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買傢具需要花的銀子不是個小數目,所以沈文宣並不打算在木器行里買,而是拜託村裏的木匠打一套桌椅、櫃櫥還有床,另外還有面盆架、浴桶這些小東西。
這些東西做起來很簡單,沈文宣自己就能做,但只他一個人做的話既費時又費力,所以在建房的那幾天沈文宣就拜託給了村裏的木匠。
木匠和張鐵牛家有幾分交情,所以也沒要沈文宣付定金,只讓他到時候來取就可以了。
沈文宣估算了一下,那一整套下來少說二兩銀子。
此刻他站在那位矮老闆的雜貨鋪里。矮老闆姓庄,就叫他庄老闆了。
張大娘一直是用豬油做的飯,雖然沈文宣吃得面不改色,但說實話並不好吃。豬油里有很重的腥味,炒的菜也很油膩,所以這次沈文宣沒要一斤豬油,而是買了半斤豆油、三兩豬油、二兩香油,花了九百六十五文。
另外還要了花椒、生薑、辣椒、醬油、醋這些,花椒略貴一些,一兩要三十五文,生薑和辣椒一兩十文,醋一兩二十文,醬油一兩二十五文。
沈文宣要了一兩花椒、三兩生薑和辣椒、一斤醋和醬油,又花了五百四十五文。
本來沈文宣還想要一些胡椒,但庄老闆說胡椒是昂貴的香料,他這個小鋪子賣不起這樣的東西,沈文宣只能作罷。
除此之外還有案板、擀麵杖、蒸籠、碗筷、油燈、燈籠、臉帕、皂角、搗衣杵等等雜物,零零散散加起來又是三百文。
庄老闆踮着腳尖一一將沈文宣買的東西打包好,照例送他幾個小罐子裝東西,只是眼角打量沈文宣的目光十分驚奇。買這麼多東西要麼是喬遷新居用的,要麼是娶新婦用的。
而且尋常人家買東西可不會這麼大手大腳,別說花椒、生薑這些不划算的小東西,尋常人家根本不碰,就連那些油一家子一年也不一定用得了一斤。
是個富茬兒!
庄老闆把東西打包好遞給他,還多送了幾個小罐子,滿面笑容地說道:“您別看我這個鋪子小,很多東西我都沒有擺出來,客官以後若有什麼想要的,吩咐一聲,我保准給您找來。”
沈文宣點了下頭,客氣地笑了笑,眼睛又瞥回柜子上放着的糖罐,躊躇了幾秒,問道:“這糖怎麼賣?”
“這是蔗糖,一兩一百五十文,紅糖要便宜一些,一兩一百二十文,我這兒還有蜜餞,只是要更貴一些。”庄老闆笑着說道。
沈文宣回敬他一樣的笑意,然後果斷轉身,不買!
他只知道古代的糖很貴,可沒有想到能貴到這個地步,二兩糖都比一斤白面要貴了!還有其他零零散散的東西,古代的生活費這麼高的嗎?
出了雜貨鋪沈文宣直奔柴市街,幸好這次沒有煞筆擋路,沈文宣成功在後巷找到了那戶梁姓人家,由於是賣私鹽,所以那戶人家很謹慎。
起初還說不賣鹽,直到沈文宣把雜貨鋪老闆的名頭抬出來,那梁姓人家才放鬆警惕,但最多只賣給他五兩食鹽,多了不賣。
五兩也就是半斤,沈文宣估摸着也不少了,花了五百文買了下來。
沈文宣轉道又去了糧鋪,本來之前他還想着多買一些包穀面什麼的,但真的嘗到了包穀面的口感,那味道......真的一言難盡,平白多一股酸味,有點兒像放餿了的玉米面。
所以沈文宣果斷買了五斤精米和五斤白面,三斤玉米面還有一斤番薯,一共二兩二百十九文,照例給糧鋪活計兩文錢,讓他送到城門口的趙家醫館。
他身上背着一個背簍,裏面已經裝了不少東西,手上還提着裝油、裝醋這類的小陶罐,儘管買的糧食不是很重,但他沒有手拿了。
等把腦內列的清單買齊了之後已經到了下午,沈文宣摸摸肚子,在一個餛飩攤坐下來吃起了餛飩,皮薄餡大,一口一個,唇齒留香。
幾天不來,這個小縣城比之前更加熱鬧了一些,與第一次見到的相比有了些繁榮的跡象,雖然還是矮房土街道,有個馬車經過能揚起一層土。
沈文宣挪屁股背對着馬路坐着,保護自己的餛飩。
“喂。”
後面突然傳來聲音,沈文宣一頓,轉回頭看了一眼,竟是那個馬車停了下來,有個穿着紅綢緞的小少爺臭着臉從馬車上下來,沈文宣眯起眼仔細想了想,他記得這小子叫木子...鑫?
