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起東方 第三章 逛街二三事

第一卷 風起東方 第三章 逛街二三事

將盆子菜交給桃子打理后,薛子墨除了偶爾看下桃子記錄的冊子,逛逛雜物間的菜園子之外,就沒有過多理會了。

薛子墨早上課業,除了聽夫子講解,就是接受夫子提一些問題,發表一些自己的見解。這對薛子墨來說除了有點枯燥,並沒有什麼困難,雖然沒有讀過四書五經,但是其中一些知識,可以用後世的一些見解來解釋,這些獨闢蹊徑的見解反倒令夫子也獲益頗深。夫子姓劉,名植,落魄秀才,薛慎愛惜人才,聘請他當自己兒子的老師,平時給些銀錢好維持生活。除了教薛子墨詩書,劉植還在薛慎手下當一名幕客,所以見到薛慎的機會還是很多的。古時的讀書人是不怎麼下地幹活的,也不經商做買賣,生活開銷來源基本上靠教書、賣字等,若是生活在和平年代,也沒什麼困難。放在亂世,讀書人除了加官進爵,平日營生就困難了。

薛家主人樂善好施,劉植對薛家公子也頗有好感,除了身體虛弱之外,敏而好學,尊重師長。前一段時間薛子墨發燒半個多月,作為其師長的劉植,也曾來探望過。一度擔心薛子墨燒壞腦子的他,如今看到薛子墨不但沒有燒壞了腦子,反而比之從前更加聰慧,對學問見識更加有見解,更能舉一反三,為此劉植在觀察過幾天後,就如實地將此事向薛慎稟報了一番。

“公子學業上無大礙,除了對詩詞不甚喜歡之外,對於處世待人,經世治學的知識卻頗有見解。前段日子,公子還問及有無孫子兵法之類的兵書,我想可能公子對兵法也是有嚮往的,想來公子的志向宏大,不喜詩文只是不想浪費多餘心力,人力有窮罷了。”

“他喜歡經世之學,就讓他學吧,至於兵法,容我再考慮考慮。”宋朝人重文輕武,薛慎對於兒子的想法不免有些遲疑起來。

“還有一事,在下前幾天似曾在閑暇之餘,聽少爺在同桃子幾個下人在講一個叫雞兔同籠的數學問題,題目是這樣的……”劉植將薛子墨講的題目一字不漏地敘述出來。

“這不是《孫子算經》裏的題目嗎?”薛慎道。

“是的,不過少爺的解題思路很有趣,不過最有趣的不是這個,而是他說的話以及後面給出的另一個解題方法。”

“哦,是什麼。”

“少爺說……,這個解題思路告訴我們,解決數學問題,不能靠死板的方法去做,而要活學活用,知道了生活中雞和兔的常理,就能夠用更簡便的方法快速算出雞和兔的數量了。最後少爺給出了一個叫做一次方程的解題方法,叫做設籠子裏有X只雞,則兔子有……”劉植說完,又補充了一句,“這個一次方程,我後來偷偷找桃子了解了一下,自己琢磨了幾天,出了幾道題考桃子,發現桃子很快就能夠用一次方程解出來了,我這才知道少爺說的這個一次方程的其妙,讓很多複雜的題目一下子就簡單起來了。這簡直要勝過很多從小讀聖賢書的算學大家。”

在劉植拿出他自己出的那些道題和桃子給出的解題過程,薛慎看后才明白自己兒子琢磨出來的東西有多麼重要,為此兩人整整討論了一夜。晚上回到家中,薛慎看着院子裏已經熄燈睡覺的那間屬於薛子墨的房間,躡手躡腳地來到了房間中,招呼桃子不要出聲,自己隔着紗帳看了一眼昏暗燈光中,那瘦削臉龐的少年。又讓桃子帶他去看了看兩間雜物間裏的新奇事物,說實話他之前從未在意過,如今看到,他心頭除了驚訝之外,別無他念。

…………

薛子墨這些日子,沒有怎麼出過門,自然也沒有好好逛過即墨城。一來,他身子剛病癒,家裏人都不許他出門,想要辦事,都由家中雜役代勞;二來,薛子墨忙着完成盆子菜,上午課業,下午監督安排施工,也沒有多餘時間出門閑逛。薛子墨在即墨的沒啥朋友,自然也就沒有人來薛府探望薛子墨,在家待得久了,薛子墨就感覺有些乏味了。

