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他的力爭
“你還知道關心樹兒!怎麼不去主院那邊關心關心你老子娘去!”月橋這就純粹是遷怒了。
這次的事若說是蘭姨娘故意上門挑釁,那安氏這個當祖母的就是是非不分了。跟一個妾室有什麼好掰扯的,她不是一慣瞧不起出身差的嗎,直接讓人把蘭姨娘給攔在門外不就得了,怎麼能讓一個妾室帶着烏怏怏一群人給闖了進來?
她不知道屋裏還有個小娃娃嗎?她不知道會嚇着小樹兒嗎?
月橋簡直恨不得從安氏身上咬下一塊肉來,她怎麼會把小樹兒交給這樣腦子糊塗的祖母去照看,害得他不過出生幾月就要遭這份罪。
寧衡知道她心裏氣得很了,也沒在意她那些傷人的話,幾步近了前,細細的在兒子身上看過後這才放了心。
他收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來的人也含糊不清的,只知道是小樹兒出了事兒,這一路緊趕着回來就怕有個不好,這會兒看過了小樹兒,便問起了一旁立着的綠芽:“小公子好好的,怎會出事兒的?”
綠芽不知該不該說,抬頭見月橋沒表示,心裏頓了頓,還是抿着唇開口:“回小侯爺,小公子是在主院那頭險些從床上摔到地下,只是後腦被碰到了正起了個包,起因聽下人們說是因着蘭姨娘同大夫人掰扯中,被兩個院子的下人們推搡着……”
後頭的話,她就是沒說完寧衡也心裏如明鏡一般,心裏雖然也懊惱生母不着調,不顧念着那麼點一個孩子,但安氏畢竟是他生母,他還能怎麼著呢?
於是,他只得安慰起月橋:“彆氣了,樹兒還需要你呢,娘那邊往後就不送過去了,你說呢?”
“哼。”月橋冷哼了聲兒,冷艷的臉一側,壓根不搭理他。
寧衡只得苦笑一聲,瞧着這母子兩個,一個小心翼翼的怕小娃睡不好,輕輕的調整自己的姿勢,一個丁點大,爬在母親懷裏撅着屁股,後腦勺上一個大大的包越發明顯,隨即傳來的,似乎還有兒子連睡都有些不安穩的時不時的抽泣。
“照顧好夫人和小公子。”說完這話,寧衡給綠芽使了個眼色,而後大步走了出去,那步伐,格外沉重,又帶着彷彿暴風雨來之前的寧靜一般,跟着寧衡的寧全兒心裏開始盤算着小爺這都好些年沒生氣了,這回不知道誰又要倒霉了。
寧衡也沒去別的地方,盡直去了明德堂,他了解他生父的為人,家裏出了這種醜事,他定然是要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從小到大,無數次都是這般,他的愛妾無論在府中做下了何等醜事,大老爺永遠是那個跑腿替他擺平的人。
可是,這次的事卻不能這樣算了,別說他媳婦不答應,就是他也不會答應。傷到了嫡長孫,怎麼可能哭一場就完事?如此下去那家裏頭還有沒有規矩了?
