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風雨欲來
我一時語塞,死死地看着鞋尖:“那得看紀總要找多少個男人過來。”
“這個可說不準。當然,蘇小姐若自認能力了得,多加卻是無妨。”
他重新倒了酒,啜了口,譏笑道。
“如此,勞紀總駕,錢貨兩清,按人頭數算,蘇晨奉陪就是。”
“如你所願。”
他微訝於我的回答,隨之漠然笑開。
“方才你為什麼還要吻我?何必自己檢驗,讓你手下的人過來不更好?”
我有些凄涼地問出心中疑問。
他眉峰一皺,顯見不耐,沉聲便道:“我的事倒輪得到蘇小姐來管?蘇小姐,每個人都有自己該守的本分,你的請你恪守。你手上那份合同,想簽的人不少,你最好掂量自己的分量,長個記性。”
我苦笑:“是,是我逾越了。如果紀先生沒有其他吩咐,我便先回自己房間了,或者,紀先生要我今晚陪你……”
“沒這個必要,蘇小姐請自便。”他冷冷撂下話,又斟了杯酒,行至窗邊,不再看我。
我笑着慢慢踱上二樓,打開那扇我唯一能夠打開的門。
關上門,無力地滑坐在地面。
地上鋪有地毯,並不冷,要冷的也只有心吧。
紀大哥,那個安靜溫暖的你哪裏去了,是什麼改變了你?而我又該怎麼辦?你買我到底是為了什麼?你不許我開燈,在黑暗裏吻我,是因為,你並不想看到我,你厭惡這樣一個女人,覺得她臟,可你為什麼還要買這樣一個女人?
蜷成一團,我凝視着天花板微微失神。
良久,當紀敘梵沉穩的腳步聲一下一下傳來的時候,我把耳朵貼到了門上,凝神去聽他所有的聲息。
他的房間似乎就在我隔壁。我和他竟然靠得這麼近。
那種感覺很奇怪,酸痛中又夾雜了幸福。
我還真是瘋了。
在床上輾轉反側,幾乎是徹夜未眠。事情已遠遠超出我所有想像,我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接下來的一切。
到天蒙蒙亮的時候,才合了合眼,很快,又一個激靈坐起來,往床頭鐘錶看去。
七點過一刻……他是大老闆,應該還沒出門吧。
胡亂扒扒頭髮,我奔了出去,走到玄關處。
他的鞋子還在!
我抑制住興奮,跑進廚房。
冰箱裏果蔬肉食一應俱全,而且看上去質量上乘,有神戶急凍牛肉片,一看就知道味道鮮美,這玩意兒價值不菲,這裏一抓一把,魚是黃金鮸,又是貴价貨兒……
只是,冰箱裏的東西,似乎完全沒有動過的痕迹。
紀大哥,你的每餐都是怎樣解決的?回你父母那邊吃,還是和情人在餐廳里燭光晚餐?
家,是個溫暖休憩的所在,這個豪華的屋子卻處處透着鐵鏽般的冰冷,這裏似乎只是你用於作息的地方,除此別無其他了,是嗎?
心裏突然就那樣疼痛起來。
我將滿腦子有關他的念想暫時甩開,拿了些食材出來。
可是,做些什麼好呢?
突然想起那年醫院裏的事。
“少爺,東西我來拿就好,你堂堂紀家二少爺,拎個食盒成何體統!”
蒼老仍不失威嚴的聲音從私家病房門外傳來。
“就您這老頭兒啰唆。”年輕好聽的聲音里透着淡淡的笑意,“我來探望我的小朋友,您緊張個什麼勁?”
然後,他微笑着出現在我面前。白襯衣,灰黑相間格子羊毛背心,卡其色休閑長褲,年輕的男人俊朗純凈得像個天使。
這個人,真是好看。
我怔怔地望着他,撲騰着想撲到他身旁,腳上無力,很快跌回床上。
“小丫頭片子。”
年過半百的張管家吹鬍子瞪眼。
紀敘梵幾步邁過來,扶我坐下,伸手點點我的鼻尖,笑道:“漫漫,你這是幹嗎?這腿還沒好呢,當心。”
對了,那時,我還不叫蘇晨,蘇姓,疊字漫漫。
我臉色紅紅地瞅着他。
他拍拍我的腦袋,笑道:“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食盒……那必定是吃的東西,張管家的嗓門,讓人想聽不到都難。我心裏小聲說,卻小心翼翼地搖頭示意猜不到,我那樣希冀着眼前這個青年給我完整的驚喜。
他從袋子裏拿出一個保溫瓶:“是乾貝肉絲粥,這是我最喜歡的口味,來,咱們漫漫也嘗嘗。”
我心裏歡喜得想叫,連連點頭。
這是紀敘梵第一次給我捎食物,還是他最喜歡的食物,頓時只覺幸福滿滿地堆積在在心上。
張管家微微哼道:“不僅是個小色鬼,還是個小饞鬼。”
紀敘梵佯作不悅道:“張爺爺。”
我偷偷朝張爺爺做了個鬼臉。這個老頭兒,並不喜歡紀敘梵和我走得近,約莫是覺得我這樣無關要緊的人佔用了他家少爺的寶貴時間。
如今,那位張老爺子的容貌已漸漸在我的回憶里模糊,只是,那碗普通的乾貝肉絲粥,我現在好像還記得它甘美鮮甜的味道。
那是幸福的味道。
關於幸福,記憶大概永遠都不會褪色。
家裏孩子多,我腿腳不好,脾氣也怪,從來不得父母和兄弟姐妹們的喜愛。第一次被人重視,那是怎樣的快樂。
我輕輕笑着,心裏柔軟無比,就做個乾貝肉絲粥,燴個海鮮肉醬面,再做點雜菜鮮果沙拉什麼的。
低頭看着餐桌上的成品,我樂不可支,賣相不錯,味道也香,就不知紀大總裁賞不賞臉了。
想到這,微微苦笑。
突然,又覺渾身不對勁。
一個激靈轉身,只見紀敘梵已穿戴整齊,整潔無比地站在我背後不遠處,眉頭微微皺着。
我有些心虛地看看自己,這一手叉腰,睡衣邋遢,光着腳丫的是我嗎?
估計我的形象在大老闆心中又打折扣了。
“那個,紀總早安。”撥了撥亂髮,聊勝於無。
“早。”
男人的聲音似乎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招呼打得冷清,似乎本來並不欲與我搭話,只是良好的教養使然。
他接着便走到玄關處。
他……要出門了嗎?
我心中忐忑,試探着道:“我……弄了點早餐,你要不要嘗嘗看?”
“不必了。”
乾脆利落的拒絕。
我心裏一陣失落,臉上仍微微笑道:“那您慢走。”
他看我一眼,沒再應話,慢慢穿上鞋子,動作是一貫的優雅。
出門前,他突然轉過身來,淡淡問道:“蘇小姐,你向來都是這麼特立獨行的嗎?還是說你現在這個邋遢的樣子,也是勾引男人的手段之一?”
我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