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鴛鴦會雙雄戰夔王

第四回:鴛鴦會雙雄戰夔王

眼前大殿佔地十多里,四組石階直直通向殿門,開闊處兀然拔地而起一派金碧輝煌,琉璃飛檐,紅瓦高牆。石階兩道有數不清的玉柱整齊地排列開來,白玉柱上雕撰着踩雲祥麟,圖案不一,皆由人間能工巧匠精緻雕琢,將這稀世藝術作為門前裝飾,能這樣暴殄天物的全天下就這一家。念成隨着伏雲向著大殿走去。

大堂上列開文武兩班,人皇高坐龍椅,眾臣肅立,羅伏雲將念成引上堂。

「臣攜幼弟念成參拜聖上」伏雲叫念成跪下,念成單膝跪地:

「羅老將軍羅什之子羅念成,拜見聖上。」人皇見此子布衣草履,神采奕奕,冠服緊切,早無年幼模樣。臉色先是一沉又即開口:

「快起來,當年羅老將軍棄我而去,不辭而別,如今你已經這麼大了,後生可畏。我聽聞羅將軍在瞭原一帶定居洛神庄,自后便不想叨擾他安享晚年。你今日能前來助我,實是萬民之福!」

「家父三年前離家,至今未歸,隨遠在洛神,卻對朝中事時時挂念。我才疏學淺,談不上能為朝做事。臣此來只為打聽父親下落,求個家人團聚。」

「你父征戰一生,為我朝立下汗馬功勞。你兄伏雲將軍更是屢建奇功,太子妃也在宮中,若能摒棄前嫌,不如接來羅夫人,你們一家在宮中團聚豈不美哉?」

「太子妃已是皇家之人,理當留在宮中服侍太子。兄長身擔重任,可助您保疆擴土。老母年事已高,不宜奔徙。我來看望兄長姐姐,打聽父親下落後,便回庄留守母親,不求留在宮中,還望我皇成全。」念成說著朝他一拜。

「既然你不肯留,我也不會強求。羅家有恩於我朝,我只是不忍羅將軍就這樣離去,為表羅家功勛,我有一物相贈,願洛神庄永享安樂,羅氏常青。」人皇吩咐左右,不一會,堂上搬來血玉。

「此為福石,其一定南陲,這塊我就贈與洛神庄,以彰羅家世代忠良,保福澤永駐。」羅伏雲羅念成雙雙拜謝。人皇派人協助羅家從仆,讓他將紅玉運回洛神。

別了金殿,出了宮門,兄弟二人比肩而行。伏雲道:「今晚來石亭相聚,不醉不休!你趕路疲憊,先去好好休息。」

兩人分開,念成就回房歇了。

天通人意,羅家兄弟今日在此相聚,月滿星燦,皎如玉盤,念成換上伏雲準備好的綢衣,整理裝束,出門赴約。

多年前在這小道奔走的場景歷歷在目,恍若昨日,始終揮不去的是那嬌小的臉龐,我曾答應過要娶她,卻不辭而別,不知她這些年來有什麼變化,還願同我遊園賞魚嗎。念成暗想着,加快了步子。迴廊路轉,石亭出現在眼前,八角飛檐,石桌上擺滿酒菜,羅伏雲正襟坐在石凳上,招手催促:

「來來來,快坐下。」念成過去,伏雲擺開器皿,斟滿烈酒。

「我忙於朝中事物,你又隨爹遠去洛神,多年未見,憶起幼時一同捉鳥戲水,舞棍弄棒,再見時你現已長大成人。看你英武矯健,為兄欣然啊。」說罷舉起一杯「干!」一飲而盡,

「兄長自幼寵我,處處維護,為我擔下不少責罰,如今在朝建功立業,繼承父親志向,是我的楷范!」念成連飲兩杯。兄弟二人無話不談,笑逐暢懷,月下痛飲好不快活。

「道是團聚,卻怎麼少了我呢!」廊間傳來清笛般聲音,頭戴鳳釵攢珠髻,肩披紗緞落雁衣,丹唇輕啟,身量苗條,步履輕盈。

「姐姐!」念成喜出望外,起身迎接。他看到羅毓姄身旁還有一位白面書生,着蟒袍、掛玉帶。

「見過太子。」羅氏兄弟急忙行禮。

「自家兄弟,不必多禮。」四人一同落座,談笑風生,暢談至深夜。

太子和伏雲酒到興頭上,念成將毓姄叫到一邊。「我的好姐姐,我有要事求你幫忙。」念成拉着毓姄的手。

「好啊,我看你是想念你那從小嚷着要娶的熠兒妹妹了吧?」毓姄狡黠一笑,手指了一下念成額頭。

「打小就什麼事都瞞不過你。」念成低頭笑笑。

「你明日去花園等她便是,我會幫你約她出來。還有,爹爹的事大哥已告知我,我為太子妃,行事多有不便,調查父親下落還要你多多用心,姐姐必會多方幫你,凡事務必三思謹慎,此事就多仰仗你了。」

