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辭的真面目
百米之外。
手下遙遙看着白辭,看着他成為一個移動的小黑影。盡責的手下試圖往前邁一步,眼尖的白辭看見了,擺了擺手不讓人過去。
手下面面相覷。結合剛才老吉姆的事,他們想:莫非,惡魔頭目真的降臨?
隔着百米,白辭目測手下與自己的距離,安全。
此刻,連西西里島千裡外的海風吹來,都要對他退避三舍。他始終攥在掌心的手機,這才翻了面,手機藍光屏幕直面着臉,上面顯示一個未接電話。
【五條悟】。
深呼吸一口氣,迅速給自己做了心理建設,白辭拿下回撥鍵。
電話很快接通,“嘟嘟嘟”等待的接聽音切換成一把輕快的聲音,“你好呀,白辭。”
比起那頭的明朗輕快,白辭面色沉靜,只叫了一聲:“五條悟哥。”
確保了稱呼,他便謹慎地不再發言。
電話那頭的五條悟不管這些,直奔主題:“夜蛾校長的生日要到了,記得提前回來。”
白辭一口咬定:“我訂的是29日的機票,退不了。”他在意大利這邊事情未完,涉及很多利益糾葛,提早走並不明智。
“哦?”五條悟表示疑惑,可以想像他在電話那頭的表情,面色如常,只嘴唇吐出這個字。很快,他噗嗤一聲笑了。
“在外搞事先不說,但是半年多沒回家,該打的哦。”輕快到輕佻的語氣陡然一變,他壓低聲線,“要我親自抓你回來,還是自己回來?
“——你知道,我親自出馬,事情就不好解決了。”
隔着無形的電波,那種森冷的寒意很好地傳達過來。五條悟真的會說到做到。
但半年來,在外四處搞事的白辭,儼然大膽不少。面對五條悟的威脅,他咽了咽唾沫,斟酌詞句。
首先,打親情牌。夜蛾校長是白辭的養父,法律上的監護人,照顧他多年。
“哥。”他叫道,“我想給夜蛾校長準備禮物,可以再耽擱一些時間嗎?”
“唔”了一聲,五條悟沒回答,語氣又明朗起來,“猜猜我現在在哪裏?”
白辭直覺大事不好,謹慎地沉默。
五條悟自顧自說下去,“提示詞:三座金色的半人高神像。”
瞳孔地震。
·
三座金色半人高神像,取聖經“三位一體”的意思。是米開朗基羅的遺作之一,乃當年文藝復興巨匠為歐洲美第奇家族私人打造。因未完成,所以沒有公佈於世,始終為美帝奇家族私藏。
直至二十世紀末,美帝奇家族才公開這件藏品,且進行拍賣。
現有價值,大約是一億二千萬日元。目前,三座金色神像,安置在東京都的一所高級公寓裏。而那所高級公寓的戶主,則是白辭。
“從這裏看東京晴空塔,果然很近呢。”五條悟悠哉道。
現在,五條悟就在白辭那間高級公寓裏,落地窗前,東京晴空塔巍峨聳立,清晰可見。
而安放在客廳中心的,是那三座未完成的金色神像。三座神像巧奪天工,竟有幾分斷臂的維納斯般,殘缺而震撼的美。
“你房間裏放的三個金色神像,雕刻很精巧。”五條悟道,以一種讚美的語氣。
“接下來,白辭你猜到我要怎麼做了吧?”
深知其惡魔本性,白辭倒吸一口涼氣,聲音不由弱下去:“五條哥,這是我千辛萬苦託人拿到,準備轉手的玩意……”
只聽“轟”的一聲,有東西似乎碎裂開來。
“原來硬化的黃金,也抵不過我一招啊。”五條悟感慨道。
“……”
事實是,五條悟稍微亂來一下,整個富士山可能都沒了,何況一座黃金神像!
白辭眼前一黑。黑暗中,金燦燦的神像歸天,而堆成小山般的四千萬日元,化為虛無。
一座神像,四千萬日元啊!
“哥,我可是你從小看着長大的,你小時候多喜歡抱我……”白辭凄凄慘慘道。
五條悟笑起來,“當然啦,我最親愛的弟弟白辭。我現在也很喜歡你。所以,我給你選擇的機會。
“是你按照原定計劃29日回來,然後看到公寓裏的神像全部被砸毀,還是,改簽明天的機票,就現在?”
白辭沉默了。
他在外搞事半年多,正樂不思蜀野性難收,雖訂好機票要回日本,但也是因為自小養育他的夜蛾校長生日快到了。回去慶生以後,他還是想出來搞事的。
可是五條悟出面干涉了,這就意味着自己要待在日本,短期內絕對出不了國。
白辭素來意志堅定,能力超凡,有問題要解決,沒問題要創造問題再解決。現在,面對從小面對的大魔王五條悟,他仍是有意志抗爭。
“哥,這件事可以再商量……”
然而,五條悟不給他多餘的辯駁時間。
“哐當”一聲,第二座神像砸地上,然後,“轟”的一聲,神像徹底粉碎。
“這是第二座神像。”五條悟做事從來乾脆利落。
八千萬打了水漂!
