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年豬宴
臘月里的蒙都城，銀裝素裹，寒風凜冽。
然而再冷的天氣也擋不住人們喜迎新年的熱情。蒙白羽應邀帶人來到蒙都時，已是臘月二十四，此時，蒙都城家家戶戶都在宰殺年豬，忙的不亦樂乎。豬雖然普通，但在蒙都，殺年豬寓意着有頭有尾，同時是人們對來年六畜興旺，五穀豐登的期望。宰殺好年豬，接下來就是吃年豬宴。這年豬宴從一家吃到另一家，沒請到左鄰右居和親朋好友來一道吃年豬宴的，便在來日繼續宴請。
這時，蒙白羽才明白，邀請函中雖說是來參與年初鬧坡活動籌備事宜，實是讓大家來殺年豬吃。他所帶的一行人剛到蒙都，就被熱情的人們叫去吃飯，吃了一家又到一家，雖然肚子再無法容下任何東西，但盛情難卻，只得繼續從這一家轉到下一家。上了桌，只要吃了一口菜，或是喝了一口湯，亦或喝了一碗酒，也算得吃了，主人高興，客人也不吃虧。
這樣吃了幾天，羅西領主又派羅旭來請他們，羅旭這已是第三次來了。倒不是他們不給羅西領主面子，而是好客的人們誰先請到客人是誰的，這羅西領主自然知道，所以並不介意。當蒙白羽一行正要往羅西領主的石堡去的時候，酒肆掌柜來了，說要請他們吃飯。
“我們正欲往領主那裏去，回來再去你那裏吧。”蒙白羽對酒肆掌柜道。
酒肆掌柜來了勁：“這可不行，別家你們都吃了，就我家沒去。再說我家近，領主家遠，先到我家吃了，再去領主那裏。”
“這可如何是好？”蒙白羽看着羅旭道。
“我看這樣，一些去你家，一些去領主家，你看如何？”羅旭對酒肆掌柜道。
酒肆掌柜依然搖頭道：“不行，你也要到我家去，你還沒得吃我家飯呢。要不就用搶，搶到幾個算幾個，不過羅旭兄弟要自己想想，你才一個人來，我可是鄰近的，我只要一喊，便有人過來幫忙，到時候你頂多搶得一人去。”
蒙白羽正感到無可奈何的時候，一個甜美的聲音傳來：“誰敢跟我家搶人？”
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原來是藍鳳來了，她身後跟着兩個如花似玉的侍女。但就算這樣，也壓不了她那美艷清純的氣質。
“喲，是藍鳳小姐啊，你也來搶人來了？”酒肆掌柜笑嘻嘻的對藍鳳道。
藍鳳走到近處，瞪了酒肆掌柜一眼，垮嘴垮臉的道：”還要搶不搶？”
“藍鳳小姐都親自來搶人了，我還能搶嗎？”
“能，怎麼不能，誰搶到算誰的。”
“好，我就搶蒙英雄一人。”
“你……”
“好了，不跟藍鳳小姐開玩笑了，我知道你就想搶蒙英雄，我讓他跟了你去便是。”
“嘿嘿，這還差不多。”藍鳳臉上綻開了花，“蒙哥哥，你來到蒙都，怎麼都不告訴我一聲，好似當我不存在一般？”
“我本要去看望藍鳳小姐的，但大家都很熱情，我一時沒能走開，我正盤算着如何才能見到你呢，這不，你來了，正好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蒙白羽道。
“既然這樣，那我們走吧，爺爺還在等我們吃飯呢？”藍鳳說著，上前牽了蒙白羽的手：“怎麼還叫我小姐呢，叫藍鳳，或者叫鳳鳳也可。”