自病癒至盆子菜完工,薛子墨又過了好些天的調理,身體也恢復了些健朗,雖然還是瘦弱,面有菜色,但是至少精神上令人看起來不那麼病懨懨了。

清明節快到了,今天薛子墨帶着桃子等人上街採辦一些用度,準備清明祭祖之用。

即墨城地處山東半島南部膠州灣旁,後世的青島就在即墨南邊靠海。即墨城地處平坦,東邊是一片碧綠林海,林木茂盛,地勢較高,多為山地丘陵,西邊是開闊平坦,土地肥沃的農田,一條墨水河成凹字型繞流過即墨城南門口,當然,此時的墨水河被稱作淮涉河。即墨東南是層山疊翠的牢山,牢山佔據即墨東南,東、南臨接黃海,西南邊便是平坦的青島所在區域。淮涉河連接膠萊河,據說乘船可直達膠西的南北商貿重鎮——板橋鎮。而膠州灣又是地處黃海咽喉要道“上顧旅順,下趨江浙”,一直是自古以來的兵家必爭之地。幾年後,金軍南下,以蘇保衡、完顏鄭家奴率領的海路軍,與南宋海防將領李寶率領的戰艦,於膠州灣發生海戰,史稱唐島之戰。此時不熟悉歷史的薛子墨自然不知,暫且揭過不提。

城不大,若真心要逛,哪怕步行,也只需半個時辰就能繞行即墨城一周。幾人為採辦清明用度,但主要還是陪薛子墨逛即墨城,畢竟真正需要採辦花費的時間不多,幾人走走逛逛,欣賞着一些商旅帶來的新奇玩意,或者是一些普通手工藝品。

薛子墨對這些小玩意沒什麼興趣,作為後世過來的人,玩的東西見得多了,後世城隍廟之類的一些商業街里賣的小玩意,種類比這裏只多不少,他從來不感興趣,男孩子以前對電子產品、球類、汽車等一些更感興趣,自然不太關注這些手工藝品。女孩子就不太一樣,他們總對這些小東西,好看的飾品愛不釋手,桃子從早上出來,流連於每一個小飾品攤位之間,常常拿起幾個瞧個不停。薛子墨實在是有些乏了,和女孩子逛街,好像在哪個時代都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為了節省自己不多的體力,薛子墨大手一揮,花錢買下了一對可愛的瓷娃娃,當時薛子墨看桃子簡直要被釘在攤子前走不動了,雖然買下了這對瓷娃娃令桃子喜不自禁,但有些擔心回家后被老爺知道責罵。薛子墨安慰了一番,總算讓桃子開心無慮地收下了少爺送她的這第一份禮物。以前少爺雖然對他好,但好像也沒有送過禮物給她,這次送禮,令桃子產生了不一樣的情愫,將兩個瓷娃娃緊緊地抱在懷裏。

只要有城市,就會有青樓、茶樓、酒肆這些人聲鼎沸的地方,薛子墨本想去青樓逛逛長長見識,但到青樓門口的時候,才發現沒幾個人,而且都是些塗著厚厚胭脂紅粉的老女人,一看就沒有了再進去坐坐的心情。薛子墨對青樓的嚮往,是對電視劇里青樓畫舫的詩情畫意的一種嚮往,好奇,而不是對於男女之間那種事情。在後世,薛子墨也不是沒有在城市的老街巷裏見到過站街女,但往往都是卻而遠之。其實還有一部分原因是桃子當時在身邊擠眉弄眼,又指指荷包里的銀錢,也就作罷了。茶樓酒肆,在這個小縣城裏一共才兩家,而且生意也不是很熱鬧,只有三三倆倆的往來商販、或是走夫販卒才會在這些地方歇歇腳。看着那些扯着大嗓門喝着大碗酒的人,薛子墨帶着人轉道去了菜市。

這個季節的吃食不多,蔬菜更是少,不像後世有大棚蔬菜,現在這個時節,能拿到街上來賣的,就只剩下毛竹筍了。春筍還是蠻好吃的,用酸菜煮毛筍,薛子默還是蠻愛吃的一道菜,路上看見了,就挑了幾個。肉食種類多些,但也貴,這個時代,雞蛋都歸到肉食里去,只有大戶的有錢人家才能經常吃到雞蛋,小家庭即使家裏養了雞鴨,下了蛋,也不捨得自己留着吃,絕大部分都是拿去換點錦帛之物。畢竟小家庭收入來源不多,雞蛋又貴,還是能換一些急用東西的。