怎麼每次來縣城都能看見他?蹲點?
沈文宣轉回頭繼續吃自己的餛飩,對走過來的小少爺當作沒看見。
木子鑫一見他如此囂張的態度心中的火氣就蹭蹭地往上冒,但想到自家父親的交代又勉強壓下自己的脾氣,嫌棄地進了餛飩攤簡陋的棚子裏坐下,正好坐在沈文宣的旁邊。
輕咳一聲,木子鑫開始背父親教他說的長篇大論,不帶一絲感情,宛如老和尚念經。
沈文宣:“......”
全程當他是空氣,沈文宣一邊吃一邊在心裏默默算錢,這一通買下來他還剩下十六兩八十一文,這些錢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每次買東西的時候他都會觀察縣上的店鋪,木器行、鐵器行、客棧、青樓、酒樓一個不少,按理說這裏怎麼也談不上是繁榮的地方,卻五臟俱全,大概是因為接近邊境,那些個士卒軍爺成為消費主力了吧。
木子鑫抹下臉皮在旁邊巴拉了老半天,一抬頭見沈文宣自顧自地吃着自己的飯,眼皮都沒有抬一下,竟是半句都沒有聽進去!
他可是木家最受寵的小少爺,哪受得了這般對待!登時拍桌而起,氣得想掄起椅子砸他,幸好旁邊的小廝攔下了他,拍着胸口給他順氣。
沈文宣哐當一聲放下手中的勺子,慢條斯理地從袖子中掏出一塊手巾擦嘴,然後起身、付錢、走人。
“喂!我剛才提的交易你到底聽見了沒有啊?!你給我畫一張同樣的曲轅圖,王胖子給你多少,我他媽給你雙倍!不!三倍!”
木子鑫氣得攔在他面前,他已經這麼低聲下氣了,這個人還想怎麼樣?!艹!要不是那王胖子把曲轅犁的圖紙轉手給了郡城裏的大人來做,他們不好照搬,他用得着自降身份來搭理這麼一個鄉野草夫嗎?想想他都掉面子!
“曲轅犁只賣一次,你若想要圖紙就去找王老闆,不要騷擾我。”
他很忙的好嗎?
話說王老闆的腦子還算靈光,曲轅犁的工藝簡單,其他木器行能輕易抄了去,到時候就是價格戰了,白讓其它木器行佔了光,但交給有權勢的人來做就不一樣了,其他木器行就是再想也不敢輕易動手。
利潤自然也是那位有權勢的佔大頭,但王老闆能靠曲轅犁搭上這麼一位人物怎麼也不吃虧。
沈文宣低頭看着眼前這個腦子不怎麼靈光的木少爺忍住自己翻白眼的衝動,越過他要走。王老闆這麼做不僅斷了其他木器行的路,也是斷了他再賣曲轅犁圖紙的路。
巨大的利益面前誰都不想一家獨大?
這木家竟然還想着插手分一杯羹,也不知道腦子是不是被驢給踢了。
“攔住他!”木子鑫恨聲道。
沈文宣周圍頓時圍了一圈人,路過的百姓紛紛避讓,只敢三五成群地圍在外圍,對着這裏竊竊私語,餛飩鋪的老闆見事情不妙,貓身躲進裏面的屋子,走之前還不忘拿走沈文宣放在桌子上的飯錢。
沈文宣站在幾個拿着棍子的大漢之間,環視一周,慢條斯理的,絲毫不見一分慌張。
雖然他顧及着自己的身板不會主動上去打架,但真有人打上來,他也不是做縮頭烏龜的人,即使打不過,但狠必須要狠。
不過......現在可用找不着他打。
沈文宣轉頭看向餛飩攤上唯一沒有走的另一桌客人,桌子上有四個人,一個身形瘦弱些,另外三個都是肌肉猛漢。
那個偏瘦弱的抬頭注意他的視線不禁笑了一聲,也不藏着捏着了,摘下自己頭上戴的帽子,赫然是王家木器行里的那個小二兒。
“木小少爺,生意不成仁義在,怎麼一言不合就要動手呢?先生奇才,以後我們王家木器行還要仰仗先生呢,你要是敢衝撞他,我們王家木器行可不答應。”
小二兒走出來對着沈文宣深拜了一恭,而後轉身,笑眯眯地看着木家的小少爺,他帶來的大漢擠進包圍圈裏面,雙臂交叉一起抱着,肱二頭肌老大一塊,對上木家家丁的棍棒絲毫不虛。
兩隊人馬對上,氣氛劍拔弩張。
木子鑫一看見小二這張笑眯眯的老狐狸臉就十分地咬牙切齒:“王沐澤,你個王二狗,怎麼哪都有你?!”