“好，好。”蒙白羽答道，說完，看了酒肆掌柜一眼：“那我跟藍鳳姑娘去見領主，他在信中說有些重要的事情要交代於我，我已來了有幾日了，一直未能去拜見他老人家，也實在是說不過去。其餘人跟了酒家去可好？”
“那行，蒙英雄都這般說了，我要是再不讓去，便有些為難人了，但英雄要抽空到我家來，我那內弟現在跟着金芃混得風生水起，還多虧了英雄呢。只希望能有個機會感謝英雄才是。”
“金芃哥給了他施展才華的機會，該感謝金芃哥才是，倒不是我的功勞。”
“金芃是給了英雄面子，才收了他，這自然也要感謝英雄的。”
“好，改日我約了金芃哥到酒家去，到時候酒家備好幾大壇酒就是。”
看着酒肆掌柜釋懷后，蒙白羽才跟了藍鳳前往羅西領主的石堡。到達石堡時，只見那石堡已經變成了冰堡，只覺寒氣逼人。當步入堡內時，一股融融的暖氣撲面而來。
“這石堡可真是宜居之所，記得初到蒙都時，還烈日當空，進到這石堡內，卻清涼相宜，如今外面是寒風刺骨，裏面卻暖氣融融。”蒙白羽嘆道。
“蒙哥哥要是不嫌棄，便搬來這裏住下。”藍鳳道。說這話的時候，藍鳳的聲音雖然很小，語氣也很淡然，可內心卻浪濤般翻雲覆雨。
蒙白羽嘴唇微微動了一下，但並沒有說話，他知道，羅西領主只有一個孫女，沒有孫子，誰要娶了藍鳳，是要入贅石堡的，藍鳳這是在向他吐露心跡。但他心中已經有了尤楊，再無她人的位置，便裝着沒有聽到藍鳳的話，只是輕邁步子繼續往裏走去。
蒙白羽雖然裝着沒有聽到藍鳳的話，但藍鳳確信他聽到了，只是不願應答罷了。她心中微微抽動了一下，一股痛楚涌了上來。她明白，他心中有一個人，她幾次前往巫齊山尋他，他心中的那個人知道，而他心中的那個人幾次去巫齊山尋他，她也知道。只是二人都未曾得到他的親口表白，所以都不能名正言順的說誰搶了誰的誰。
其實藍鳳和尤楊幾次到巫齊山尋蒙白羽，都逃不過一個人的眼睛，那就是護城長老楊雄。楊雄嘴上雖不說什麼，內心卻醋瓶早已打翻。一個窮小子，一個亡命天涯的窮小子，怎麼能引得兩個絕世佳人如此神魂顛倒呢？這可是對他這既俊又富的人莫大的侮辱。要說蒙白羽是伏虎英雄，那只是傳言罷了，那日郎基挑戰他的時候，他可是承認了自己並無修為的。可即便是這樣，她們為何還對他放不下呢？而自己，卻是真正的身懷絕技，卻得不到藍鳳的愛慕。而藍鳳呢，本是個不愛刺繡的人，見了他后，卻變得愛針線活了，這絕對是莫大的侮辱。
這也難怪蒙白羽經過城門的時候，楊雄對他並沒有好眼色，說起話來還帶着刺。但因蒙白羽是羅西領主看重的人，所以楊雄並未為難於他，但卻派人盯了梢，無論蒙白羽見了誰，說了什麼話，楊雄都掌握得一清二楚。蒙白羽跟着藍鳳進了石堡的消息，也早已傳到了楊雄的耳中。
“蒙莊主來啦，快入座。其他人呢？”當蒙白羽和藍鳳來到廳堂時，羅西領主和梅老先生已入座吃了，見他到來，羅西領主站起來喊道。
“實在抱歉，讓領主久等了。”蒙白羽面露愧色，“先生也來啦。”
“知道你要到領主這裏來，老夫就先過來了。”梅老先生道。
“其實我已吃不下了，但來蒙都已有幾日，一直沒來拜會領主，跟了藍鳳姑娘過來，主要是來拜會領主，飯就不吃了。要是沒碰到藍鳳姑娘，怕我現在還脫不了身呢。”
