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八字兒硬的女人
“看看廉家那個狠心的婆娘,今個兒竟然自己上山挖紅薯了,莫不是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了?”
“嫂子你是不知道,阿肅現在病倒了,她沒了使喚的人,可不得自己幹活兒么!”
“這老廉家也不知道是造了什麼孽,竟然娶回來這樣的一個媳婦,剛剛進門兒,就把丈夫給剋死了,現在就連小叔子都半死不活的,這八字兒得多硬啊!真是個掃把星轉世!”
齊蓁前世里最恨人家說她八字兒硬,因為廉君與廉肅一前一後都去了,她連改嫁都困難的很,否則她娘家最後也不會為了一筆銀子,直接將她賣給了一個沒了根兒的老太監。
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兩個碎嘴的婦人,齊蓁沒有理會她們,顛了顛身後的背簍,直接回了廉家。
走到廚房裏,齊蓁放下背簍,拿着幾個紅薯,放在盆子裏洗洗涮涮,齊蓁對於生火做飯雖然有些不熟練,但到底也是農家的女人,沒費什麼力氣,就在爐子裏點起了火,灶上燒了開水,往鍋里加了些米,又把紅薯切成拇指長的大塊兒,放了進去。
等到粥煮的軟糯之後,廚房裏也散出了濃郁的甜香,大灣村的紅薯香甜的很,即使用水煮軟了,嘗起來味道依舊不錯。
打了三個荷包蛋在鍋里,雞蛋熟了后,齊蓁直接將粥給盛了出來,走出廚房喊了一聲。
“伯元、仲琪,過來吃飯!”
聽到女人的聲音,廉伯元拉着廉仲琪慢吞吞地來到廚房,廉伯元到底年紀大些,用警惕的眼神看着齊蓁,齊蓁也沒理會他,盛出滿滿一碗粥,裏面卧了一個荷包蛋,送到了廉肅的房中。
輕輕敲了敲門,齊蓁直接將紅薯粥端到了床前,廉肅看了齊蓁一眼,抿了抿唇,什麼都沒說。
看着躺在床上已經脫了相的男人,齊蓁暗地裏撇撇嘴,只覺得百無一用是書生,只不過是一場小小的風寒罷了,廉君挨不過去,這廉肅也被折騰的幾乎去了半條命。
“起來吃點東西。”
一邊說著,齊蓁一邊將瓷碗放在木桌上,扶着廉肅坐起身子,在他後背處墊了一個墊子。
端起瓷碗,齊蓁問了一句:“用我喂你?”
廉肅挑了挑眉,黑眸幽幽的看着齊蓁,那眼神,看的齊蓁脊背發涼。
好在廉肅很快就接過瓷碗,他雖沒有什麼力氣,但還是能端起一碗粥的,因為餓的有些久了,所以廉肅也顧不得燙,咕咚咕咚就把碗裏的粥給喝了,連那隻荷包蛋都是一口吞下。
兩隻母雞隻下了三隻雞蛋,齊蓁都給這廉家三個小子了,她自己都沒撈上,看着廉肅吃得香,齊蓁吞了吞口水,暗罵自己沒有出息。
看着廉肅吃完了,齊蓁這才接過瓷碗,回到廚房,將自己的那碗紅薯粥給喝了,這時放在爐子上的湯藥咕咚咕咚冒起了泡,走到爐子前,看着其中大概一碗水的分量,齊蓁用抹布捏起把手,把湯藥倒在碗裏,又給廉肅端到房中。
說實話,齊蓁對廉肅這個小叔子,當真是不太熟悉的,廉肅看不上她愛慕虛榮,貪圖蠅頭小利,而齊蓁也看不上廉肅那副恨不得鑽進書里的樣子,廉家還有兩個娃娃呢,田裏的地也沒人耕種,如今早就荒廢了。
看看別人家的田,現在都收了不少糧食,偏偏他們廉家的地里長滿了雜草,米缸也見了底,要是不去山上挖紅薯的話,恐怕還得餓肚子。
說起來,廉肅雖然是齊蓁的小叔子,但年紀比齊蓁還要長一歲,不過他二人之間也並不很熟,齊蓁嫁過來攏共還沒有半年,與廉肅都未曾說過幾句話。
不過廉肅還是很識好歹的,見着齊蓁端了葯過去,也沒有裝模作樣,直接把一碗烏漆漆的湯藥吞下了肚。
齊蓁以往喝過劉大夫開的葯,那味道,苦的人能把膽汁都給吐出來,在嫁給老太監之後,齊蓁手上有了些散碎的銀錢,每當要喝苦藥了,就會去榮安坊中買一些蜜餞來吃,那味道,齊蓁現在想想,都覺得甜到了心坎兒里。
“你今日做的這些事情,可是有什麼條件?”