堆成兩座小山的八千萬,眼睜睜被付之一炬。一瞬間,白辭腳步虛浮,只覺得外面的日光如箭一般扎着自己。
“哥,五條悟哥,我可是一直當你是親哥……”白辭欲哭無淚。
“現在,即刻,立馬,嗯?”五條悟緩緩念着,每一個詞彙都顯得那麼的,殺人誅心。
白辭固執地沉默了一會。五條悟沒逼他太緊,很懂得鬆弛有度。
半晌,他開了口,“回去了,我還能出國嗎?”
問這話,是白辭要一個保證。
五條悟“哈”的一聲笑,“白辭,你跟我說這些,回來真的會被我打。”
既然被打,那我為什麼還要回去!白辭雖然這樣想,但知道五條悟某些時候不講理慣了,組織着語言:“哥,我已經十八歲成年了……”
五條悟打斷他,“法律上,你二十歲才成年。”
“哥,根據修改的法律,成年時間從二十歲下降到十八歲。不要暴露自己除了術式以外的,無知。”白辭嚴肅道。
“……”大意了。
輕咳一聲,五條悟找回場子,提醒道:“最後一座神像了。”
“咣當”一聲,第三座神像倒地。一億兩千萬,要徹底蒸發了!
·
一億兩千萬的神像,是白辭利用各種人脈搞到手的。
已經聯絡好日本頂級的拍賣場,打算出售,以一億八千萬的價格出售。除去拍賣場的抽成,白辭大約能有五千萬。
五千萬日元,夠什麼呢?夜蛾校長抱怨過學校舊宿舍簡陋,到時候可以用這筆錢修繕。
可留下五千萬,他自己是不打算待在那裏。夜蛾校長養育他長大是一回事,留在那所學校又是另一回事。
“最後一座神像,倒地了。”手機那頭的五條悟,聲音宛如惡魔的低語。
一億兩千萬……三座小山高的錢堆……一把火燒成灰徹底揚了……
錢沒了,給夜蛾校長的生日禮物也沒了……
白辭腦內緊繃的神經一斷:“五條悟你……是我爸爸!爸爸,手下留情!”
“啊?”面對白辭的無恥,五條悟都有點驚呆了。
呆了幾秒,待他反應過來,“沒想到白辭你變成這樣了……很適合回來留校!我很看好你!”五條悟愈發興奮,對白辭讚賞不已。
為了誆他回去留校當老師,五條悟也是無所不用其極。
一把按住自己的臉,白辭的墨鏡鼻片按壓在鼻樑隱隱作痛,卻也驅趕不了這糟糕的感覺。
“一億兩千萬啊……”白辭咬牙,心一橫,“我答應你。”
出門在外,跟各色人打交道,白辭明白很多事不是主義,而是生意。至少,要保證自己合理利益最大化。
三座神像,至少要保住一座來賣掉,這才有錢賺。
“感謝五條悟哥。”作出決定,白辭開口道。
“嗯?”五條悟笑眯眯地,鼻音擦着手機收音而過,像一朵轉瞬即逝的夜曇花。
“明明完全有能力抓我回去,而沒有做,光是這點,就很感謝哥你了。”白辭由衷道。
五條悟的語氣很輕鬆,“我說過的,你是我最親愛的弟弟,白辭。”
調了調鼻樑上的墨鏡,白辭輕輕應了一聲,幾不可聞。鏡片下,他看到的世界一片灰黑,不復黑白般純粹的地帶。
“但是若我歸來,失去的東西,必將十倍討還。”
·
熱情總部。
偌大的辦公室,一扇扇落地窗外,是翠林重疊,再遠處,是蔚藍的海面。
而裏面,一張長長的實木長桌,鋪着一整張手工地毯,裝潢簡約卻不簡樸。從落地玻璃窗前回來,白辭慢慢繞着長桌走着,然後拖開一張實心椅,隨意坐下。
甫一坐下,秘書便端上咖啡,白辭道聲謝,徐徐翻開旁邊的公司宣傳手冊。
“‘熱情’集團有限公司,是意大利本地創立的生活平台,主營安保、運輸、餐飲等業務。本公司致力於以最優質的服務,推動整個地區經濟的繁榮……”
微微一笑,白辭想,熱情這個黑組織,表面功夫做得倒是很足。
自古以來,意大利最盛產什麼?黑組織。
而熱情則是其中翹楚。這幾年,在新任領頭人喬魯諾的指引下,更是如日中天。
喬魯諾·喬巴納年輕,富有野心與才能,在任幾年,便讓“熱情”洗了底。然後搖身一變,成了人人交口稱讚的上市公司。
“你好像並不喜歡。”喬魯諾的聲音響起。
循着聲音,白辭偏過頭,看到他站在辦公室門口。
喬魯諾·喬巴納很年輕,金髮綠眼,很是英俊。衣着時髦,綠色修身款的西裝,襯出一把細腰。胸口到鎖骨處敞開着,挖出一個鏤空的心形式樣。
總之,集意大利米蘭之都的時尚,以及意大利男人本身的騷包一體。