他們木家自從來了這個縣城就一直打壓王家木器行,本來他們錢多,安和縣的縣太爺跟他們家又是親戚關係,王家怎麼也得是他們的囊中之物。
結果就是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王沐澤把他們的招數一一打回去,那王胖子拿到圖紙后立即去往郡城估計也是他出的主意!
現在吞併王家木器行算是徹底成了泡影!
木子鑫氣極。
王沐澤笑着說道:‘自然是哪需要我,我就出現在哪裏啦。’
他站得筆直,雖然帶的人不多,但很是自在從容,他心裏清楚這兒的動靜這麼大,要不了多久就會有守衛軍趕來,這小少爺也知道,所以根本不敢動手。
果然,不遠處有陣陣馬蹄聲傳來,木子鑫的臉色更加難看,想到縣太爺和那位百夫長不對付,到底沒有強裝面子,臨走前狠狠瞪了王沐澤和沈文宣一眼,轉身上了馬車。
木家的家丁一看,不確定地對視幾眼,紛紛跟在了小少爺的馬車後邊。
找事的走了,熱鬧自然散場,王沐澤留下幾個人跟趕來的幾個士卒說明情況,陪着沈文宣走了一路:
“先生受驚了。”
“不驚,”沈文宣道,“你來得那麼及時。”
估計一直關注着他的動向呢。
沈文宣斜覷他了一眼:“賊小子跟蹤能力挺強啊,比木家的小少爺好多了。”
“這不還是被先生髮現了嗎?”王沐澤笑了笑。
餛飩攤老闆都躲了,就你們那桌不動,不讓人起疑才怪,沈文宣翻了一個白眼,道:
“走了。”
“先生慢走。”王沐澤行禮道別。
日頭西斜,只余天邊一線火紅。
王沐澤注視着沈文宣的背影走遠,這個人以一敵多絲毫不亂,身處險境還能注意到身邊異常之處,心胸膽略實乃難得,雖然跟他查到的嚴重不符,但正常,估計之前有污點在,所以一直在韜光養晦。
天色快黑的時候沈文宣才回到趙家醫館。
“趙大夫,借宿一晚。”
“你當我這兒客棧呢?”趙大夫在櫃枱上收拾藥材,瞪了他一眼。
這兒可比客棧便宜,他沒錢,不住客棧,沈文宣笑着遞給平兒一支糖葫蘆,他順路買的,就當他的房錢了。
平兒歡歡喜喜地接過來,跑遠了。趙大夫看了一眼,沒說什麼。
沈文宣把身上的背簍放在角落裏,包括手上的陶罐,一抬頭看見桌子上的托盤,上面有一碗粥和一碗葯,已經涼了,看樣子已經放了很長時間。
“這是誰的?”
趙大夫看了一眼:“還能是誰的,阿焦的。”
“誰?”沈文宣的嘴角微微抽動。
“那雙兒不是叫焦詩寒嘛,叫阿焦多好聽。”
是,是好聽,阿焦,阿嬌,沈文宣笑了一聲:“他不吃嗎?”
趙大夫斜瞅着沈文宣,意味深長地道:“這誰吃得下啊,哭都哭飽了。”
其實也沒哭,就那樣縮成一團,眼神木愣愣的,好像這沈小子走了,也帶走了他所有的色彩,一點兒鮮活氣兒都沒了,那樣子,還不如哭呢。
沈文宣一頓,瞧着冷了的飯和葯沒說話。
趙大夫繼續說道:“這按話本上的,不就是一出英雄救美,然後美人以身相許的戲碼嗎?怎麼到了你這兒不一樣?而且花了那麼銀子救人家,結果說不要就不要,我都不知道你怎麼想的。”
“很難想嗎?我不喜歡男的。”沈文宣道。
趙大夫一頓,這不喜歡雙兒只喜歡女子的大慶國不少,當今天子就是如此,後宮娘娘沒一個是雙兒,每三年一次的選秀也只要清白的姑娘家。
但......
“你不喜歡雙兒你幹嘛救他?”
“我樂意。”沈文宣皺眉,有點兒嫌他話多。
“行,你樂意,”趙大夫慢悠悠地道,反正他也不必懂,“只是那雙兒如果一直不吃不喝,這病啊,怕是好不了了。唉,本來就容易留下病根,現在——”
“你不管?”沈文宣打斷他的話,“你可是大夫。”
“我也想管,但我管的了嗎?那是心病,藥石難醫啊。”趙大夫說得言之鑿鑿,彷彿那雙兒真的快不行了似的。
“屁!”
沈文宣翻了個白眼罵了一聲,抄起桌子上的托盤進了廚房,不到一刻鐘又風風火火地進了病房。
走至床前砰得一聲放下手中的托盤,驚得榻上把自己蜷縮起來的雙兒一顫。
“起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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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文宣:這一天天的,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