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病態
連今痴纏神白幾乎到達了癲狂的地步。
早上六點半剛被人侮辱的淋過牛奶,不到七點鐘,簡單用水清洗過的連今帶着滿身的奶香味又來到了11班教室走廊處。
她不吵不鬧,和神白保持五米以上的距離,不與他攀談說話,沒有任何肢體接觸,完全遵守了她向校方的承諾。
可所有人都清楚,她還在糾纏神白,用獨角戲的方式詮釋一個瘋子的病態的愛戀。
第一節課鈴聲響起,連今回2班睡覺。
剛踩着鈴聲回到座位上,她發現自己的課桌被人塞滿了垃圾,看着桌面上的塗鴉,連今冷笑一聲,卸下書包,視若無睹的趴在桌上倒頭就睡。
也許是前一世的影響,使得原本那個冷靜而剋制的她內心深處的狷狂和陰暗集體爆發了出來,某些曾被她死死壓制的東西破土而出,順勢如野草般瘋長。
她終於在某種強有力的心火的促使下,摒棄那個道貌岸然的自己,終於開始肆無忌憚的窺探、跟蹤、狂肆的去佔有一個人。
她知道自己有病,而且病入膏肓,如果沒有宣洩的缺口,她很快會有更瘋狂的自殘的舉動。
普通的墮落已經無法滿足她了,墮落會成癮,原本她還會每節課把書從書包里拿出來,而現在她只會睡覺。
相信不消多久,她會重新開始抽煙喝酒、尋釁滋事、打架鬥毆,最終要麼把牢底坐穿,要麼站在高樓上縱身一躍。
直到昨天,她看到了那抹鮮紅明亮的唇色,她在金色晨曦里看見了命運眷顧而來的光,她想汲取養分和生機,為此不顧一切!
中午放學鈴聲一響,連今沒有再鑽到11班門口,而是狂奔去了上沿路,去拿‘私人訂製’的午飯。
她把保溫盒送到食堂阿姨的手裏時,正好是神白避開人群進入食堂的時間。
按照連今的說辭,食堂阿姨告訴神白,這是校方為他特別定製的飯菜。還信誓旦旦的額外加了一句‘如果不信的話,可以去問校長’。
神白淡淡的看了一眼食堂阿姨,在阿姨的注目下,不疾不徐的掏出手機,慢條斯理的翻出號碼,戴着手套的手指輕輕一按,校長的私人電話被打通了。
“校長你好,我是神白......”
掛斷電話,神白面無表情的拆穿阿姨的謊言:“校長說他沒有簽署過任何給食堂開小灶的財務文件,你在撒謊。”
阿姨有些窘迫,只得灰溜溜的把保溫盒收了起來,重新還給了連今。
連今一直躲在食堂外的香樟林里,外頭太陽大,香樟林里陰涼多,恰好避避暑氣。
食堂阿姨把剛剛發生的事說了一遍,說得連今腦袋暈乎乎的轉。
她有想過神白會識破她的‘謊言’,但沒想到對方真的會直接給校長打電話。
連今知道神白在澄水中學有不小的特權,他在宿舍有獨立的小套間,在教室附近有私人盥洗室,在食堂有專屬包房,可以說學校對他的個人習慣給予了充分的尊重。
“學校還真會把成績好的學生當寶貝一樣供着!”連今望着香樟樹冠處漏進來的金色陽光,笑的有些勉強,“咱們的差距,還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連今對着金色的陽光眨眼,細碎的光斑打在她的臉上,有種暖融融的癢。
她很快變了笑容,笑意變得狠辣而癲狂,眉眼間皆是瘋魔。
“可惜啊,我向來沒有自知之明。神白,我除了一腔孤勇外已別無所有,所以,要麼你從了我,要麼我跟你拚命!”
連今精神飽滿的重新站了起來,她手裏拎着食堂阿姨送還回來的保溫盒,另一隻手隨意抓抓頭髮,盡量讓自己形象好看一點。
她是個瘋魔的人,既然準備了餐飯,說什麼也要神白咽下去。如果對方不接受她的東西,那就強迫他接受,不擇一切手段!