明德堂守門的下人見他鐵青着臉走了過來,連禮都來不及行,就見寧衡已經掀了帘子大步走了進去,隨後沒多久,下人們就聽見裏頭傳來了乒乒砰砰的聲音和責罵,嚇得外頭的丫頭僕婦們更是縮緊了腦袋,恨不得捂着耳朵當做什麼也沒發生。
“反了天了你,這大房還是我做主,你哪兒來的膽子說罰就罰?”寧大老爺被寧衡提出的要求氣得一連砸了茶盞,碎屑飛濺中,寧衡不卑不亢,定着眸子更他對抗起來,氣得他更是胸脯直抖,而那罪魁禍首更是傾身不住的幫他順着胸口。
眼見這父子就要鬧起來,老夫人當即就坐不住了,老大是她親兒子,又是最有出息的,以後還得靠老大養着,怎麼也不能翻臉才是,於是勸着寧衡:“衡哥,別跟你爹犟了,我先前派人去請你媳婦過來商量商量呢,可她沒來,既然你來了,那就好生跟你爹說說,這事兒索性也沒大礙,那些衝撞的丫頭我讓人發賣就是了,你瞧是不是……”
到這個時候,寧老夫人還不忘在寧衡面前上眼藥,把他氣得很了,也放開了膽子替月橋辯駁起來了:“小橋忙着呢,這府上這麼多主子下人的,卻沒一個發現樹兒被磕破了後腦勺,若不是她發現了,還不知道我那麼點大的兒子要疼多久呢,如此怠慢主子,豈是一句發賣下人能解決的,這傷的是我長房的嫡孫,若是被輕輕揭過,那往後還有什麼規矩,還講什麼嫡庶?”
老夫人最是講嫡庶有別的,若非如此,她也不會無視那兩個庶出的兒子,此時被寧衡堵得啞口無言,吶吶的長了嘴卻說不出半個字。
“你怎麼對你祖母說話的!”寧大爺卻好像抓到了他的把柄似的,一個勁的指着他:“你學規矩是學到狗肚子裏去了吧,還跟我們談規矩,你的規矩就是這樣的?”
寧衡沒說話,目光從他身上撇過,到身後藏着的蘭姨娘那眼裏閃過的得意,以及老夫人和老爺子的沉默,只覺得心裏沉沉悶悶的憋着難受得緊,他原還想寧大爺糊塗,但老爺子總不是個糊塗的吧,誰料……
這些想頭不過一瞬,寧衡不慌不忙的扯了個冷笑:“總比爹寵妾滅妻還縱容一個妾室傷害嫡孫的強!”
“你!”寧大爺目呲欲裂。
而聽着他一口一個妾室輕蔑不已的說著的蘭姨娘心裏更是恨得緊緊的,她不如寧大爺一般敢仗着輩分指責吼罵,只扶着自己的大肚子慢慢走了出來,遙遙的給他施了個禮,淌着淚花兒哭着說了起來:“妾身知道小爺心裏怪我,但妾真是冤枉得很,今日不過是去給姐姐請個安,誰知道會被姐姐責罵,下人們護着妾身的時候不小心衝撞了小公子,若非小公子平安無事,只怕妾身真是萬死莫辭了。”
寧大爺聽得心疼不已,忙把人按在身後,小心的坐下,這才回頭惡狠狠的瞪着自己的嫡子:“你姨娘都這般說了,你還揪着不放,我看你就跟你那個娘一般,心眼只得丁點大,容不得別人。”
寧衡被他氣笑了,什麼父子之情,還抵不過一個玩意兒?
“既然如此,那兒子這就入宮一趟,把此事告知貴妃娘娘,看她如何處理吧。”
說著他就要走,這時,一直沒開口的老爺子總算說話了:“衡哥留步。”
寧衡轉過身,臉色冷然,道:“祖父還有何要交代的?”
老爺子知道先前沒站出來已經讓這個孫子跟他有了嫌隙,只得和藹的同他說道:“你爹糊塗了你別跟他計較才是,都是一家人,咱們關上門自己解決就好,何必去宮裏麻煩貴妃娘娘,你說是吧?”
貴妃寧凝是衡哥的親姐,出事的又是她的親外甥,想也知道她會怎麼處理,而如今寧凝早已貴為皇貴妃,早就不受讓他們掌握了,相反的是,寧家的榮耀和她才是緊緊聯繫在一起的,自古天地君親師,貴妃為君,他們為臣,貴妃若是發話處置一個小小的妾室,他們又哪裏敢唱反調?
