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奏就奏吧
至於外放的官員,那就更是得排隊了,除非封疆大吏,至少到了一路經略安撫使之類的,要不一般州府,慢慢遞吧,除非有民變、飢荒什麼的之外。
這可是文官啊,大宋是文貴武賤的年代。
周十一郎就算劉瑜保薦的奏摺,進行准了,他也只是武職。
他離這句“有本上奏天聽”那真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吧?
“你有何事,可以遞給本官。”劉瑜好生對他說道。
這個“本官”不是劉瑜自稱,是指本衙門,本單位,讓他有問題先交到本單位該管上司處理,比如現在,周十一郎該管上司就是白玉堂,如果不是劉瑜直接吩咐他辦差,他來找劉瑜彙報,那都是越級了。
“小人受教。謹尊經略相公教誨。”然後周十一郎就這麼下去了。
如果這樣,那也就不必專門來提這一筆。
關鍵是一個時辰后,白玉堂一臉尷尬奔上堂來,見着劉瑜,翻身拜倒,口中稱道:“相公,恩相,小人罪該萬死!”
劉瑜頗有些摸不着頭腦,這一驚一詐的,是折騰啥?
白玉堂苦着臉把一份摺子遞了上來,字不怎麼樣,只能說清楚,密密麻麻大約寫了近千字,大意就是,劉瑜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弄了一千匹馬,沒有想着交給大宋,而是和大名、京兆府的官僚,狼狽為奸,吞為私有,而周十一郎作為經手人,他認為自己身為劉瑜的下屬,要服從命令辦好差事沒問題,但他身為大宋子民、武官,同樣是有責任向官家彙報這樣的事。
“他想遞去哪裏?你讓他上來。”劉瑜並沒有動怒,反而笑着對白玉堂說道。
周十一郎上來了,臉上沒有一點不好意思,如同他做了本來就該做的事。
“你這寫得太長,不吸引人,別說官家,就算是御史台那邊,每天罵我和王子厚的奏摺不知道有多少,你這麼長一篇東西,誰有心思去看?就算恨不得我死的涑水先生,也沒空看完你這玩意啊。”
劉瑜語重心長對他講解道:“你不會寫奏摺啊,你爺爺也是讀過書的,不可能沒教過你吧?你臉紅了,看來兵書你還願讀,這種文章你不願學對吧?不行的,你看,你這就鬧笑話了。”
說著他把周十一郎拉到案前,提着奏摺:“你要提煉出兩句,駭人聽聞的,放在前面,比如說,劉瑜里通敵國!比如說,劉瑜欲行大逆!嗯,按你這秦折,你應該弄一個,諸如,國貧官富,前方將士浴血奮戰,後方良馬盡入私囊!不嚴謹,我湊這兩句不太嚴謹,反正,大約這意思,百十字,把事情說清楚,呈上去了,上頭有興趣,自會叫你詳細報,到時你再交這一份便是。”
等着周十一郎滿臉茫然要出去,劉瑜又叫住他:“我有專一直奏御前邏卒文字的權柄,你寫得好了,可以不經御史台,我奏事時,幫你遞上去。”
“可,可小人這是對相公您不利啊!”周十一郎徹底懵了。
劉瑜笑着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嗎?我不覺得啊,你好好回去寫就是。”
打發了周十一郎,白玉堂卻就一臉的悔恨,劉瑜安慰長道:“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
“好事。”劉瑜點了點頭。
是不是好事不知道,當遠在汴京的王安石,從皇帝手裏接過這份奏摺時,連同邊上的曾公亮曾相爺,大宋帝國的君臣三人,真的是感覺到哭笑不得。
因為隨着劉瑜報奏他如何在夏、遼雲運作,讓他們兩方在黑山到天德軍處,形成不斷流血的傷口,以讓夏人無力支援青唐之外,還有劉瑜舉薦周十一郎的信,這倒罷了,劉瑜舉薦個把低級武官,這真不是事,別說一路經略,就是知縣知州一流,通常也會准了的。
但讓人無奈的是,隨同而來的,裏面還有一封奏摺,是這位周十一郎所寫的,舉報劉瑜和大名、京兆府眾官僚,中飽私囊,沒去良馬一千匹。
而這份奏摺上,居然有劉瑜副署:臣瑜,經查該員所奏事宜,確有其事,大多屬實,不敢瞞上。
然後還有劉瑜的請辭致仕的摺子。
“他這算什麼意思?自污么?”皇帝非常不開心,語氣也不是太好。
曾公亮在邊上接過這些文件看了,撫須笑道:“他以為彈劾他的是烏台御史,而他是帝國宰相么?還請辭呢!哈哈哈哈!”
一般御史罵宰相,相爺略要臉些,就會請辭避嫌。
但劉瑜遠沒到那個級別吧,從事細作工作的,怎麼可能因為下屬的意見,就這麼請辭?這簡單就是兒戲吧。
王安石卻就冷笑道:“狂生故態罷了!他不過在張顯,這千匹良馬的來歷。”
說著他把劉瑜的奏摺,其中幾處,用指甲掐了印,重新遞給皇帝和曾公亮。
皇帝接過看了,便見裏面寫着:臣以為蕭後宮斗謀划,謀取良馬若干。
“這劉卿,當真是,當真是,妙人兒,哈哈哈!”皇帝想了半天,卻終於不忍罵劉瑜一句,只是擠出了一句妙人兒。
因為劉瑜確實對於皇帝——這位居於深宮之中的官家來說,他就是一個妙人兒,他並不跟王安石一樣,出來就跟他講天下大計,動輒就是祖宗不足法,天命不足畏;他也不會跟曾公亮一樣,跟他講述什麼治理天下的大道理。
劉瑜是如此的奇怪,對於皇帝來說,把細作這件事,做到了近乎於道,讓他做一路安撫經略使,他要了個沿邊細作便宜行事,跑去夏遼之地,讓別人打仗,讓人家遼人莫名其妙給他戰馬,而且他舉薦的人,舉報他,他不單幫着遞上來,還自己副署了!
這算是自己彈劾自己嗎?總之,皇帝刮腸刮肚,只覺得,劉瑜便是一個妙人,混然和其他的臣子,全是不同的。
“這周某,以為自己是活在則天皇帝年間的俊臣么?”王安石很不爽這種越級上告的行為。
“劉子瑾也極荒唐!必當訓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