“你是不想來，你要真想來，哪有脫不開身之理，又沒有人綁了你的手腳。”藍鳳忿忿的道，“人家請，你就脫得開身，我家請，就請不動，幾天請不到人。”
“我……”蒙白羽話到喉嚨，卡住了。
“好了，既然到了就坐下吃一點吧，大家熱情，這我是知道的，所以我和昊天先吃開了，怕你們又來不了。”羅西領主道，轉頭看了羅旭一眼，“羅旭，你就陪蒙莊主喝兩碗，年輕對年輕，老對老，我就專對付昊天。”
“這是要喝醉的節奏啊。”蒙白羽心有餘悸。
“蒙莊主放心，這酒不是‘三日醉’，沒事，沒事。”羅西領主樂呵呵的說道。
蒙白羽本想再推辭，但轉念又想，既然來了，總得吃兩口，以表心意，於是入了座。
當羅旭正要入座陪酒的時候，藍鳳把他支開了：“你去做別的事，既然爺爺說了，老對老，年輕對年輕，那我來對對蒙莊主，看看蒙莊主的酒量是否如我。”藍鳳說著，坐到了蒙白羽身邊的位置上，屁股還未碰到凳椅，手已伸出去穩穩抓了酒盅。
其實藍鳳是氣她向他表露心跡時他裝聾作啞，而此時她見了梅老先生，便想到了尤楊，心情更加低落，只想好好醉上一場。
“我可不敢與藍鳳姑娘喝，我如果贏了，別人會說我只會欺負女子，要輸了，這臉也不光彩，我看還是算了吧。”蒙白羽低聲道。
“不喝你來做甚？”藍鳳突然哭了起來，“我都學會繡花了，可你也不來看我，我去巫齊山找你，你卻避而不見，如今來了蒙都，卻又當人家是透明人，視而不見。蒙哥哥，你還是把我喝醉了吧。”
“年輕人終究是年輕人。”羅西領主嘆道，“蒙莊主，這是你惹出的事吧？既然心中有事，就到別的地方解決，別在這裏障了我和昊天的雅興。來人，給我把鳳兒送回去。”
聽到呼聲，幾個五大三粗的侍衛立刻走了進來，不由分說把藍鳳帶了出去。
“蒙莊主，你還愣什麼，還不去跟鳳兒解釋清楚。”見蒙白羽還坐在凳椅上，羅西領主提醒道。
蒙白羽只得跟了藍鳳的後去。見蒙白羽跟着出了石堡，藍鳳突然呵呵的笑了起來，這使蒙白羽感到莫名其妙。
“你們都回去，我跟蒙哥哥走走。”藍鳳對那幾個五大三粗的侍衛瞪了瞪眼。那些侍衛倒也好說，轉身回了石堡。
“藍鳳姑娘這是耍的什麼戲法，倒是把我嚇着了。”蒙白羽走到藍鳳身邊，輕聲問道。
藍鳳用她那清純的雙眼瞪了蒙白羽一眼：“還不是為了救你，你沒聽爺爺說了，老對老，年輕對年輕，這就是說非喝醉不可。”
“我倒是明白領主之意，但藍鳳姑娘以這樣的方式來救我，倒是新鮮得很，只是這樣一來，就……”
“就什麼？”藍鳳急忙打斷了蒙白羽的話。
“就掃了倆老的酒興。”
“倆老掃不掃興我不管，我只管你不醉就行，要不我那卧房又要酒氣衝天了。”
蒙白羽突然覺得眼前這姑娘再不像印象中那麼單純，她平時像純凈的水，讓人看不到一點雜質，但其實她深如大海，讓人看不見底。她這麼一鬧，尤楊自然很輕易從梅老先生口中知道，他想回去向梅老先生解釋清楚，但既然出來了，又如何再進去？其實又何須解釋呢？
“蒙哥哥在想什麼呢？是在生氣嗎？”藍鳳見蒙白羽皺眉不語，於是問道。
“生什麼氣？我是高興，既不挨喝酒，還能再睡美人床，這是何等美妙的事。”
蒙白羽和藍鳳沒有注意到，此時，暗處正有一雙憤怒的眼睛盯着他們。當聽到蒙白羽說可以再睡美人床之時，那雙怒眼再按耐不住怒火，“嗖”的一聲竄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向蒙白羽。