寧衡聞言也不客氣,直接指了蘭姨娘:“關上門解決也行,把蘭姨娘和樹兒出事時所有的丫頭僕婦們交給孫兒審問。”
“這……”老爺子面色有些猶豫。
大老爺就直接破口大罵了,還不忘擁着瑟瑟發抖的蘭姨娘:“不孝子!蘭姨娘都說了不是故意的,你還想屈打成招不成!你敢妄動,老子廢了你!”
“你試試。”寧衡目不斜視的與他對視:“動了我,你的愛妾只怕死得更快,而爹你,只怕也落不到好。”
寧大爺真以為他這些年干下的糊塗事簡簡單單就被糊弄過去了嗎?
天真。
如今宮裏不發話,只是懶得說,一旦他出了事兒,關係到寧家大房嫡系一脈的繼承瞬間混亂,而那個時候,寧家的爺們只怕這順序也要打亂了。
真仗着自己是嫡子,又是貴妃生父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你!”敢威脅我!寧大爺這話沒能說出口,就被老爺子給呵斥着打斷了:“好了,你瞧瞧你像什麼話,父母還在就如此大呼小叫的,我不是早早就跟你們說過萬不要縱容妾室嗎?”
寧大爺頓時啞了聲音,在老爺子面前,他向來是不善言辭的,只這會兒整個人還有一股惱怒,還想解釋幾句:“爹,我不是,這……這不是蘭姨娘懷孕了嗎?”他把人拉出來,讓老爺子等人看:“你們瞧,這肚子都這般大了,再過不了幾月就要出來了,怎麼能受得了那私下審問呢?”他抬起頭,眼裏含着期盼:“爹,這也是你孫子啊。”
老爺子也猶豫了,只是轉頭一見寧衡冷凝的臉色,只側過臉不看大老爺,反而勸他:“爹知道你顧着她肚子,但你也得為了咱們府上着想不是?”
妾何時都能有,庶子庶女的還會少嗎?但,惹得貴人雷霆之怒,這不是把整個家都卷進去嗎?
寧老爺子一慣在陛下跟前兒都是識大體、懂規矩的,若是寒了嫡孫的心把事兒給捅了出去,那往後在坤帝跟前兒,他還有什麼面子?
“爹。”大老爺頓時垮了肩,一瞬間頹廢起來。
“不,老爺,妾身真沒有,你幫妾身求求情吧……”蘭姨娘看場上瞬間形式轉換,又是驚訝又是恐懼,最後只得扯着他的袖子哀聲求了起來。
大老爺本就不忍心,又見她梨花帶雨的模樣,更是忍不住朝老爺子看去,卻得了一個冷臉,他只知已經沒了迴轉的餘地,但心裏哪裏甘心,咬着牙把安氏給牽扯了進來:“蘭姨娘固然有錯,但安氏身為長房主母,卻絲毫不識大體,這回的事兒,她也要付一半的責任。”
對此,寧衡無所謂:“娘自是有錯,祖母自有公斷,只把主房的下人交由我一併審問便是。”
老爺子聽出他話里的堅決,知道這回重孫的事讓安氏這個生母都被寧衡給記恨上了,只得點頭應了下來:“便照着你說的辦吧。”
寧衡也沒多的話,讓人把蘭姨娘帶走了,抬手施了禮就要離去,卻又被老爺子叫住了,老爺子看着還是和風細雨的,但說出的話卻讓人不得不深思:“衡哥,祖父認為,有些事還是咱們自己知道就行,祖父雖然年紀大了,但還是能出出主意的,你說呢?”
一直到出了明德堂,外頭一陣兒風出來,讓他的腦子頓時清明了起來。
想來,他上回入宮找坤帝的事被老爺子知道了,正不高興呢,所以方才他才置身事外,若不是寧衡抬了貴妃出來,只怕現在還沒個完呢。
“爺,這蘭姨娘和那些丫頭們如何安置。”寧全兒正好問道。
寧衡聽着那細細密密的哭聲,宛然一笑:“找個地方把他們分別關起來,嚴加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