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說到做到
連今還是留在了學校,因為神白在澄水中學,她的離開毫無意義。
為了留在高一2班,連今不得不向校方保證:有神白的地方,她一定會退居到五米開外,不主動與神白同學說話,不與其產生肢體接觸,不會再在公眾場合散播不利於學習的言論。
而校方也聽信了她的保證書,並將她的‘保證書’歸納成文書,用A4紙打印出來,張貼在學校的佈告欄上,讓往來學生都能看到,以此監督。
連今折騰了一個上午,終於在下午第一節課時回到了班上。
她特意從11班門口路過,懶懶散散的瞅了一眼11班級里的狀況,大部分人都在埋頭苦學,並沒有看到神白的蹤跡,他的座位並沒有人。
剛回到2班,班級里的同學不斷地避開她,甚至很驚憂的害怕看到她,可又有一群好奇心重膽子也大的人涌過來,不斷地詢問打人、燒家、混黑等不道德不光
看到這波人群,連今頭痛欲裂,她昨晚一宿沒睡,又被校方各種折騰,好不容易回教室了,眼看着能睡個好覺,卻還要被這幫人纏着。
連今的戾氣上來了,在教室里發出慷慨一問:“你們從哪兒得來的小道消息,我怎麼不曉得我把自己家燒了?”
立刻有人冷笑:“她當然不會承認的啦,別忘了,無名氏說她謊話連篇,這種人抵制她就完了!”
緊接着又有人說:“對呢!還恬不知恥的對優秀學生做那種事,這種渣滓根本不配在學校里學習。”
“要不去找老師請願,讓連今調離我們2班,畢竟咱們2班也講究學風的!”
“是啊,我還想考大學呢,我可不想被這種社會人渣給影響了!”
“走!我們去找班主任!有誰一起的?”
......
強烈的抵制聲響刺激了不少人的神經,就連那些原本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人也加入了進來,謾罵的人眼睛都紅了,集體將連今攔在2班教室門口。
儘管還沒到上課時間,可一群人堵在教室口不讓她進去。
二十多名同學你一句我一句,或者一群人竊竊私語,把桌子椅子碰擦出聲,或是誰把板擦粉筆碰掉地上,又有誰抱怨‘天氣真熱’,還有隔壁1班、3班、4班的人默默偷窺,有人穿過擁堵的人群進進出出,時不時吼上一嗓子‘讓讓好不好’,場面一時間混亂的不行。
午後強烈的陽光照耀入室,熱的人汗流浹背,連今髒亂的髮絲透着濕汗,汗水順着臉頰流淌而下。
她儘力眯着眼睛,蒼白的唇抿着,孤傲的站在人群,不置一詞。
俶爾之間,連今裂開嘴巴笑了起來,那張醜陋臃腫的臉忽然生動到殘酷,不禁叫炎熱午後的人們脊背發涼。
她從2班大門口退了出去,隨後又從後門走來,她並沒有回座位,而是來到飲水機旁,抬起一桶水,拍開桶蓋,嗚啦啦往身上傾倒。
水花四濺,晶瑩的水珠被烈日折射成異樣的色彩,濕淋淋的人站在教室一角,目光森然如屠夫,叫滿室緘口不語。
“趁我現在火氣暫消,趕緊去找老師調班級,不然,誰敢再吵我,我就要揍誰了!”
連今舔舔嘴角的水漬,又補充道:“會出血的那種呢!”
2班誰都沒敢動,原先鬧的最凶的幾個人也沒了膽氣,大家心照不宣的一窩蜂散了,各回各的座位,不約而同的準備下節課要用的東西。
看到人群這麼快就散開了,連今冷笑一聲,套着濕漉漉的一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什麼書本也不拿,倒頭就睡。
身為連今同桌的高溫目色複雜,他看着連今全身滴水,從手臂到耳朵根都是蒼白一片,心裏有些不忍。
“喂,先別睡。”
連今頭歪了歪,半張臉伏在臂彎處,半張臉望着高溫:“你想被揍?”
高溫推過去一包面紙:“擦擦,你身上水都到我這邊了。”
連今輕笑,又重新埋起頭,並不接受:“受着!”
高溫撇撇嘴,翻了個白眼:“不要拉倒。”
坐在高溫身後的沈龍恩小聲道:“也就你願意給他遞紙,但這種人不值得同情的!”
高溫有着好意被拒絕後的羞赧,清朗的面容透着一縷薄紅:“誰說我同情她,只不過她身上的水滴我這邊了,影響我了行不行?”