蒙白羽覺察到不一樣的空氣，抬眼一掃，只見一黑影已襲向自己。蒙白羽正欲躲閃時，卻發現如是自己躲閃開去，黑影勢必一掌擊中身邊的藍鳳，於是只得用身子迎了上去。藍鳳也發現了那襲來的黑影，但當她推開蒙白羽之時，卻發現眼前這男子穩如泰山，絲毫推他不動。蒙白羽生生接了一掌，眼睛一黑，差點暈了過去，而那黑影也被籠罩在蒙白羽身上的淡淡光罩彈了開去，掉落於黑暗的角落，消失了。
“蒙哥哥，你還好嗎？來人啊，有人潛入堡里。”藍鳳大聲叫道。
聽到喊叫，那幾個剛回屋的侍衛立刻轉身沖了出來。
“小姐怎麼啦？”
“有人襲擊蒙哥哥，之後竄往角落去了。”藍鳳指着黑影消失的地方道。
“追。”一侍衛一聲令下，上前沖了過去。
正喝酒的羅西領主和梅老先生也聽到了動靜，紛紛沖了出來。
“怎麼了？”羅西領主衝到后急切的問道。
“沒事。”蒙白羽道。此時，他嘴裏已有鮮血溢出，那血染紅了整個嘴角。
“給我仔細搜。”羅西領主怒道。
“你倆可看清襲擊之人了。”梅老先生也衝到了。
“未曾看清，那人矇著臉。”藍鳳哭着道，“蒙哥哥，你還好嗎？”
“死不了，藍鳳姑娘放心。”蒙白羽安慰道。
羅西領主顧不得查究黑影的去向，立刻拉了蒙白羽的手往石堡里走。他必須親自檢查蒙白羽的傷勢。
這一襲擊，很快在蒙都傳開了。這是多年來未曾有過的事情，而還是發生在領主的石堡里，而且被襲擊的還是傳說中的伏虎英雄。這是有多大的仇恨和勇氣，才敢潛入領主的石堡去襲擊人？
但好在蒙白羽並無大礙，第二天就能行動了。天亮后，隨行早早來到石堡，本想發作一番，但未見蒙白羽有所指示，便都沉默不語。蒙白羽向羅西領主辭行，但羅西領主沒有同意，說需要他留下來養傷並協查兇手，只同意讓他的隨行先行離開。蒙白羽卻執意要和隨行一道回去，羅西領主只好答應，但叮囑蒙白羽路上要多加小心，至於兇手，他會查察，決不縱容。
知道眾人要離開，這家送來了一塊豬肉，那家送來一份豬肝，半天功夫，年豬肉已堆積如山。蒙白羽本想拒絕，但來人說：“你們沒有年豬，也沒什麼好的東西送，就送幾塊豬肉給你們過年。”每每這時，蒙白羽都熱淚盈眶。
“快過年了，大家好好回去過年。”羅西領主對眾人道。
“領主在信中說要晚輩帶人前來參與年初鬧坡活動籌備諸事，事情一點未做，卻就這樣回去了，心中真是不安。”蒙白羽道。他自到蒙都后，就一直忙着應邀去各家吃年豬宴，此時才有機會提起此事。
“此事蒙莊主勿用操心，我已命人前去籌備。我只是想看看你們，但因諸事羈絆，一直不能脫開身到巫齊山去，所以才請了你們過來。”羅西領主說著看向一旁已經包裹好的一堆東西，“耽擱了各位時間，來了也沒什麼好吃的，真是過意不去，這點小年貨大家帶回去，也好向孩子們交代。”
“多謝領主關心，既然如此，我們就回去了，快過年了，各自家中都還有些事情要做。”
蒙白羽吩咐隨行收拾好各家送來的年豬肉和羅西領主贈送的年貨，再三道謝之後，才啟身回程。蒙白羽一行離開不久，藍鳳也悄悄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