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0 章 夜空

飛快到只剩下殘影的手，上千根念線準確的連接起斷口處神經，最後完美的將斷臂嵌合在一起。

衛以惜微微瞠目，看着眼前這幅「手術」的場景。

眨眼間本以為無法復原的左手就這樣被原封不動的「安裝」了回去。

俠客勾着嘴角，試探性的攥了攥手，與原先比毫無違和感。

「哎呀呀，瑪奇你的手藝真的越發精湛了，完全想不起當初拿我們幾個試手時還把胳膊安反的情形了。」

有着冰藍色髮絲與金色雙眸的少女面無表情的按着手機，不咸不淡道，「拍馬屁也沒用，該收的錢我一分也不會便宜。」

俠客乾笑兩聲，被發現了。

似乎想起什麼，瑪奇按手機的手忽然停了下來，她默默的看向俠客正在轉賬的手，若有所思。

被那雙金眸一看，俠客後背一涼，隱隱有不好的預感，於是操作的速度加快了幾分。

就在即將點下轉賬按鈕時，忽然手機被奪走了。

瑪奇眯了眯眼，不知道是不是俠客的錯覺，竟彷彿從中看到了一絲嘲笑。

「難得有這個機會，不如你也順、便把窩金欠的賬一起還了吧。」語音着重強調了「順便」兩個字。

在一旁聽着的衛以惜愣了下，原來窩金也加入了俠客所在的組織嗎？

俠客表情一僵，但還是勉強維持住了笑意，反駁道，「我才不要，為什麼我要替他還!？」

瑪奇沒有回答他，而是逕自查找起了賬單，然後緩緩的道出了巨額債務，「斷手縫合二十次，斷腿縫合十次，內臟縫合加皮膚縫合七次，一共是十億三千九百八十七萬六千四百戒尼，去個零頭，算你個整好了。」

俠客聽完臉色愈發蒼白，甚至身形都開始顫抖。

瑪奇緩緩在他手機上按好數字，然後露出一個自認為十分溫柔的笑，語氣在俠客聽來卻宛如惡鬼，「如果下次你不想缺胳膊少腿，那就給我付了。」

在這樣的威脅下，俠客顫抖着手，按下了付款鍵，而在衛以惜看來，他的表情彷彿比之前斷胳膊時還要痛苦萬倍。

瑪奇確認了金融，然後滿意的點頭，恢復成面無表情的狀態，「下次有事在叫我。」瀟洒的離開了。

留下肉痛的俠客一臉生無可戀，周圍彷彿圍繞着一團黑氣。

衛以惜對具體金額沒什麼概念，但看俠客的這個表情，應該是相當大一筆數字，正想過去安慰一下他，卻在靠近時聽到一陣碎碎念。

「這筆錢，我絕對要以十倍的價格從窩金那裏壓榨回來，他居然敢讓瑪奇把賬記在我頭上，明明是他自己找揍，動不動就愛斷點哪……」

衛以惜：「……」

俠客蹲在地上，用手揉亂了一頭金髮，垂頭喪氣道，「本來就一直被團長壓榨免費勞動，現在好不容易存的錢又都被順走了，我真是太慘了。」慘戚戚的模樣像極了流浪記街頭的小動物。

衛以惜有些不忍，沒想到俠客這些時間過的這麼凄慘。他拿出金提供給他的所剩不多的資金，塞到俠客手裏，正色道，「我把我的這些給你，應該還可以撐一陣……要是實在不夠，我會再想辦法。」

雖然他沒有嘗試賺過錢，但是會努力的。

「……哥哥，」俠客一臉感動，他默默看了下手中的錢，忽然堅定了眼神，嚴肅的把錢還給了衛以惜，「謝謝你，哥哥，我自己也可以賺錢的。」

說完，他從一堆雜物中翻出了一台舊的筆記本電腦，打開電源后，對着屏幕陷入深思。

衛以惜不明所以，走上前疑惑道，「你在做什麼？」

俠客依舊保持着一臉沉思的模樣，回道，「我在想這次黑哪家銀行好，果然還是國外的銀行更有錢吧。」

衛以惜：「……」

這就是最新的賺錢方式嗎？雖然聽不是很懂，但似乎很厲害的樣子。

總之看俠客沒再傷心，衛以惜就默默的坐在一邊，靜靜的等着俠客。

……

伴隨着最後一個鍵盤聲落下，俠客伸了個懶腰，他伸手拿過手機，確認了上面的金額，欣慰的笑了。

「結束了嗎？」衛以惜問。

「恩。」俠客扭過頭笑道，「這下不用擔心路上的旅費了。」

衛以惜皺了皺眉，費解道，「我想應該不會有太多花銷才對。」是他一路上浪費太多，所以才導致金給他的資金不夠嗎？

俠客搖了搖手指，滿臉不贊同，「哥哥你不明白，錢是十分便利的東西啊，無論如何都必不可少，就比如剛才，胳膊斷了都能用錢接回去，什麼事還不能用錢解決？」

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錢要是不能解決，其次就是暴力了，總歸世上所有事都能通過兩者之一解決。」