連今進入食堂,神白所在的小包廂的門緊緊關着,兩三位阿姨正在收拾桌子和地面,泔水桶被人從廚房間運送出來,濕熱的空氣里飄散着淡淡的酸味。
連今在食堂阿姨的注目下敲響了小包間的門。
‘咚咚咚’,敲擊聲不高不低,很有禮貌。
屋內的神白還在給自己催眠,讓自己不要在意這些飯菜被多少人碰過,不要去想它們在空氣里暴露了多久,結果門一敲,他做好的心理建設一瞬間垮塌了。
“誰?”語氣十分不善。
‘咚咚咚’,連今沒有吭聲,繼續敲門。
神白聽敲門聲沒有減弱的意思,只好起身開門。門一開,連今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剛要把門關上,連今已一隻腳踏進了屋內,生生把自己擠了進去。
“滾!別讓我說第二遍!”
連今掃視一圈小包廂,目光定格在還沒有動筷的飯菜上,意識到神白還沒有吃飯,連今神態平和了幾分。
“如果我不滾,你是不是就給校長打電話了?”
“你可以試試看!”
連今點點頭,把保溫盒往桌上一放,接著說:“那你把寫帖子污衊我的事,也順便告訴一下校長。”
神白神色銳利起來,他戴着手套的手緊緊握着門把,雙眸鎖住連今不放。
“別那樣看我,”連今倚着桌子,抄着手,弔兒郎當,雙眸染了暗光,“我會想犯罪的!”
神白把門關上,冷笑:“你是想威脅我?”
連今點頭如搗蒜,目光澄澈自然,看起來乖巧得不得了。可說出口的話卻極其邪惡:“是的呢,你真聰明,我就是在拿這件事威脅你。怎麼樣,要不要聽聽我的條件?”
神白在門邊逆着陽光站着,他的身影被午後的烈陽照耀的有些虛幻,蒼白的面容瞧不清什麼表情,只有鮮艷奪目的紅唇彷彿不敗的烈火,一直在連今的心頭熊熊燃燒。
他發佈那篇帖子時,並沒有想到會被人捉住把柄。學校附近網吧有很多,他特意選擇了一家看起來不怎麼正規的,甚至連身份證都不需要。
不正規的網吧龍蛇混雜,就算東窗事發,排查難度也很大,在短時間內被發現的可能性很低。
可事實就是那麼湊巧,看起來不正規的網吧,老闆卻比誰都警覺,恰恰是那家破破爛爛的網吧,和連今有着不小的關係,算是她的半個安身之所。
沉默良久的神白終於開口了,音色清清淡淡,聽不出情緒:“你覺得我會被威脅到?你覺得我會在乎嗎?”
“是真不在乎,還是口頭上說說而已?”連今反問。
她朝神白面前走了一步,臉上肉多,笑起來像一尊和藹的彌勒。
連今又給神白戴了一頂高帽:“神白,你是年級第一名,被老師們眾星捧月式的寵着,所有學生都以你為榜樣,按照你的勢頭,將來的高考狀元非你莫屬。”
她話鋒一轉:“如此聰明的你一定知道,誹謗罪可以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再不濟也要被拘留和罰款,你確定要拿大好的前途跟我死磕?”
神白平靜的面容多了一絲龜裂,他抿着嘴,唇線被拉直,使得艷紅的唇色又深沉了許多。
他很不甘心,呼吸粗重不少,大約有三秒鐘的失態。
但很快,他已經恢復成往昔的清冷:“你的條件是什麼?”
連今笑意漸濃,她兩眼朝桌子上的保溫盒望了望:“把它吃了,以後送過來你都不許拒絕。”
“你放心,保溫盒經過多次消殺,乾淨地很,裏頭的蔬菜米粒被清洗過十幾遍,廚師都是全副武裝。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餐廳調取監控,那家餐廳名譽口碑很好,經得起檢驗。”
神白並不喜歡和人接觸打交道,除了那些必須要接觸的人,他寧願一個人呆在一個小空間裏永遠不出去。
因為長期缺乏溝通交流經驗,他看待萬事萬物都是帶有惡意的。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全身都是病菌的類人型生物只是想害他,他只能先被動的對其進行安撫,再採取一勞永逸的辦法將這顆毒瘤消滅。
“好,我吃。”
神白當機立斷,他走到桌邊,利索的打開保溫盒,食物的清香撲鼻而來。這樣的香氣,讓神白有一秒鐘的忪怔。
很普通的蘿蔔排骨湯加米飯,神白的味覺、嗅覺、視覺都比一般人敏感,他能感覺得出這份排骨湯飯的氣味和食堂的不一樣。
可究竟哪裏不一樣,他又說不上來。
湯汁還是溫熱的,神白吃一口飯喝一口湯,很快保溫盒見了底。
“好了,我全部吃掉了。”
連今計算了一下時間,前後吃飯一共花了兩分半鐘,她略有不滿。在收拾碗筷時,她把不滿說了出來:“下次別吃那麼快,對胃不好,而且你經常嘔吐,胃本身就比一般人脆弱。”
連今看了神白一眼:“晚上我會繼續送過來,務必做到吃飯時間大於五分鐘。”
神白眉頭皺了起來,他很想朝連今發脾氣,也許是剛吃過別人的東西,他在心理有‘吃人嘴短’的障礙,因此剛騰起的怒火冒了陣煙便滅了。
“你是不是管的太寬了!”