念成收起笑臉,看着毓姄的眼睛:「我知道了。」夜已深,四人微醉,各自藉著月光回屋休息去了。

第二日天色未亮,晨光朦朧如同六年前的個早晨,念成早起匆步來到了當年所站的地方。

腳下的青石上已生滿了綠苔,園中建築,卻從來不曾變過,或許時光只能在有生命的地方留下痕迹,但又撼不動人心。六年前的那個曦晨,念成沒有等來那個要等的人,如今他來到故地,翹望廊頭。

倏兒長廊盡頭出現一人影,宛如素衣仙子下凡,羅念成已經看呆了,半晌說不出話來,眼前女子已不是六年前那個小姑娘了,他忐忑又欣喜,「熠兒!」他卡在喉嚨的話蹦了出來,婉熠朝他跑來,兩人緊緊相擁在樹下,念成抱着婉熠在半空旋轉,這一刻時間彷彿停住了,所有過往的喜樂從腦海中閃過,飛花散瓣在二人頭頂盤旋打轉,悠悠飄落。二人笑着,轉着,婉熠笑得如冬泉解冰,苞芽初綻,如此摯誠。

「你為何不辭而別,忍心留我在這深宮院落中,孤單冷清。」婉熠嗔怒道。

「爹爹走得匆忙,也不曾早些告知我,我走前來這園中,卻沒有見到你,更沒機會作別。」念成忙解釋道。

「這些年,我總是夢到你,夢中我們一同餵魚、養花、讀詩舞劍。沒想到再見,竟過了這麼久。」

「那你以後都要同我養花餵魚,不要再丟下我了,好不好?」

念成緊緊抱着她,「不會了,我不會再留你一人。」念成看着她的眼眸「我答應過你,我要娶你的啊。」

「我父皇早就說過,我不會嫁你,你忘記了嗎。」婉熠從念成懷中離開。

「那是他見我們還小,逗我們的,你怎麼能當真呢。」念成笑着說。婉熠頓了一會,閃着光的眼神暗了下來,

「你帶我走吧,念成。我們遠離這紛擾,去尋一處無人的地方,過無憂自在的日子。」

念成看出端倪,問:「熠兒,你怎麼了?你父皇是天下人皇,你不能棄他而去,不能不經他應允就離開。當務之急是先找到我爹爹,我再向人皇提娶你之事,名正言順的把你迎進羅家。」

婉熠轉過身去,「要麼你現在就帶我走,不然我們肯定不能在一起。」

念成上前拉起婉熠的手,「熠兒,究竟發生了什麼?」

婉熠深深望着念成:「你可知當朝的太子,並非父皇親生。」念成一臉錯愕。

「父皇自娘親因生我離世,再不曾臨幸其他妃子,他膝下只有我這一個女兒,早年為防朝中口舌,他在多年前從戰場救下這孤兒,便是當今太子。父親雖對我寵愛有加,可我明白他的心愿,父皇要我勤加學習,將來要繼承大業。我常恨自己不是男兒身。他不想王權易姓,告訴我他會在臨走時廢太子,讓我做這一國之君。我不肯,勸他若太子賢明治世,王權易主又何妨。可父皇說他放不下心,死也不會瞑目。他命我在母親陵前立誓,以蒼生為念,終身不嫁。父皇一生為了天下百姓,我知他也是忍痛對我,我知他難處,無法推絕。我不能負他,十多年來,這皇宮似藩籬鐵牢般困着我,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不知如何才能肩此大任,整日憂愁,直到遇見你,我才能暫忘愁緒,嘗到活着的自由。」

「太子竟不是人皇之子,這麼多年你不與宮中人親近,拒人千里,是有這等心事。人皇不願王權易姓,想是為民遠慮,可自有狹隘之心。你放心,今後有我在,我會慢慢和你父皇解釋,定要打破牢籠,還你自由。」婉熠稍展愁眉。

「好了,不想這些傷心事,我帶你回房歇息。我去找國師問話尋我爹爹下落。」二人相偎出了花園。

祠堂內外煙霧繚繞,鍾樂之聲暫歇。國師作畢法事,掀袍坐於祠堂殿下,侍僕收整器具。正此時念成推門而入,國師擺手示意侍僕出去。念成見國師開口便罵:

「狗賊!你作書解夢,讓我爹獨上神止峰,是也不是?」

「不錯,詩是我題。」國師並不驚訝,似乎今天的對話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明知此去兇險,卻還陷害我爹,是也不是?」

「不錯,我茶勸你父此行兇險。」

念成飛身上前幾步,揪住國師衣服,「如今我爹下落不明,你不該給我一個交代嗎!」

「你爹深明大義,求解夢魘,獨上神峰,是為天下蒼生,我曾以茶勸他收手,他大笑飲茶揚長而去,不愧人中豪傑。神峰上祭壇凡人不可再上,他有去無回早在命中。倘若你覺得殺了我能解你心頭之恨,請便!」