即墨作為靠海城市,自然少不了各種海鮮,雖然不如後世的海鮮種類多,大多為各種貝類,螃蟹等,本可以憑藉海鮮這一優勢物產來富裕生活在海邊的百姓,但實際上卻並非如此。

薛子墨前世由於家裏不富裕,也不屬於海邊城市,海鮮雖然偶爾吃到,但也不是常吃。對於海鮮,薛子墨還是情有獨鐘的。料想來到宋朝,生長在海邊城市,海鮮自己怎麼也可以吃個夠了。路過魚市的時候,就問了下,預想如果價格便宜,正好帶點回去做頓海鮮。不曾想,問了下幾隻螃蟹的價格,500錢一斤,這比豬肉還貴好幾倍,普通人還如何吃得起。

計算了下剩餘不多的余錢,還剩不到一貫,薛子墨不甘心地問道:“這位大叔,你這螃蟹怎麼賣得這麼貴,普通人怎麼吃得起?你這賣不出去,還怎麼賺錢?”賣螃蟹的大叔笑了笑:“一看公子你就是富貴人家,不知道海貨價格也屬正常,這些螃蟹看着就像怪物,我們普通老百姓是不吃的,只有你們這些好吃食的有錢人家才會買上一兩隻用作宴客。我們生活在海邊的趕海人,平時能出門捕魚的時間就少,雜役賦稅又重,一兩次捕撈到的海鮮本就不多,如果賤賣了,一個月的生活就不夠了,所以只能高價賣,才能維持生計。”

通過交談詢問,薛子墨才明白,原來海鮮在宋朝還真不是一般人吃得起的。雖然生活在海邊的人們可以靠從海中捕漁為生,但是海上環境惡劣,此時的漁業技術和知識相對匱乏,只能依靠人力捕撈,如果遇上風大雨急的日子就只能在家歇業,工作時間只能看老天爺賞臉。此時的政策也不夠友好,上番役、砂岸錢,再次縮短了可以工作的時間,稅收的產生也不得不令售賣價格上漲。而海鮮,如螃蟹的外貌,很容易讓此時觀念狹隘的人恐懼,不願食用,加上此時的烹飪技術實在不咋地,也就令海鮮一直處於不溫不火的可食用,高價格的狀態,想用來致富是不可能的。

正當薛子墨處於沉思的時候,桃子和買螃蟹大叔聊了起來。桃子平時負責家裏食物的採辦,所以經常會上街逛,認識的人也多,很多商販都對薛知縣家的這個活潑的丫鬟頗有好感。此時見桃子跟在這位陌生的書生身邊,便問起了來歷。

“那是我家公子,公子體弱,平時待在家裏很少出來,您沒見過,這次桃子是陪公子來這邊逛的。”

“是薛知縣的公子?那真的是貴客光臨了。”大叔聽后略顯激動。

“我們今天是出來買些清明節的用品,公子今天無事,也就一起出來了。啊,大叔,螃蟹還能夠再便宜些嗎?”

桃子自然不是拿薛家知縣的身份在講價,薛知縣在即墨縣頗有名望,家裏人對外人也多和藹,絕不會拿身份壓人。而且眾所周知,薛知縣家並不富裕,平時吃的用的都很節儉,也不接受百姓的饋贈,桃子平時出門買東西,也都是按照市價購買。今天只不過剩餘的銀錢確實不多了,若是買了螃蟹,還有很多計劃中的就買不了了。

“還便宜什麼,既然是薛公子想吃,老漢我就送幾隻給你。”說著就要從魚簍里挑幾隻大的打包給桃子帶上。

“大叔,我不能收,您辛辛苦苦賺得幾個錢,我怎麼能夠白要呢。我雖然想吃,不過今天確實銀錢不多了,我還有其他東西需要採辦,暫時就先不買了,下次我一定在你這多買幾隻螃蟹。”推卻了大叔的饋贈,薛子墨帶着複雜的心情和桃子等人離開了魚市。薛子墨在這大半個月裏,也慢慢地了解了這個父親薛慎的為人,自己作為其子,自然不能拿他的身份佔百姓的便宜,否則就真成了坑爹貨了。再者說,自己今天就算是收了,被父親知道,肯定也是要送回來的,徒讓一家人堵心難受。何況自己知道了大叔生活不易,自己目前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怎能再給大叔的生活雪上加霜呢?薛子墨自己就過不得自己心理那關。