“嗯,暫時先管你這一條,等你學會細嚼慢咽了,我再想辦法管你下一條。”
連今樂呵呵說完,拎着保溫盒往門邊走,她剛要出去,神白叫住了他。
神白一個跨步,將連今去路擋住,語氣帶着點氣急敗壞:“你到底想幹什麼!你究竟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東西!”
連今往後退了一步,盡量不讓對方碰到自己,她曉得,一旦對方碰到自己,又要沒完沒了的清潔。
連今看着神白的紅唇,舔了舔嘴角,呼哧笑出了聲:“我喜歡你啊,全校都知道,你不知道嗎?”
神白深深地看着連今,堅定地道:“不,你並不喜歡我。”
連今一愣,她似是心虛的移開目光,但態度上強硬得很:“那你就當是我的佔有欲在作祟吧,我想佔有你,即使我並不喜歡你!”
神白一時間無言,他執拗的站在門前,緊盯着連今,想在她臉上看出撒謊的痕迹。
可當連今大大方方的將雙眸直視他時,神白又下意識的避開了對方的目光。
“你是想讓我一直留在這兒?”連今笑着問。
神白這才開門讓她出去,動作明顯有幾分慌亂。
等連今身影消失了,神白才煩躁的踱步離開,他一如既往的朝小樹林方向走去,那是他飯後消食的地方,那也是他在食堂吃完飯後調節神經性作嘔的地方。
可今天很奇怪,他已經沿着石子路走了兩遍,他的胃依舊平靜,甚至有着平時不曾有過的暖洋洋和滿足感。他沒有任何嘔吐的慾望。
神白並不想自己的體內裝着與連今有關的東西,他試圖去想一切噁心的畫面,開始試着說服自己剛剛吃下去的東西有蒼蠅,他妄圖用這種方式逼迫自己嘔吐。
可他腦海里又突兀的闖入一段話,‘......保溫盒經過多次消殺,乾淨地很,裏頭的蔬菜米粒被清洗過十幾遍,廚師都是全副武裝......’
這段話不停的在他的腦海里盤旋,以至於身體越來越平靜,乃至他想在金陽燦爛的午後,在這微風習習的小樹林裏睡上一個慵懶的午覺。
天人交戰半小時后,神白終於妥協了,他找了張石椅,用消毒紙擦拭了十來遍,終於坐了下來進行了短暫的安眠。
連今躲在距離神白五十步開外處,陪着他從中午一直等到第一節課預備鈴響起,看着他或坐或站或走,直到終於確認,神白沒有再嘔吐,才真的放下心來。
神白睡着時她正躲在樹上看着,看着金色光線從林蔭之間漏下,繼而拂滿他的衣袖,彷彿白晝之下的璀璨星光,使得周遭的一切浪漫如不切實際的童話。
連今第一次把目光從他的猩紅的唇上移開,瞧清了他的整張臉。
不得不承認,神白擁有一副好皮囊。
他的皮膚很白,白的近乎透明,隱隱含藏病弱的蒼白;他的五官並不深刻,卻大小契合的十分完美,眼眸不算大,鼻樑並沒有太挺,下巴也沒有太尖,可五官組合在一起時,便漂亮的不像話。再搭配他那妖冶的紅唇,原本靜如山水潑墨的臉一下子宛如紅霞漫天,酷艷到壯烈。
連今有聽到周圍的人議論過神白的妖孽的長相,這是他第一次直觀的感受到,這個男生確實長得很容易叫人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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