念成攥拳就要揮打,拳到半空停了下來。他想到大哥和毓姄的告誡,強忍怒火,甩開國師衣襟,從懷中掏出錦帕。

「妖人,你留這四句所指何意,說來聽聽!」

國師言道:「這詩中有四處,通天劍所在神止山、洛神庄處、南夷邱澤、仙島蓬萊。此詩出於祭禮日卜文,我無法盡窺天意,只知這世上確有這四處。」

「你所言敢有半句是假,我定不饒你!我知洛神、通天劍兩處,另外兩處在何方!」

「邱澤深處蠻人南境,蓬萊就在東方盡頭。」念成見國師面不改色,毫無破綻,雖然憤恨,卻沒有十足把握是他害了父親。

「我會去這四處,若無爹爹下落,我必不會輕饒你!」

他沒有證據向國師動手,只能先做調查,只好摔門而去。

我觀這少年氣宇非凡,說不定能助我成事,先只將這四地告知於他,看他日後有何作為罷!國師短嘆一聲,出了祠堂。

念成離了祠堂頷首思慮:邱澤深在南夷,蓬萊遠在海外,若這兩地還有線索,應先留在宮中,助兄長破蠻,踏平南境后再去邱澤。之後再做打算。

念成思索着去找羅伏雲,說明來意。伏雲大喜,

「好啊!你我兄弟齊心,定能掃平南境。我們這就去向人皇請命。」

人皇聞訊大喜,大擺酒宴,召集群臣。在宴上任命羅伏云為南征大將軍總帥,命羅念成為虎騎將軍協同南征。此後數月,二人操兵練馬,沙盤演戰,羅伏雲將精湛武藝悉授與念成,二人整日切磋,備戰南下。

正是初秋八月,葉瑟微黃,校場之上二將披掛將帥袍,親點精兵,風烈大旗呼啦啦飄曳空中,軍列整齊,戰馬剽悍,幾月的訓練沒有在將士臉上留下疲憊,各個目如圓珠,堅毅無比。人皇率將官酒祭天地,拜祠堂,走上校場,軍陣從中間開出一條闊道列在兩邊,人皇將沉甸甸的大印交到伏雲手上,萬眾高呼,銳氣衝天。

「願二位將軍此去大獲全勝,保萬民永寧。」

羅伏雲、羅念成雙雙跪地,「末將遵令!」隨即率大軍開向南陲。大軍漫漫進駐南陲,百姓簞食壺漿相迎。聽村人說,前幾次大敗的蠻軍,都是蠻軍先鋒,大軍在後,由夔親率卷土而來,伍中多異獸,人力難擋。

「正要找他,沒想到自己送上門來!」念成向羅伏雲請戰,要先會會這蠻族首領,看他有什麼能耐。

羅伏雲知道念成早就想一展拳腳,試試這些日子學的本事,就准他出戰,命他備上戰車,強弩,做足準備。

「這夔王不是一般角色,傳說他身高十尺,有千斤臂力,況且敵陣中多有異獸,兇猛無比,你定不可輕敵!」

羅伏雲再三叮囑告誡,念成退帳,披掛戰甲,來到陣前。

今日首戰,便要取下這夔王首級,立威揚名。念成想着拍馬出陣,見蠻人軍無整形,行伍混亂,毫無章法。蠻胯下獸狀如虎而牛尾,其音如犬吠,此獸換做彘,是食人(山海經)。靈活兇猛,蠻人面垢發污,念成暗笑:這等無紀無法,全仗些妖獸之力,有何懼哉?

蠻人陣前一個瘦弱的身影向後方移去。喀戎從陣前回到后帳,

「族人認出了陣前小將,正是以前戰勝了篪剌將軍的那人。」夔聽罷,拎起骨錘走出帳外。

念成不見敵將來戰,有些許煩躁。正準備拍馬罵陣,這時,只覺得大地晃動,風沙驟起,蠻人陣中散開,一聲號鳴驚得戰馬哀嘶揚蹄。蠻陣中一長毛巨象姍姍而來,一對白花花的碩牙鋒利無比,四蹄比那宮中的頂樑柱還粗,象背上騎着一黑臉怪物,手中拿着狼牙棒般的獸骨錘,念成吃了一驚,從小到大還沒見過這種巨獸。心下一驚可臉上還是從容,他緊緊盯着那巨像背上之人。

那人從象背上翻下,徑直走來。念成撥轉馬頭,定睛細瞧。這定是那蠻族夔王,這身高何止十尺!夔手拖獸骨錘奔向念成,念成撫拍馬兒,舞起畫戟,驅馬迎敵。

兩人相距極近,念成側身回刺,這夔王伸左手直接按壓馬頭,扭腕外扯,念成胯下坐騎被硬生生拽翻在地。念成離鞍躍到夔身後,使出渾身力氣刺向他,戟插入夔的後背,可只傷到皮肉。夔回身揮起骨錘,念成知這錘擋不得,撒手在地上滾開去,一錘落地,土崩石解,夔王一個趔趄,念成又閃到他身後,想拔下畫戟再戰,可手握戟桿,拔它不出。夔將戟折做兩段,照着他腦門只一拳,就將念成打落在地,盔凹血流,昏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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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魔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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