衛以惜：「……」

雖然很有道理，但是這種思想是不是有點危險？

正在衛以惜陷入沉思，想找理由反駁剛才俠客的觀點時，話題忽然換了。

俠客收回臉上不正經的笑意，甩了甩手道，「事情解決了，手也治好了，那來說正事吧。」

「哥哥，你記得要去的具體地點嗎？我想提前查一下有關情報。」

衛以惜微微皺眉，努力回想着之前前往獵人考試的路徑，然後再仔細往前回想。但是憑空想還是有些困難，於是他道，「能給我張地圖嗎？」

俠客從網上給他找了一張，然後按着衛以惜的記憶倒着劃出路線。

直到……

俠客眨着眼睛，看着衛以惜的手緩慢的，但是又確實的在地圖上畫著圓圈，一臉莫名，「哥哥，你這是在做什麼？」

衛以惜：「……」

他微微扶額，嘆氣道，「具體的方位記不清了，應該是在這一帶吧。」

由於被金帶着到處跑的緣故，他的記憶出現了混亂，當時只記得全身上下充滿了被拽着跑的疲憊，沒想到居然是在周圍繞圈……若非如此，他應該能記得更清晰一點的。

俠客摸着下巴道，「這裏是兩國的交界線附近阿，範圍還是有點大，我再仔細查一下有沒有具體的情報。」

衛以惜點頭。

「對了，」俠客忽然想到什麼，他拿出獵人證，笑眯眯道，「來試試獵人網站的情報網吧，我以前也曾經入侵過，不過這次難得有機會，光明正大的進去吧。」

輸入獵人證的編號后，一個酒保拿着酒杯出現在屏幕上。

俠客輸入要找的情報后，忽然捂着嘴笑道，「哥哥你看，這種地方都用的到錢哦～」

衛以惜：「……」

「恩，沙漠之中有個一直被沙暴環繞的地方啊，這個地方看起來很可疑。」

「具體位置是在……」俠客在地圖上標記出來，「差不多跟哥哥你給出的位置相吻合，那多半就是這了。」

找到了具體的地點，搜出最短路徑后，俠客關上了電腦，「……今天很晚了，明天再出發吧。」

衛以惜嗯了一聲，起身準備收拾出地方來睡覺，看着滿地不知道是從什麼東西上拆下來的各種細碎零件還有角落不知道堆了多久的垃圾，心情有些微妙，人長大真的會變的啊，以前明明那麼愛乾淨。

他把一側沙發上的垃圾收拾下來，打算給俠客睡，他自己則打地鋪。

正忙碌的收拾着，忽然聽見俠客道，「要不要出去看看流星街的夜空？」

於是兩個人爬到位於地下室正上方的垃圾堆頂部，一起望着天空。

即使是夜晚，天空依舊有着跟白天一樣的霧蒙蒙感，宛如被灰塵掩埋，根本就看不到星星，甚至連月亮都只是一個朦朧的影子。

「從這裏看不到星星呢。」俠客道。

「恩。」衛以惜回答。

「外面的夜晚太耀眼了，那麼清晰的月亮跟星星的輪廓，彷彿伸出手就能夠到一樣，給人不必要的幻想，與之相比，流星街的天上就什麼都沒有，所以我覺得流星街的夜空更好。」

「是嗎？」

「是啊，」俠客輕聲道，「外面的世界也跟他的夜空一樣，充滿了虛假。在這裏，我能夠根據利益看清楚每個人行動的目的，但是出去后感覺就像是被蒙上一層布一樣摸不透。」

衛以惜看向他，問，「你遇到什麼了嗎？」

聽到這句話，俠客的眉頭緊緊皺起，恩的拉長聲音，遲疑的道，「旅團出去后……對了，我加入的組織叫幻影旅團，是一個很有趣的團伙。」

「旅團出去后不久，在一次大型活動結束后，我就四處閑逛，然後遇見了一個老婦人，她眼神不好，正巧絆倒在我面前，我本來沒打算扶她，可她自己拽住了我的褲腳，不得已，我只好扶她起來。」

俠客撐着臉緩緩的訴說，衛以惜也默默的聆聽。

「她非要答謝我，拉着我去她家，她自己一個人住，無兒無女，生活很辛苦，馬上連飯都吃不起了，可是卻拿出了大部分的食物做給我吃。」

「你吃了嗎？」

「吃了啊，畢竟是擺在面前的食物，而且我也餓了。途中有人上門索要食物，她拿出那些僅剩不多的食物分了出去，那些人百般感謝，但這些都與我無關，臨走前我以為她會索要什麼條件，可是沒有，她就這樣放我離開了，還一直微笑着。」

俠客換了只手撐着下巴，輕描淡寫道，「後來我再去，她已經死了，死了很久，屍體都臭了。」

「哥哥，你說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那些人應該跟她沒有關係吧，為什麼要跟與自己無關的人分食物呢？」

自己，同伴，還有無關的人。無關的人是死是活都與自己無關，同時也是可以毫不猶豫殺死的人。

「如果她知道自己最後是這樣的死法她還會這樣做嗎？」

衛以惜沉思了以後，坦率的回答，「不知道。」因為不知道目的，所以不知道她會怎樣選擇。

「我感覺她依舊會這樣做，因為她的屍體表情很安詳。」俠客直直的望着天空。

「在那之後，我有一段時間殺人的時候都會浮現她的臉，想着自己殺死的這個人會不會跟她一樣。」遲疑了很久，俠客才開口說出這句話。

衛以惜微微瞠目。

「最後我放棄思考了，這種事情毫無意義，只會給敵人有機可乘而已。」

衛以惜微微垂眸，「是嗎……」

俠客碧綠的眼眸倒映着微弱的月光，他看衛以惜，「哥哥，俠客的含義就是要我成為這樣的人嗎？」

衛以惜驚疑的抬眸看他。

俠客的目光明顯的告訴他，他不可能成為這樣的人。

最後，衛以惜嘆了口氣，「不是的，不，或許以前是這樣想的，但是現在不這樣想，我希望你能按照自己希冀的方式生活，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