住落下進入林中，瞬間便被瘴氣淹沒，四周傳來了一聲聲恐怖的獸吼。
極速飛天而起，他才鬆了口氣，不禁道：“這巫蠱山脈的確是毒獸無數，凡俗修者根本活不下去。”
巫瓏的心情並不好，或許是被種天問臨走的話氣到了，一整天都冷着臉，不知道在想什麼。
“行了，差不多得了。”
風無相道：“擺個臭臉沒意思，他的話很清楚，你要是恨他，就找他報仇。”
巫瓏把頭偏過去，道：“不用你管。”
風無相緩緩道：“一天一夜，途經了惡毒沼澤，進入了巫蠱山脈腹地，應該快到你們巫族的棲息穀了吧？”
巫瓏搖了搖頭，嘆息道：“棲息穀位於巫蠱山脈深處，我們剛進入巫蠱山脈，這意味着，路程剛剛到一半。”
風無相有些駭然，沒想到巫蠱山脈竟然這麼大，綿延了足足數十萬里。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說說巫族的情況吧，讓我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有個準備。”
巫瓏苦澀一笑，低聲道：“巫族在鼎盛時期，人口數以百萬計，在巫蠱山脈深處開闢出了大量的土地。”
“隨着納蘭天兆建立大涼天朝，人口便開始流失，直至如今，人口已然不到十萬，並還在繼續流失。”
“這近十萬族眾分為五個部落，由五大長老分別管轄，而五大長老屬於長老會，由族長和大祭司管轄。”
“族長往往負責俗事，大祭司往往負責玄事，分工很明確，但我巫族信奉巫神，所以大祭司的地位隱隱是要高於族長的。”
說到這裏，巫瓏微微頓了頓，道：“巫族人沒有姓，往往需要和外界聯繫的人，才會取姓為巫。”
“我是巫族現在的少祭司，地位和五大長老齊平，賜予大祭司和族長，但實權不多。”
風無相點了點頭，道：“這一次，幾乎把巫族百年底蘊消耗乾淨了，你回去會受到懲罰嗎？”
巫瓏慘然一笑，低下了頭，呢喃道：“只有大祭司和族長有資格懲戒我，但即使他們不懲戒我，我又能好過到哪裏去。”
“我畢竟害了巫族，這種罪過恐怕是萬死難贖。”
風無相微微眯眼，卻是沒有說話。
一天之後，他們終於飛到了巫蠱山脈最深處，這裏已然沒有了瘴氣，反而陽光明媚。
下方是一片片湖泊，像是一顆顆寶石嵌在大地上，無數花草鋪蓋大地，美不勝收。
誰又敢相信，毒瘴氤氳的巫蠱山脈深處，竟然有這樣一處洞天福地呢。
很快，風無相便看到了前方山脈之間，有一處巨大的山谷。
那是兩片山脈祭出來的凹陷之谷，極為寬闊，足有三四里寬，數百里長。
中間連續有四五個長條形湖泊，足夠滿足巫族的用水生活。
這裏簡直可以說是洞天福地了。
巫瓏的臉色有些蒼白，不停喘着粗氣，嘴唇都微微顫抖。
可以看得出她很緊張，背負這麼大的罪過，回到家鄉，不知道會面對什麼樣的懲罰。
“少祭司！少祭司回來了！”
“參見少祭司！”
羅盤神器剛剛落在山谷內，注意到這邊的百姓已經激動地喊了起來，可以看出，巫瓏在這裏還是很有威勢的。
“琉璃姐姐，琉璃姐姐，我要糖！”
“姐姐，我要小髮釵！”
“我要漂亮的裙子！”
一群孩子圍了過來，攤着小手問巫瓏要東西。
巫瓏心中五味雜陳，苦澀一笑，輕輕道：“孩子們，這一次姐姐什麼都沒給你們帶。”
四周的孩子頓時沮喪了一起來，一個個嘟着嘴巴。
“琉璃，你回來了啊，任務怎麼樣？”
一個中年漢子從前方飛來，話剛說出口，臉色卻慢慢凝重了起來。
他不禁疑惑道：“琉璃，其他人呢？咱們族內的強者呢？”
