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第562章

魏央點了點頭,腳下卻又是一軟,差點栽倒在地。

“央兒,我將你送回去吧,”蘇晉也是一臉的擔憂,“你別擔心,都到了晉陽城外,出不了什麼事情的。”

魏央點了點頭,也不敢再去想其他,只能咬着下唇,拚命不叫自己哭出來。

魏央到了魏府的時候,冀鐔也已經到了晉陽城外。城門處一大堆人圍在一起,見是冀鐔前來,還有幾個小兵攔了一下,冀鐔抬手便推了過去,一直快走到了人群中間時,鎮南王爺身邊的副將才聽見了聲音滿手是血地迎了上來,看見冀鐔前來也是有幾分慌亂,顫抖着說了句:“世子……”

“王叔……”冀鐔的下唇抖得更甚,整張臉上是半點血色都無,臉上神色卻是輕鬆得很,彷彿不過是尋常時候的聊天,“你們怎麼還不進城?”

王副將滿手的血,想要擦擦臉上的淚水卻是不能,於戰場之上廝殺而面不改色的錚錚漢子終於是在此刻流下淚來,“世子……是屬下保護不力……”

“王叔,”冀鐔彷彿看不見王副將面上神色一般,只是自顧自地說著,“我父王呢?”

冀鐔的聲音好像還如從前一般溫潤,在王副將聽來卻像是寒冬大雨一般叫人心寒發抖,他以手捂面,大顆大顆地淚水落了下來,終究是泣不成聲,身後的士兵自發散開,露出了人群中間的光景。

那一刻彷彿天地之間的空氣被人一把抽盡,冀鐔如同一個溺水的人一般張大了嘴巴不能呼吸,那一瞬間全部的淚水涌到了他眼眶處,卻是哭不出來,生生漲得他眼睛疼。

鎮南王爺躺在眾士兵脫下的鎧甲上,還有士兵脫下了自己的衣服給他蓋上,不過冀鐔還是瞧見了他身上傷口滲出的血,直接將整件衣裳都染得猩紅。

“父王,”冀鐔面上的笑太過勉強,以至於瞧着比哭還要難看,“都已經到了晉陽城外了,您還在這裏躺着做什麼,咱們回家好不好……”

王副將上前扶住了踉踉蹌蹌的冀鐔,滿面血水混着淚水瞧着駭人得很,“世子……叫王爺……安息吧……”

“王叔,你在胡說什麼……”冀鐔伸手推開王副將,跪倒在鎮南王爺身邊,顫抖着揭開了他身上的衣裳,一時間旁邊的士兵皆是不忍地閉上眼睛,那傷口觸目驚心,直接從鎮南王爺脖頸處劃到了小腹,鎮南王爺面上還帶着笑,一看便是一刀致命,“我父王,為國征戰十餘載,一朝歸國,於皇城門口遭此大禍,王叔,你說,是誰幹的?”

“世子……”王副將壓住哭聲,說了句,“王爺已經三年不曾歸京,此次回來開心得很,自己策馬上前扣了城門,誰知道一開門就被守城的士兵舉刀砍了下去,王爺來不及反應……當時末將阻止了兵將們將那人砍殺,打算帶到御前叫聖上好生查探一番,誰知道那守城的士兵舉刀自盡……兵將們心疼王爺,氣憤不已,直接將他的屍身砍成了肉泥……”

冀鐔偏頭去看,正好瞧見一堆紅白之物,瞧着令人作嘔,冀鐔輕聲一笑,揮手怒吼了一聲,“抬上我父王!我要叫整個晉陽城的人看看,我父王一生為國,是怎麼,在他保護得周周全全的國家的皇城門口,被人所害!”

“世子,不可啊……”王副將尚存一絲理智,“此事到底是怎麼回事還不可知,您這樣做,萬一惹惱了聖上,才真是叫王爺死了個不明不白……”

“不明不白?”冀鐔冷笑一聲,“我父王征戰多年不曾有事,就這麼死在了皇城門口,還要怎麼樣不明不白,難道就這樣悄悄運了回去,對天下臣民說他戰死在沙場,才不叫不明不白!”

王副將阻攔冀鐔不得,鎮南王爺素日裏與各兵將關係極好,見鎮南王爺死得如此憋屈且不明不白,也是氣憤不已,當下便怒吼了一聲,將鎮南王爺的屍身抬在肩上,浩浩蕩蕩地往城裏去。

晉陽城中的百姓剛剛才看了冀璟被斬首,現下卻又瞧見鎮南王爺一身是血地被人抬進城來。不過不同於正午時分的大快人心,鎮南王爺保護邊關數年不曾歸京,已經是整個北漢百姓心中的英雄,現下瞧見鎮南王爺這般慘狀,心中無限酸澀不可名狀。

冀鐔帶着眾士兵浩浩蕩蕩地往皇宮走去,正好此時遇見了元武帝接到消息後派來的人,來人翻身下馬對冀鐔行了個禮道:“世子,皇上已經知曉了此事,還請世子節哀,王爺如此慘狀不宜再叫旁人看見,不如先行回王府,待到皇上將此事查明,定然會給王爺和世子一個交待。”

眾兵將停下腳步,看着冀鐔不知如何是好。冀鐔冷嗤一聲,一腳將那人踢開,冷冷說了句:“我父王,一生為國,現在受此慘禍,無論如何,我也要讓我父王再看看他保護了一輩子的國家!”