“不喜歡什麼?”白辭笑着問。
喬魯諾下頷抬了抬,點了點他手中的公司宣傳手冊。白辭會意,攤了攤手,“喜歡,或不喜歡,對於工作,並不重要。”
對於白辭意外的坦誠,喬魯諾微微揚起眉,不發表意見。
“老吉姆的事,你做得很好。”喬魯諾誇讚道。
說著應該的,白辭略頓了頓,說出今天的目的:“今天我來,是向喬魯諾先生辭職的。老家有點事,需要我提前回去,以後可能來不了了。”
他推了推墨鏡,透過墨鏡鏡片直視着喬魯諾探究的眼神。他方才的坦白,也是為此刻鋪墊。
而坐到白辭對面的喬魯諾,目光落到他臉上,一張平凡無奇的臉,泯然於眾人的容貌。
喬魯諾的雙手擱在桌上,十指微微一動,“白辭,你好像什麼都不在乎。”
指的是公司副總裁的位置與權勢。白辭笑了下,“因為是靠自己能力達成的目標。我相信自己,無論何時也能再創輝煌。”
面對白辭自信爆棚的話,喬魯諾知道他不是大言不慚。半年內,以外人的身份成為一人之下的副總裁,除卻自己的賞識,自然也是他的能力達標。
正是如此,喬魯諾才不能放走這個人才。
“你想走,當然可以。但是,我們之間該有點真的信任。”說著,他喚來角落裏一直隱身的秘書。
很快,一堆資料丟到白辭面前。與之同時,一把槍直直抵着白辭的太陽穴。
隱在角落裏的秘書緊張得吞咽了下口水。而被黑漆漆的槍口抵着太陽穴的白辭,目光移向桌上的資料。其中,一份個人檔案放在最前面。
照片里的男孩,有雙藍眼睛。那雙墨藍的眼睛,如亞德里亞海晴朗的海面,閃爍着美麗璀璨的光輝。
他眉骨微微凸起,眼窩較深些。然而秀挺的鼻樑,與微紅的薄唇,稀釋了眉骨帶來的異域感。
而且,他有一頭神秘如夜的黑髮,柔軟的黑色頭髮貼着那端麗的面容,配上那墨藍眼睛些許的哀愁,融和成一種東西方共賞的典雅長相。
個人檔案上,赫然寫着那男孩的真名:木下白辭。
個人資料也展露無遺。
【姓名:木下白辭。年齡:18歲。畢業於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
“真名你可是從未對任何人包括我說過,木下白辭。”
喬魯諾的話語落下,隨之而動的,是槍口上膛的聲音。
“咔擦”一聲,格外清晰。
聽聲音,白辭猜出型號是魯格SuperRedhawk。
這個射擊距離,一擊必死。其武器火---葯猛烈,整個頭顱都會爆成一朵花。
然而,白辭神色不變,微微一笑,“這不就知道了嗎,喬魯諾先生?”
當初他答應校長五條悟二人,在外遊歷一年,絕對不把麻煩事帶回去。所以,大半年來在這組織,他披着馬甲高調做事,絕不暴露真實的自己。
而且,正經人誰會告訴黑組織自己真名啊!
面對這種被戳破卻無謂的態度,喬魯諾也不生氣,翻了翻手上資料。
“聽說你畢業於哪所東京都立咒術學校,現在要回去任職了,明天的機票趕得及嗎?”
他語氣似閑談,但是已經摸清白辭離開的目的,連他改簽了明天機票都了如指掌。這正說明不是簡單能敷衍過去的。
白辭知道,自己是時候拿出點誠意出來。否則意大利明日的頭條新聞,可能就是熱情公司副總裁白某意外身亡。
他十指交叉,雙手緊握,身體微微往前傾,認真求教道:“那喬魯諾先生,您想要什麼呢?”
喬魯諾·喬巴納看着他,“你能給我的只有一樣,你自己應當知道。
“我要木下白辭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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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魯諾:我要木下白辭這個人。
白辭:老闆,我賣藝就餓不死,所以,請容許我拒絕。
【關於十八歲成年那個,是2022年才正式施行的法案。為了人設與文章設定,沒有詳細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