巫瓏沒有回答，只是緩緩跪了下來。
中年漢子臉色劇變，看了一眼四周，連忙道：“跟我進殿！”
他一把拉起巫瓏，直接朝高處的大殿飛去。
風無相看向四周，只見這裏的建築大多是木屋，因為地處潮濕，昆蟲太多，都是高教樓，條件比較簡陋。
人們的服飾是麻衣粗布，顏色也比較單一，配飾還停留在獸牙階段，沒有人工製造的工藝品。
這裏的文明，落後了太多年，相比於繁華的人族八國，這裏的確留不住人啊。
“我這兒有好吃的，孩子們想吃嗎？”
風無相一聲吆喝，從儲物戒中拿出了桌椅，就地坐了下來。
桌上擺滿了好菜和各類點心，那香氣迅速傳向四周。
四周眾人看來，成年人倒是有些戒備心，未曾靠近，但孩童只知道風無相是跟着琉璃姐姐來的，於是紛紛靠了過來。
風無相看着他們，笑道：“你們只要回答我一個問題，就可以拿走一盤點心。”
“就從你開始。”
風無相指着一個大約七歲的男童，道：“回答我，你知道外面的世界嗎？”
小男童口水都饞出來了，眼睛死死盯着盤子，大聲道：“知道！”
於是端起盤子就跑。
干！套路老子！
風無相氣得站了起來，指着另一個男童道：“回答我，你想去外面的世界嗎？”
這個男童也大概六七歲，想了想，道：“不想。”
他剛想伸手端盤子，就被風無相攔住。
媽的，我能上當第二次嗎？
風無相笑道：“先說為什麼不想？”
孩童道：“因為外面都是壞人，爹娘和大人們都這麼說。”
風無相皺起了眉頭，為了防止人口流失，故意惡化外面的世界？
這樣做顯然是本末倒置，只會讓孩子目光短淺，知事之後，便會懷疑這裏，並加劇離開的心。
風無相看向旁邊，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她望着桌上，小心翼翼吞着口水，卻沒有靠很近。
“你過來。”
小姑娘看了四周一眼，有些不敢靠近。
風無相擺手道：“過來吧，沒關係，我是你們琉璃姐姐的朋友。”
小姑娘這才小步踩過來，黑亮的眼睛有些羞澀。
風無相笑道：“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道：“采果。”
巫族的名字果然是隨性。
風無相指着一盤桂花糕，輕輕道：“這份桂花糕是中山王都最有名的廚子做的，非常好吃，你想吃嗎？”
采果臉色紅了紅，低聲道：“我需要回答什麼？”
大孩子果然要剋制很多，不會套路老子。
風無相道：“你對外界是什麼看法？你想去嗎？要說實話，我看得出你有沒有說謊。”
采果想了想，又看了一下四周，才小聲道：“大人們都說，外面不好，人很壞，不單純，會害我們的。”
“但...但是，外面來的工匠叔叔們，有時候會說兩句外面的世界，好像又不那麼危險。”
“唔...我對外面很好奇，想去看看，但絕不是想背叛巫族。”
風無相指了指桌上，道：“吃吧。”
他的有些感慨，難怪巫族人口流失這麼嚴重，原來不單單是水往低處流，而且是教育出了問題。
人的思想，就是一汪水，堵是堵不住的。
“外界不好”、“外面的人很壞”、“出去就是背叛”等觀念，相當於把思想堵住。
但堵不如疏啊，人一旦懂事了，會通過自己的渠道獲悉這些事，就會產生懷疑。
懷疑會誕生好奇，而證實自己被教育所騙，那麼離開這裏往往就成了最好的決定。
巫族的問題，不單單生活落後，更重要的是思想的狹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