“世子,”那人爬起身來,輕聲在冀鐔耳邊說了一句,“您這不是給皇上施加壓力嗎,微臣勸世子一句,事情已經這般,還是別做得太難看。”

冀鐔如何不知,若是鎮南王爺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城門口,為了穩定民心元武帝定然是要將此事悄悄解決,最後了不起是給鎮南王爺一個封號,就將此事壓了下去。只是鎮南王爺一生為國,怎麼可以死得如此不明不白,冀鐔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又是一腳直接踹了過去,仍喚眾人上前。

冀鐔帶着一行人直接到了皇宮門口,於正午門外長跪不起,整個晉陽城中的百姓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抓着一點苗頭竊竊私語。最後是整個晉陽城都知曉了鎮南王爺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晉陽城門口的事情。元武帝在宮中勃然大怒,徑直摔了數個花瓶,才緩了口氣叫一旁的人上前。厲聲說了無論如何也要將冀鐔勸了回去。不然這鎮南王爺的屍身就堵在皇宮門口,叫不明真相的百姓還以為是他派人殺了鎮南王爺。

被喚了前去勸說冀鐔的官員面露難色,元武帝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告訴世子,朕會給他一個交待。”

那人這才領了命退下,慌忙到皇宮門口好生勸說了冀鐔一般,聽元武帝說是會給一個交待,冀鐔方才點了點頭,朝着皇宮方向叩了首,朗聲說道:“我父王一生為國,多謝陛下肯替臣查探此事,也算叫我九泉之下的父王安息。”

說罷便是起身。喚了身後的幾個士兵將鎮南王爺送回王府,其餘的士兵皆是回軍中待命。冀鐔一路上不曾言語,只是面無表情,彷彿又是從前冷情世子的樣子。

待到到了鎮南王府,庄叔迎上前來的時候。冀鐔方才進了門去,踉踉蹌蹌扶住了桌子便是再也邁不動一步,淚水大顆大顆滑落下來。濺了自己一手。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鎮南王爺已經三年不曾歸京,因着此次歸京冀鐔已經高興了好些日子,他終於可以和自己的父親把酒言歡,終於可以將魏央帶給自己的父親瞧一瞧,終於可以告訴父親自己心裏也住進了一個人,開始懂得了歡喜的感覺。

如今,一切都沒了……這茫茫人世,他再也沒有親人了……

庄叔處理完了外面的事情,遣人將鎮南王爺的屍身放在了祠堂,方才進了門,瞧見冀鐔這般樣子,心裏也是疼得難受。

“世子,事情已經這樣,還是……節哀順變吧……”庄叔拍了拍冀鐔的肩,也是禁不住淚如雨下。

冀鐔勉強緩了緩氣,擦了面上淚水坐在桌邊說了句:“庄叔怎麼看此事?父王屍骨未寒,說什麼也不能叫他就這般不明不白……”

冀鐔尚未說完,又是泣不成聲。庄叔嘆了口氣,爾後便抬起頭來目光灼灼地看着冀鐔說道:“依屬下看,此事定然不會是皇上做的,王爺駐守邊關多年,與西夏交惡也不是不可能,二皇子今日剛剛被斬首,若是亂黨餘孽作祟,也有可能。只是世子到底不該做出今日之事來,雖然說是給皇上施加壓力,但是將希望寄於此上,到底是渺茫得很。”

“那也不能叫父王這般不明不白地去了,”冀鐔雙拳緊握,青筋畢露,“若是我今日不給皇上施加壓力,他定然是要將此事瞞了過去,將這晉陽城中的百姓都蒙在?里。”

庄叔眼角含淚,輕輕轉了轉眼睛望向了別處,也是實在不能接受今日之事,“逝者已逝,生者更要堅強。王爺已經去了不可挽回,世子更要將咱們的大業放在心上,若是大事能成,也算是給九泉之下的王爺一個交待。”

“我父王雖然征戰一生,但是我想,他心裏最期盼的還是和平和安寧,”冀鐔呼了口氣,壓住眼中淚意,“有時候我想,我父王這麼多年來一直駐守邊關,是不是在逃避些什麼,庄叔,我甚至懷疑,我們這麼多年來為之努力為之奮鬥的事情,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世子!”庄叔勃然而起,面上青筋畢露,儼然是已經氣極,指着祠堂的方向厲聲說道,“王爺屍骨未寒,世子怎就生了這般退縮之意!若是王爺九泉之下有知,怕是要死不瞑目!”