沈龍恩笑笑:“行!行!你說的都行!”
高溫不再理睬沈龍恩,看到一旁漸入夢鄉的連今,看到地面上凝聚起來的水珠,剛剛那陣被拒絕的急臊感又出現了。
居然敢拒絕他的好意,憑什麼拒絕了他的好意還能睡得着?
高溫越想越忿忿,等到理智回歸時,他已經把連今搖醒了。
“你到底要幹嘛?沒長眼睛看我正睡覺呢嘛!”
被高溫打擾了的連今氣急敗壞,但沒有對對方動手,她也曉得,剛剛高溫給她送面紙是出於好心,她還不至於混賬到翻臉不認人。
高溫有點尷尬,他一時間沒想好要說什麼,但很快反應過來。
“這篇帖子看過嗎?”高溫掏出手機,將論壇上的《自私自利連今同學》長篇帖子調取出來,“之前門口同學說你燒家什麼的,都是這篇帖子寫的。”
連今接過手機,手指划拉一下,迅速將文章看完。
“匿名發佈,但文采挺好的。還有事嗎?沒事我繼續睡了。”連今把手機往高溫懷裏一扔,繼續睡覺。
“你不生氣?”
......
“難道帖子說的都是真的?”
......
“算了!”
恰時上課鈴聲響起,高溫揉揉半邊臉頰,也不管連今了,無奈的上課聽講。
連今這一覺直睡到放學,她成績差,表現也不好,坐在倒數第二排。
老師一開始還管管她,但她實在墮落,又絲毫沒有進取心,哪怕被罰站也能睡得很香,鑒於她睡覺也沒影響他人,也就懶得管了。
只不過,夢境裏,有個聲音一直督促着她,趕緊找到神白心中的柔軟,那道溫柔的聲音如影隨形,哪怕連今睜開眼,也依然能感覺到那道聲線還在觸及自己的耳廓。
夕陽昏黃的光線鋪陳在校園裏,下課鈴聲一響,除了高三學生依舊被拖堂困擾外,高一高二乃至整個初中部都蜂擁而出,年輕的身影沐浴在燦爛的金色陽光下,帶着鮮活的色彩和茁壯的生命力。
自行車棚響起叮叮噹噹的車鈴聲,黑白相間的校服在香樟樹林、小葉黃楊叢、一路飄香的月季花、大朵大朵盛開的木芙蓉之間穿梭,同學們彼此互道‘再見’,或者聊着一天的趣事。
教學樓高大的陰影籠蓋四野,惹得一隻兩隻三隻流浪貓狗駐足棲息,蟬鳴依舊聒噪,但也與歸林的鳥聲相合,莫名的多出淡然的和諧。
連今一抬頭,便是看到這幅熱烈的畫面。
她也會每天在這個時候產生難言的悵惘,這些同學都有一個叫做‘家’的歸處,而她只有旁觀的份。
2班在4樓,她的座位靠着窗戶,10月的晚風還有些熱,不過卻更能叫人平靜。
教室里除了打掃的值日生外幾乎都走光了,三名值日生擦黑板的擦黑板,掃地的掃地,誰也沒有往連今這邊靠近。
她像往常一樣,目光肆無忌憚,甚至近乎貪婪的掃視人群,看着他們一個個離開。
直到在一條僻靜的小路上發現了一道身影。
連今一下子就認出了那是神白,她也不曉得怎麼記住的,可她就是記住了他,記住了他的背影,記住了他艷烈妖冶的紅唇。
連今趕忙拎起書包朝那條僻靜小路趕了過去。
神白從主教學樓離開,沿着櫻花小道往宿舍方向去。
他先是回了一趟宿舍,大約夕陽下山、滿天星斗時分,他才又復出來,前往食堂,一直獨來獨往,避開人群。
而連今也跟着他,為了遵循她對校方的承諾,她一直站在五米開外處,遠遠地看着他,不靠近、不打擾。
神白回宿舍,她就坐在男宿樓下的花壇上,神白去食堂,她就坐在小包間之外的食堂階梯上,雙方沒有打照面,也沒有談話。
儘管沒有任何信息交流,但連今還是發現了神白的潔癖嚴重到了一定程度。
神白從食堂出來的第一件事,快速走到無人的小灌木林中乾嘔,乾嘔十來分鐘,但他什麼都沒吐出來。
連今以為他吃壞東西了,便跑到食堂跟阿姨反映情況,結果食堂阿姨告訴她:“你說神白啊,那不是吃壞東西了,他每次吃食堂的飯菜都會幹嘔,哎,這孩子潔癖病太重了。”
“可又能怎樣呢,食堂都是大鍋飯,飯勺碰過上千份餐具,大鍋菜嘛,我們也沒多少閑心把菜洗個三遍五遍的。普通人吃肯定沒問題,但他有潔癖嘛,肯定吃不來。”
“不過這孩子也挺能忍,以前都吃完直接吐,吐完又接着吃,現在只是乾嘔了,也算進步了...”