…………

告別大叔,幾人再次在市集裏逛了起來。

路上經常能夠看到金人士兵到城裏白吃白拿,一旦不順心,就會將人暴打一頓。平時管理城內治安的士兵由女真人和漢人組成,遇到漢人士兵稍微好些,畢竟同屬漢人,多少會有點同理心。但是女真人士兵兇殘無情,專欺負漢人,反正和後世日本入侵華夏后的行徑沒多大區別。每次薛子墨看到,都忍不住生出惻隱之心,薛子墨從小生活在一個和平時代,哪裏見得這樣的場景。奈何他自己知道自己也無能為力,現在的自己比後世的自己還要羸弱,在這些膘肥體壯的女真士兵面前,自己就像是一隻剝光了羊毛的羊,隨時待宰。老百姓苦不堪言,卻也只能默默忍受,只要還有一口飯吃,大家都寧願忍着。

薛子墨嘆了口氣,目前對這些事自己無可奈何,自身都難保,也不用說幫助他們了。薛子墨他們也遇見過幾波女真士兵,看到長得漂亮的桃子,就想要擄走,還好及時報出自己是薛知縣家人,金人士兵多少有些忌憚,畢竟是金國真正的官員,若是對他們的家人肆無忌憚侵擾,即使知縣拿他們沒辦法,他們的上級也會顧及治下的安定,重重地懲罰自己是肯定會的。

薛慎是個有能力的人,將一個小縣城治理得井井有條,連周邊的山匪都幾乎銷聲匿跡,一度得到上面的嘉獎,要給他加官進爵,只是通通被薛慎給拒絕了。看在薛慎盡心儘力地治理着即墨城,做事又有能力,濟南府特地給了薛慎很大的便利,同時也警告了駐守在即墨的金人要尊重薛慎,不得侵擾他的家人。濟南府是山東東路總府,自然是管轄着即墨這個小縣城的。

…………

由於後世金錢觀念的影響,薛子墨花起錢來很大方,看到路邊小吃攤有賣餛飩的,就招呼大家一起坐下來一碗暖暖肚子,路上四人一人一個燒餅,吃得津津有味。宋朝已經有了很多後世常見的小吃,如麻花、爆米花、油條、豆漿之類日常小吃,着實讓薛子墨滿足了一番口欲。

家中帶出來的十兩銀子,除了必要的採辦開銷,剩下都讓薛子墨在路上買吃的和各種七七八八的物件,甚至還買了一群小雞仔、小鴨仔。錢花得差不多后,薛子墨就讓跟隨的小五小六,帶着採辦的物件先送回家去,自己帶着桃子再好好逛逛即墨城。

縣城府衙在城中心坐北朝南,位於城北,薛子墨可不想去見老爹,帶着桃子一路逛着出了南城門。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穿着青灰布衣的宋人,薛子墨感受到了迎面撲來勞苦大眾質樸的氣息。華夏民族是最勤勞樸素的民族,薛子墨越是長大,越是堅信這一點,尤其是了解明清以前,歷朝歷代華夏人民可以食用的糧食種類是何等稀缺后,感觸更深。漢朝以前,中國主要糧食作物僅有粟、豆、麻、麥。粟就是後世常叫的小米,金黃色,產量低。直到張騫出使西域后,才帶回來好些農作物,以水果類居多,有哈密瓜、黃瓜、核桃、葡萄、石榴,現在吃的哈密瓜、黃瓜,在當時就稱作胡瓜。

此後唐宋與西域展開陸上和海上貿易,才逐漸從中東、東南亞等地傳入更多農作物,豐富了勤勞樸實的華夏民族的食譜。而真正的高產量農作物,還是要數哥倫布發現新大陸后,清朝傳入的土豆、玉米等農作物,真正豐富了百姓的口糧,而勤勞的華夏民族人口也迎來了真正的大增長。

有時候薛子墨就在感慨,最勤勞的民族,在最貧瘠的土地上勞苦了幾千年,才換來物質的豐盛,而且上千年來,華夏民族在物質極端匱乏的情況下,依然憑藉勞動和智慧,位於世界文明之巔,引領世界人類文明的進步,是何等的不容易。這樣一個勤勞、樸實、誠懇、踏實、堅韌的一個民族,卻又多災多難,老天是如此不公。世界另一端的美洲大陸上的土著,他們發展了幾千年,直到被歐洲殖民者發現,依舊處於原始部落文明,卻坐擁全世界最富饒的食物和土地。了解得越多,薛子墨就越發感到心塞。但何嘗不是困難的環境,才造就了華夏這一支優秀的文明呢。