冀鐔胸中一陣氣悶,似乎是想與庄叔爭吵一番,終究還是嘆了口氣說道:“我父王屍骨未寒,旁的事情,還是以後再說吧。”

元武帝雖是應承了冀鐔說給他一個交待,但是那守城的士兵已經被眾兵將砍成了肉泥,調查之後卻發現他家中再無旁的親人,一起守城的兵士也說平素里並未瞧出來他會做這種事情,那日也是愣在那裏,瞧着他竟像是中邪了一般。

可是元武帝到底不能昭告天下說是守城的士兵中了邪一刀砍死了駐守邊關多年的鎮南王爺,急得嘴上生了好幾個瘡,最後也只能說是那士兵裏通外國,一時鬼迷心竅害了鎮南王爺,具體的還在調查之中。天熱存不住屍身,還是先給鎮南王爺追封了個護國大將軍的謚號,先行入土為安。

魏央知曉了鎮南王爺遇害一事之後便是心中不安,幾度去了鎮南王府門口想要去見一見冀鐔,卻都被門房以世子不見外人的由頭請了出來。魏央心中焦急難耐,只得去了蘇府去找蘇晉,蘇晉帶着魏央去敲鎮南王府的大門,卻也是吃了閉門羹。

蘇晉耐住一拳打倒那門房的衝動,揉了揉魏央的頭髮說了句:“央兒,阿鐔想來也是心中不好受,你便叫他一個人靜一靜吧。”

魏央點了點頭,轉過身去卻是禁不住淚如雨下。

三日後鎮南王爺出殯,眾大臣皆是前去弔唁,本來此種場景魏央前去並不合適,魏成光一早也是同魏央說了,自己將心意給魏央帶去,叫她過幾日再去看冀鐔。

魏央深知自己定然是勸服不了魏成光,便輕輕點了頭,待到魏成光出了門,卻是吩咐春曉快些給自己梳洗一番,準備出門。

春曉趕忙給魏央梳了頭,立夏又去後院叫了佟大,待到魏央急匆匆地往外走的時候卻撞見了夏菡。

“見過夏姨娘。”魏央匆匆忙忙行了個禮,就要徑直向前走去。

夏菡卻是伸出手來,輕輕攔了魏央一下,魏央微微一愣,轉過頭來不解地看着夏菡。夏菡如今皮膚白得透明,彷彿一戳即破,這麼細細皓白的一支胳膊攔在身前,魏央一時間倒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二小姐,”夏菡聲音極輕,彷彿剛出口就消散在了風中,幾乎叫人聽不清她到底說了句什麼,“二殿下他……去了嗎?”

魏央不知夏菡為何會問起這個,下意識答了一句:“二殿下三日前就被斬首於菜市場,姨娘不知道嗎?”

夏菡的身體明顯抖了一下,強笑着說了一句:“近日不曾出門,市井之間的事情也不曾知曉,大公子,現下也怕也離了晉陽了吧?”

“恩,”魏央應了一聲,“大哥現在應當已經走到靈州附近了。”

夏菡扯着嘴角笑了笑,伸出的手又尷尬地收了回來,“妾身……耽誤了二小姐的事情,二小姐且請去吧……”

魏央心中記掛着冀鐔,並沒有再與夏菡多言,只是在上馬車之前回頭看了夏菡一眼。失了孩子之後夏菡整個人都沒有了精氣神,身子也是一天天地瘦下來,如今雖是青天白日,可是太陽拖着夏菡的影子,沒由來地叫人生出了滿心的凄涼。

給鎮南王爺入殮的禮儀雖然多得很,但是魏央到了的時候,鎮南王爺也已經着了玉衣含了璧琀,停柩於殯堂之中,等着眾人拜祭。

冀鐔披麻戴孝,一身素服望着來來往往的人面無表情。四公主今日特地求了元武帝出了宮來打算安慰冀鐔一番,冀鐔卻只是瞥了她一眼便轉過頭去,不冷不熱地說了句:“多謝公主關懷。”

四公主幾乎是要哭出來,眼角餘光卻瞥見了一身白衣走進來的魏央。鎮南王爺入殮,按理來說僅一些大臣和皇親國戚前來拜祭即可,不是親屬的女眷是不宜前來的,便是四公主也是求了元武帝,方能打扮得素凈一些前來弔唁,如魏央這般一身白衣,倒是膽大得很。

冀鐔沒有兄弟姐妹,遇着這種事情只能叫蘇晉幫上一二,是以雖然冀鐔跪在一旁不曾瞧見魏央,蘇晉卻是趕忙迎了上去,叫一旁的侍衛將魏央放了進來,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你怎麼打扮成了這副樣子?”

魏央沒有回答蘇晉,只是怔怔地瞧着偏過頭來的冀鐔,目光迎了上去毫不閃躲,終究是冀鐔嘆了口氣說了句:“央兒,你來了。”

四公主已經是嫉妒得快要發瘋,嗤笑着說了一句:“魏小姐穿成這副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魏小姐是前來為自己的父親弔唁呢。”

魏央只做不理四公主話中的夾槍帶棒,同蘇晉一起走上前來,端端正正給鎮南王爺的靈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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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良田之農女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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