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涯離草

第十二章 天涯離草

"月兄"金色的陽光籠罩着蘇人可那俊俏迷離的臉龐,他眼睛裏濕漉漉的光芒,好像飄浮在金色陽光里的一根柔軟到極點的羽毛。

聽到蘇人可的輕喚,姬月關只覺是有一陣香風夾着輕盈的柳絮鑽進了自己的耳朵。

不同於平時清朗如白玉相擊的聲音,那鑽入姬月關耳朵的聲音就好像一隻在你身旁翩翩起舞、縈繞徘徊的頑皮的蝴蝶。

而原本在閃電驚雷里被弄得振聾發聵的姬月關,在聽到蘇人可的聲音后,就彷彿在一整片烏雲滾滾里看見一絲纖細而柔軟的陽光。這一絲陽光正從九霄雲外飛快地降下,迫不及待地化成巨大的光柱緊緊包裹着鉛雲墨雨、電閃雷鳴里的姬月關。溫暖無比。

"蘇弟,你感覺好些了嗎?"姬月關輕輕的將蘇人可扶坐了起來,臉上洋溢着春回大地般的溫柔道,"想吃點東西嗎?我現在就去給你買。"

此刻姬月關和蘇人可四目相交,那晶瑩璀璨的眸子就好像是四顆即將碰撞在一起的寂寞星辰。

看着姬月關和蘇人可柔情似水、春心蕩漾的模樣,站在不遠處的青衣男子眉頭皺得好像打了結,眼睛裏就似有一座剛剛噴發的巨大的火山,除了翻滾的熾熱岩漿,還有衝天的黑色煙霧...

或許是青衣男子爆發的氣息太過猛烈,那剛才還情意連綿、春蠶到死的兩人,也好像感覺到什麼

似的,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青衣男子。

"爹爹!"蘇人可望着臉色難看的青衣男子驚訝的叫道。

"爹爹你不是到墨門去了嗎,怎麼會在這裏?"

"哼!你還知道爹在這裏!我要不是在這裏,你以為以百變龍王

的遁速會讓你躺在這裏睡大覺!我走的時候不是叫你留在臨淄城不要出去的嗎!"

"爹,你火氣怎麼這麼大。難道是因為墨門的那件寶貝沒弄到手?還有,你說攔住我們的那個穿得跟大財主似的金衣男人是金鱗水袖百變龍王?!我就說本...公子怎麼這麼倒霉,原來是遇到了這個倒霉鬼!"

"你還知道自己遇到倒霉鬼了?那怎麼這倒霉鬼跟着你,你都不趕走呢?"

"爹爹!要不是月大哥救了我,你現在看到的就是一個腳不沾地的站在你面前的貨真價實的倒霉鬼了!"

姬月關聽着這兩人倒霉鬼來倒霉鬼去的,只覺那還沒完全清醒過來的腦袋又開始冒出星星來...

"蘇前輩,你還是不要再生蘇弟的氣了,他昨天被百變龍王那老魔打傷,現在傷還未痊癒不能這麼激動的。"

聽到姬月關的話,蘇青玄身影如一道青色的煙霧瞬息之間便來到了蘇人可的身前。

蘇青玄按着蘇人可的手腕,只見六道不同顏色的光芒從蘇青玄的掌中流進了蘇人可的身體。

"咦!"蘇青玄感覺自己的真元竟然暢通無阻地抵達了蘇人可的氣海之中,那受內傷之人通常經脈萎縮的現象居然沒有在蘇人可的身上出現。

"蘇前輩,蘇弟的傷是不是有什麼不對?"

"怪了,可兒的傷不但沒有惡化,竟然連受損的經脈也通暢無比。"

"我昨夜見可兒面色紅潤便知道她的傷沒有什麼大礙,可是這受損的經脈在沒有服用靈藥和自行打通的情況下怎麼可能如此通暢?"

"這...這或許是我運用潮汐流所產生的潮汐真元滋養蘇弟經脈的原因。"

"哦?潮汐流?世間還有這樣一門可以用於療傷的神功?太上道果然名不虛傳,竟然讓他們創出這種直接助人修復七經八脈的絕妙功法!"

"那個...那個潮汐流是晚輩昨夜突發奇想所創,當不得前輩所說的什麼神功。"

"什麼?!這功法是你創的!小子你快把昨晚之事給我一字不漏地交代清楚!"

姬月關望着蘇青玄那出現在原本波瀾不驚的面孔上的吃驚之色,再想起自己被蘇青玄的兩個消息弄得目瞪口呆的窘相,心中頓時湧起了一陣彷彿是報仇血恨后的欣喜!

如是姬月關便將在荒山遇到百變龍王攔截,從激斗到逃離,再到運功療傷時將水紋潮汐劍陣的原理運用在真元的凝聚和排列上,以潮汐流運轉潮汐真元,將潮汐周而復始、生生不息的特徵用以滋養經脈和身體,最後在自己收效甚大之後又幫助蘇人可打通經脈調養氣血的諸事一件件全部說了出來。

"看來老泥鰍沒有騙我,要不是他說可兒受了重傷,我豈會輕易讓他有機會使出龍遁之法。"

"不過據那泥鰍所說,你被金輪舞震蕩之傷應該不必可兒輕多少,怎麼你一夜之間不但傷勢痊癒,連道法都大有提高呢?"

"那泥鰍王的金輪舞真是太厲害了,看起來好像跳舞一般,威力竟然還如此之大。"

"晚輩以潮汐流將潮汐真元逆轉經脈,再以波紋蕩滌之理,使真元從經脈以水紋之態流入臟腑,故有此痊癒之效。"

"哼!那泥鰍的金輪舞不過是須有其表,他要是敢在與本君鬥法時用這樣的道技,本君就把他打得連地都不會鑽!"