食堂阿姨絮絮叨叨給連今講了很多,講到後面,連今也沒耐心聽了,帶着書包匆匆回了老家,她在那件破敗的屋子底下的翻出一隻被深埋的陶罐,很果斷的將陶罐里的黃金、房產證和存摺拿了出來。
這是她奶奶留給她的嫁妝。
連今把房產證重新塞了回去,只拿着黃金和存摺出了門。
很快,她的口袋裏多了八萬塊錢,她利用這筆錢給神白做飲食上的安排。
與此同時,她在經常上網的那家網吧得到了一個消息,那篇掛在校園網上詆毀她的貼子極有可能是神白發佈的,目的就是要她身敗名裂。
然而,連今從網吧老闆手裏拿到那份被技術復原的熱帖時,她笑了,她似乎有了收拾神白的方法。
連今一夜沒睡,第二天四點半,天色剛蒙蒙亮,她已經神情矍鑠的起來了。她洗了頭、洗了澡,換了一身衣裳,看上去齊整不少。
她去了一趟私人訂餐餐館,花了一筆錢為神白預定好食物,接着急匆匆跑去學校,趁着沒人時來到3樓11班,噼里啪啦往神白桌上放了一堆東西。
放完了東西,便趴在11班門口的護欄上,一邊打盹一邊等神白。
神白不吃早飯,每次到教室的時間都很早,他剛從樓道上爬上來,目光一勾,瞧見了距離他十多米遠的連今。
神白能感覺到出連今整潔不少,至少頭髮沒那麼油膩、膚色沒那麼黑黃了,在晨曦的陽光下,打瞌睡的模樣像只憨態可掬的樹懶。
他的腳步頓了頓,心頭一陣煩躁,滿腦子都是樹懶身上的寄生蟲和病菌。
所幸連今並沒有朝他撲過來,只要她不靠近他、不打擾他,他可以當作沒瞧見對方。
神白進了教室,距離自己位置還有五步時,他已經發現了課桌上的異常。
他的桌子上放了一瓶殺菌奶,‘殺菌’兩個字被圈了起來,還有一包真空包裝的全麥麵包,一根香蕉,一顆橙子,外加三張寫滿了字的A4紙。
第一張紙打印了《自私自利連今同學》那篇帖子,只不過被人用各種顏色的筆塗抹過,並在一些話旁做了批註和修正。
第二張紙寫着:如果你想了解我,我願意給你這個機會,不需要臆測。
“《自私自利連今同學》裏有很多關於我的信息都是錯誤的,我已經把錯誤的地方圈了出來,並且把真實的我寫在了旁邊,你一定要注意看。”
“如果你還想繼續了解我,或者有哪裏不明白的,儘管來問,我就在你們班門口處。”
神白看到這段話,第一反應是,連今知道那份謠言信是他發佈的了;第二反應是,連今知道是他幹了這種事,所以她一定想要報復他。
神白透過窗戶朝走廊處看了一眼,冷笑,毫不猶豫的拿起那瓶殺菌奶,走到連今面前。
連今的瞌睡蟲在神白出現時就已消失了大半,此刻他從教室里出來,剩下的那一小半也跑光了。
“你......”
“那篇帖子確實是我寫的,但我不會刪,你可以去辦公室告發我。”神白擰開奶瓶蓋,目光冷冽的恍如寒冬深夜,“還有,你很臟,就算今天洗頭洗臉了也依然很臟,這瓶殺菌奶或許更適合你。”
說完,他拿起瓶身,懸在連今的頭頂,翻轉傾倒,乳白色的液體順着連今的縷縷頭髮滾滾而下,眨眼睛糊了一臉。
神白不再多說,轉身回了教室,收拾自己的課桌。他不僅要把那堆東西扔了,還要做個徹底的清潔,還需要去獨立衛生間換一套衣裳。
就在他拿着香蕉、橙子準備扔掉時,第三張A4紙掉了出來,一句話映入神白的眼帘。
“神白,寵你,我一定說到做到!”
剎那瞬間,有人呼吸驟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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