廉肅突然開口了,在他眼裏,齊蓁就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能讓這個女人主動照顧這一大家子,着實不算什麼簡單事兒。
不過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齊氏搬到了娘家,就連之前兄長辦喪事收的禮金,廉肅連碰都沒碰一下,就成了齊家的東西。
齊蓁低垂着頭,她哪裏會不清楚廉肅的想法?
想到自己把那麼多的銀錢都給了齊家那些吸血的水蛭,齊蓁就氣的心口疼,那她好爹爹好娘親,根本就把她這個女兒視為貨物一般,只要有買主能出得起不錯的價錢,就可以賣出去。
賣了一次還不算,還要再賣第二次。
想到自己被老太監折磨的日子,齊蓁臉色難看的很,連帶着也沒有什麼好態度,看着廉肅道:
“我現在照顧你,是免得讓你死了,這一大家子沒人養活,等你身體好了,就快點去找個活計,省的在家裏混吃等死!”
明明齊蓁心裏頭對廉肅的死十分愧疚,但她本來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嘴上刁鑽的很,這話一說,廉肅那邊就冷笑開了,好像早就看出了齊蓁的打算一般。
“你放心,只要你不再把錢拿去貼補娘家,我廉肅還不至於連個女人都養不起!咳咳!”
一邊說著,廉肅顯然因為動了火氣,又撕心裂肺的咳嗽起來。
齊蓁也沒去管他,冷哼一聲,直接端着碗離開了房間。
八月的天熱得很,今個兒留下的碗筷一定得刷乾淨,否則明日指不定上面圍了一堆蒼鷹,那模樣齊蓁曾見過一次,噁心的讓她想吐。
藉著月色,她把木桶放在井裏頭,用手搖着麻繩,提上來半桶井水,把這些碗筷都給清洗乾淨了。
出了一身汗,齊蓁只覺得渾身粘膩的很,都透出一股酸臭味兒了,她原本並非愛潔之人,但因為那老太監折磨人的手段着實污穢的很,每每經過一次之後,齊蓁都得把渾身仔仔細細地給洗上一遍,久而久之,她也養成了夜夜沐浴的習慣。
月光灑在地上,好像一層白沙似的。
齊蓁又提了幾桶井水,先是提回房中一些,灌到了木桶里,之後又用鐵鍋燒了一鍋開水,端着盆子到了房中,仔細地關好門窗后,這才把盆中的熱水倒入木桶中。
頓時水汽蒸騰,白煙裊裊。
齊蓁沒有直接泡澡,她先打了水將身上的泥土洗乾淨,看着身上細白的皮膚,又摸了摸粗糙的臉頰,重重的嘆了口氣。
她底子的確是細皮嫩肉的,但日日在村裏頭風吹日晒的,又不像京城裏頭那些大家小姐那麼保養,再好的皮膚也受不住,看着自己滿是繭子的手,齊蓁心疼的很。
腦海中那段不堪的回憶是齊蓁不願想起的,但她卻不得不承認,老太監的確是有些真本事的,否則也不能伺候在貴妃娘娘身邊,讓貴妃娘娘椒房獨寵。
那老太監生了一雙巧手,最會做女人使用的香膏香油之物,世上沒有哪個女子不愛美,那些香膏塗在身上,不止可以讓粗糙的皮膚重新變得細膩如凝脂,還可以起到美白之效,配上那些幽幽的花香,讓人鼻子裏一聞,整個人都要醉了。
前世里齊蓁跟在老太監身邊,曾跟他一起做過香膏,老太監做好的香膏賣剩下了就給齊蓁塗上,當時那一身皮肉養的,說是吹彈可破也不為過。
到了最後,齊蓁竟然是被那個王八蛋生生給折騰死的。
舔了舔乾澀的嘴唇,齊蓁知道,貴妃獨寵這麼多年,與那老太監調製的香膏恐怕也脫不了干係。
要是她也能做出那些香膏香油拿出去賣,這大灣村離京城不過半日功夫,最不缺的就是有錢人,只要東西足夠好,齊蓁根本不愁賣不出去。
女人身上的錢也是最好賺的,這一點,齊蓁在前世里看着老太監賣脂膏賺的盆滿缽滿的,就深有體會。
心中閃過這個念頭,怎麼揮也揮不去。
齊蓁有些衝動,但現在已經入了夜,根本不能出屋,雖說大灣村民風淳樸,但寡婦門前是非多,齊蓁即使不在乎名聲,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安分些好。
身上的泥土擦得差不多了,齊蓁直接走入木桶之中。
被水汽一蒸,齊蓁只覺得渾身疲乏的很,她心裏盤算開了,這廉家只剩下一百多文錢,雖說大灣村沒有用錢的地方,但廉肅的身子骨卻不算好,吃的葯就是無底洞,再加上兩個年紀不大的娃娃,這用錢的地方多了去了。
眉頭緊鎖,齊蓁很快地打理好自己,因為疲憊的很,她擦乾了頭髮之後,隨意的披上了一件衣裳,上床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