"還有?!你說逆轉經脈使真元迴流也就算了,你的潮汐真元怎麼可能從經脈流入臟腑?!你以為你是水德之身嗎!"

看着蘇青玄齜牙咧嘴的樣子,姬月關只能強忍着笑意,滿臉通紅的道,"晚輩的確是水德之身。"

"你是水德之身!!"蘇青玄原以為姬月關是吃了什麼太上道的靈丹妙藥,卻捨不得給蘇人可服用,所以才胡吹什麼逆轉經脈導元如體的假話。而讓他不能相信的卻是姬月關竟然是水德之體...

其實以臨江仙對姬月關的寵愛又怎會不給這心肝寶貝一些補氣療傷的靈藥?只不過那日白獒月神可憐巴巴地盯着姬月關手中的丹藥,姬月關一時沒忍心就全便宜那白毛蹄子的肚子了...

"哼!想不到你還是水德之身!真是便宜了太上道那一幫妖道了!想不到聶無情情場失意,在收徒弟上居然還如此撞運!"

"...蘇前輩,晚輩的各位師叔師伯都是仗義行俠的有道之人,你還是不要叫他們妖道好不好..."

"前輩你說晚輩的師父情場失意,不知...不知可否告予晚輩原委?"

"哈、哈、哈哈!你說太上八仙是行俠仗義的有道之士!!哈哈哈!真是笑死老夫了...小子,你怕是還沒見過你那些師叔師伯吧?你要是見到那一幫妖蛾子,恐怕連想死的心都會有..."

"不過太上八仙雖然不是什麼行俠仗義的有道高士,但個個都是光明磊落的性情中人!要不然的話,就憑你個小蹄子敢在本君面前提那一干自詡正道的牛鼻子老妖,本君定把你掛在外面的大樹上,讓你嘗嘗風大閃舌的滋味!"

"爹爹!你能不能好好說話!你沒看到月大哥被你嚇壞了嗎!"

看着姬月關的臉一抽一抽的,蘇人可不禁心疼的說道。

"好好好,都知道心疼人了,真是...兒大十八變,連爹爹都不要了。"

看着面色通紅的姬月關和蘇人可,蘇青玄那狂傲俊朗的臉上也不禁浮現出一絲寬慰的笑容。

"小子,你師父的情史還是你自己去問他吧,聶無情這瘋子非要別人叫他不老劍,還不是因為那一句‘天若有情‘嗎?"

"什麼‘仙人有情劍無情,臨江不老問天心‘的狗屁話,不過是掩飾罷了!"

聽了蘇青玄的話,姬月關不禁想到他初到孤島,問聶無情為什麼要讓申不害叫他不老劍的時候,聶無情用手指遙遙在空中寫下的"仙人有情劍無情,臨江不老問天心"這十四個如水一般晶瑩透明的大字。

姬月關不知道聶無情是有怎樣的傷情才能寫下這十四個字,他只知道民間有一句耳熟能詳的詩句叫作"對月形單望相護,只羨鴛鴦不羨仙。"而聶無情就好像一個捆入情網的仙人,在痛苦不堪的日復一日後,終於拔劍斬情絲,只願自己做一個無情之人。

想到這裏,姬月關望向了身旁的蘇人可,雖然自己喜歡他為世俗所不容,但只要默默的望着他守着他,何嘗不是幸福?

蘇人可也望向了姬月關,她只覺姬月關的灼灼目光好似要將她融化一般。他的眼中有一種溫存的悲戚,彷彿是想要越過冬日等待蝴蝶歸來的柔柔蘭花。

蘇青玄看着這二人又這般無視自己的對視,大袖一揮如一道青色的煙霧般似疾似徐地飄出了破廟。

"你們繼續吧,不過黃昏之前,可兒必須跟我走!"

蘇人可早知蘇青玄會帶自己離開,但此刻心中卻似有萬般滋味,她知道自己怕是愛上姬月關了,雖然她從未愛過任何人。但她知道。

"我們出去走走吧。"蘇人可拉着姬月關的手,嫣然一笑地說道。

破碎的金色陽光把蘇人可的映得恍如隔世,姬月關點了點頭,握緊蘇人可的手,一起走出了破廟。

朝露晨花,彷彿開在了空氣里。遠山如霧、近山如墨,望着天地重疊、白鳥消失的地方,蘇人可深深吐了口氣。

"我本想送你到洛陽,現在只怕這裏便是我們的歧點了。"

"歧點何嘗不是起點?蘇弟,你還會來找我嗎?或者我還能找到你嗎?"

"既然是起點,自然能再見。能夠將露華樓上的別期延到今天,我已經很高興了。"

"蘇弟,"姬月關無比認真地看着蘇人可,彷彿是要把他刻到心裏去一樣,"我...我真的好喜歡你。"

猛烈的風掀起了周遭樹木的華蓋,蘇人可那搭在肩上的烏絲此刻好像一面迎風招展的黑色招魂帆。

她俯身在青翠欲滴的草叢中折下了一株月白色的小花。遞到姬月關的手中。

"離草天涯,一線相思。這株將離就送給月大哥,等到再次相見的時候,答應我,你一定要把它插在我的頭上。"

在猛烈翻滾的狂風中,蘇人可的烏絲如同一面飄搖的黑色招魂帆。然而隨着這面招魂帆一起搖曳的,除了琉璃似的青草、翡翠般的綠葉,還有一顆砰砰亂跳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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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子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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