放下心情,如今身處宋朝時代,薛子墨有着莫名的使命感,他不知道是這個時代選擇了自己,還是自己放不下這個時代,所以來到了這裏。

即墨城外的淮涉河,千年以來一直作為護城河和商貿往來的樞紐,此時河上零星飄蕩着幾艘船隻,上面載着商販從外地帶來的商品貨物。據說是來自膠州板橋鎮,作為南北商貿重鎮,雖然金國幾度南下,死於戰亂的人不知幾何,金兵擄掠的漢人奴隸無數,中原大地至此人煙稀少,但在金兵回撤北方后,百姓在九死一生的環境裏求死掙扎,商業還是重新得到發展,自然是比不得宋朝治下時的繁榮。

淮涉河岸,楊柳依依,沒有了曾經宋朝書生結伴遊行,吟詩作賦的場景,只剩下三三倆倆衣衫襤褸的鄉民行走於其間。

帶着桃子越過廊橋,往淮涉河南岸的淮涉寺而去,據說那河岸的高塔,被稱作“淮涉八景”之一,素有古寺塔影的美名。薛子墨既然來了,自然是要看一看這淮涉八景之一了。而今經歷過的兵禍的淮涉寺,也多少有些破敗,據說裏面的僧人也多遭屠戮。

薛子墨和桃子倆人行走在淮涉河岸,感受着春風拂面,旭日籠罩的春意。路過的行人不禁側目望了一眼,又匆匆移去目光,此時的人雖然也會因為路人容貌的驚艷而多看幾眼,卻不會像後世那些人敢於過來搭訕,除非確實是相識的熟人。如果貿然盯着一個人看,尤其是盯着女孩子看,就多少有些輕薄了。

桃子今天打扮得還算漂亮,不是新衣服卻乾淨素雅,淡淡的桃紅色,彷彿春日裏盛開的桃花,含蓄,優雅,活潑。和她走在一起的薛子今天一身淡藍色衣服,兩人一紅一藍,一個活潑一個素靜,好似一對公子佳人,遊河賞景。

“薛子墨,你今天怎麼出來賞玩了,不躲在家裏了?”來人是一個有些胖的,穿着華服錦帶的公子哥,身邊跟着兩個面色凶厲的打手。胖子面帶猥瑣的笑容,直勾勾地盯着薛子墨身邊的桃子。

桃子聽到聲音,看到從淮涉寺里出來的幾人,變了變臉色,小聲附耳對薛子墨說道:“公子,他是縣尉家的二公子,田颺,他大哥叫田謙。縣尉和我們老爺是死對頭,他田彪也常常仗着他家的勢力總是和我們過不去,只是平時也不敢做得太過分。上次就是因為我和公子你一同上街,遇見田彪,他……他調戲我,公子你氣不過上前和他理論,就……被打了,昏迷發燒了半個多月。……”

薛子墨聽到這,已經知道來人不好惹了,原來上次發燒,有這個田彪的原因,薛子墨倒是不曾想到,桃子之前也不曾提起。

“怎麼,躺了半個月,病好了,又敢出來了?都說了,如果你願意把你身邊的丫鬟賣於我,以後你就是我的小弟。在即墨城,有我罩着你,誰也不敢動你。怎麼著,今天是想通了。喲喲喲,桃子姑娘今天打扮的很漂亮啊。今天天氣不錯,沒想到運氣也不錯,又遇上桃子了,要不今天跟我回家,保證讓你天天爽到不想下床。”田彪的話,落在桃子的耳中分外得陰沉,臉色不禁再白了幾分。

寺院門口圍了些看熱鬧的人,都知道縣尉家的二公子行事乖張,喜歡調戲婦女,據說前段時間還把知縣的公子給打了,就是因為一個丫鬟。“那知縣的公子據說到現在還在家病床上躺着呢,連知縣的公子都敢打,那弱不禁風的書生怕是也要遭毒手。”

“誰說不是呢,只是在這即墨,除了知縣,也沒人能治得了縣尉的公子了吧。”

“要倒霉咯。”……

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着,薛子墨感受到身邊的桃子低縮着腦袋,身體有些微微顫抖,小手抓着薛子墨的衣袖抖個不停。看着這個摸樣的桃子,薛子墨心疼之餘,也漸漸有了許久不見的憤怒之色。

他拍了拍桃子的肩膀,讓她安心,舉步來到田彪面前。薛子墨比田彪高半個頭,此時居高臨下地看着田彪,下一秒,薛子墨微笑着說道:“田公子風雅,只是我向來沒有把自己的女人送人的習慣,只能讓田公子失望了。”

“今天看來膽子肥了啊……給我上……抓住他。我這次要打斷他的腳。”

薛子墨眉頭一皺,這人動不動就行兇,看來這種事他做得多了,而不是一個普通的二世祖。眼看田彪身後兩個打手從左右圍堵過來,一左一右抓向薛子墨的肩膀。薛子墨迅速一個九十度轉身,躲過兩人的抓撲,同時欺身向前,一套m動作行雲流水,他的目標是田彪。田彪作為這裏的主事人,子要制住他事情就容易解決。兩個打手詫異地看着薛子墨躲過他們的抓撲,這個上次輕易被制服的瘦削少年,今天竟然反應異常迅捷,做事也果斷。見薛子墨的目標是田彪,想要回身救援,卻已經來不及。

田彪雖然行事兇惡,但是本身身手反應慢,加上薛子墨和田彪兩人本就兩三步的距離,頓時被欺到身邊的薛子墨用右手一把摟住脖子,薛子墨俯身貼在他的耳旁道:“田公子生那麼大氣幹什麼,咱們不是哥們么,用得着動手么。”臉上雖然笑得燦爛,但是話語裏威脅的意思,明眼人都聽得出來。

田彪感受着脖子勒得發緊,有點窒息感,雙手本能地抓着摟住脖子的臂膀,薛子墨笑着的說話聲在他的耳朵里聽得滲人。兩個打手見自家少主被對方制住,不敢動彈,剛想轉身對桃子動手,薛子墨說道:“怎麼,連你們的主子都不要了?”田彪忙讓打手停手,他真的怕薛子墨會不顧一切勒斷他的脖子,今天薛子墨的散發出來的氣勢,讓他感到有些發慌。

“那還找不找我的麻煩了?如果田兄弟下次還想找我切磋,記得帶足人手啊。否則,就憑你這兩個跟班,怕是護不住你。”

田彪顫顫巍巍地點了點頭,他已經快窒息了。等到薛子墨好不容易放開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有些狼狽地趕緊帶着兩個打手離開。他今天真的嚇破膽了,薛子墨私下裏告訴他,如果今天他敢不聽話,就一把扭斷他的脖子。他信了,或者說他不敢不信,他雖然平時在縣城裏作威作福,但其實膽子小,怕死,只是仗着自己爹是即墨縣縣尉,覺得在這裏沒有人傷得了自己,才敢行事乖張。如今被薛子墨輕易制服,身邊的打手也保護不了他,他早已嚇得不輕,只想趕快逃離此地,連狠話都說不出口了。

薛子墨保持着微笑,轉身牽過桃子的小手,往淮涉寺里走去。今天來上香的香客很多,多是托家帶口的女眷,他們由家裏的男子或者僕役陪同着進寺上香。來來往往,好似人生過客。

桃子被之前薛子墨的一番表演驚呆了,被薛子墨牽着手走進寺院一直保持着一副獃獃的模樣。腦子裏想着之前薛子墨霸氣的身影和說話的口氣,還有“我的女人”,哎呀,自己什麼時候成了公子的人了,羞死了。她此時獃獃地被薛子墨牽着手往寺廟裏走去,完全忘了男女授受不親的禮儀。

而薛子墨,自然不覺得牽一個自己喜歡的女孩子的手有什麼問題,反正無論桃子是自己的丫鬟也好,真的女人也好,他都不在意。現在桃子還小,他會如同妹妹一樣保護着她的。

經過了寺院門口的不愉之事,匆匆逛了逛寺院,桃子許了個願,倆人就沒有過多心情再逛了,出了寺院就回了家裏。路上,薛子墨為了調節氛圍,詢問桃子許了什麼願,桃子一聲不吭,只是臉蛋略微紅了點。

很快,田彪和藍衣書生對峙於淮涉寺前的一事被傳揚了出去,薛子墨當時面對田彪三人處變不驚的應對,也被添油加醋地描繪了一番。他們將薛子墨描繪成一個不畏強權,身懷絕技,路見不平英雄救美的俠客一般的人物。這個時代的人,實在是太缺乏娛樂了,八卦的事情是絕對能夠一夜傳遍全城的。

至於田彪回到家后,一段時間不敢出門,讓即墨縣清靜了一段時間的事,薛子墨就沒有關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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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舞宋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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