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魘獸拱拱潤玉的小腿,又仰着脖子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人事不知的假鳳,有些茫然也有些低落,水汪汪的眼睛耷拉着,看着可憐極了。
潤玉坐在床邊,拂開假鳳睡得凌亂汗濕的鬢髮,心中疼惜她年歲小不經事,卻驟然親眼得見此種污穢之事,必然是大受打擊。潤玉定了會兒神,雖然知道青凰一向不喜自己為人自傷,潤玉還是決定如此行事。
斷舍離,一念斷情思,一思念舍離。無為斷腸已,至此絕情迷。“斷舍離”斬紅線之術,乃是潤玉在省經閣記下來,早就準備好的東西。只是,潤玉也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
容齊前來看假鳳時,潤玉早已經隱去了身形。潤玉這才發現,容齊比之自己身形更為瘦弱了,且臉色蠟黃,人還未到便已經可以嗅到他身上淺淺的葯香。潤玉嘆了口氣,看着容齊心口處的處處透着詭紅線,那紅線紅得發黑,像是血液凝固之後的顏色。但是潤玉卻細緻的發現那紅線好似不如上次見那般深刻異的的連在容齊的心口吸血了,潤玉悶悶笑了聲,忍不住伸手去摸着假鳳的臉,“你啊,真是……不管我有沒有記憶,不管你有沒有記憶,你還是那樣……”潤玉臉上有些發紅,剋制不住的俯下身在假鳳額上落下一個清淺的吻,唇角上揚着形成了一個極漂亮的弧度,聲音卻低低的,絮絮自語,“還是那樣令人心動。”
結了術法迷昏了容齊,潤玉才現出身形來,心神一凜,念及天界紛紛擾擾的雜事,還有青凰驟然為人所害推下因果天機□□,還和旭鳳轉世有一條紅線,眼神堅毅下來,手上凝術有條不紊,率先布下一個結界。
斷舍離,斷絕捨棄之術,潤玉咬破舌尖,以舌尖血為引,指尖為筆繪下繁複古老法陣,腕上用力將法陣推過去,沉聲念咒,“一念斷情思,一思念舍離。斷舍離,破!”瑩瑩水系靈力築成的斷舍離之陣便飛速的襲向容齊,一點一滴,熔斷掉容齊心口的紅線。潤玉鬆了口氣,盤膝而坐,仔細理順一身經脈和有些雜亂的靈力,以待反噬。
——陣紋將紅線熔蝕殆盡,潤玉深吸了一口氣,果不其然下一瞬就有絲絲縷縷的黑氣洶湧而來,像是燃紅線的殘渣一般,卻如蛆跗骨,順着皮肉七竅爬進血肉之中,吞骨噬髓。潤玉努力壓制着那股子黑氣,沒想到越壓制反而反撲得越厲害,潤玉在胸膛上猛拍一把,嘔出一口污血,才勉強穩住心神,垂首低看了容齊一眼,“今後,她便交給你保護了。”潤玉轉身欲走,臨走前還是沒忍住,走近假鳳床前深深地看了假鳳一眼,像是要把假鳳的容貌烙刻在心裏一般,良久,轉身離去。
……
容齊驟然驚醒,發覺自己躺在地上,心中有些茫然,但也沒有多想,拍拍衣服走過去看假鳳。
假鳳還未醒,連睡著了也是皺着一張臉,緊繃著。容齊嘆了口氣,心中有怪異——以往假鳳都是一臉板正端肅,最是老成不已,對任何事情彷彿都是見怪不怪一般,唯有在此事上才漏出一點點少年女子的嬌柔軟糯來,但是……
我倒寧願你還是一如往昔,不必經此大難。
容齊發現假鳳眼皮極細微的顫了一下,容齊站在不遠處,也不敢走近,輕聲問,“你醒了?你還難不難受,我特意去請了醫女,要不然讓醫女來給你再看看。”
假鳳捶捶腦袋,勉強朝容齊笑了一下,“無妨,我無事。你先出去吧。”
假鳳雖然是在笑,但是一張臉雪白雪白,沒有一絲血色,笑起來更是,表情彷彿都是飄忽着的。
容齊根本不理會假鳳說的話,冷聲吩咐小荀子速去把醫女帶來。
假鳳忽然聽到小荀子的名字一時還沒太發應過來,茫然的張着嘴“啊”了聲,疑惑道,“小荀子?他也這麼快就到西啟了嗎?”
容齊臉色有些難看,冷哼一聲,“不是小荀子快,而是你,已經昏迷了三日了。”
“啊?這樣子啊?那假鳳多勞陛下費心了。”
容齊總覺得現在的假鳳很飄忽,好像下一瞬間就要消失不見一般,再無以往那種囂張自信的模樣。容齊心裏發慌,卻也始終不敢再靠近假鳳,因着宗政無憂的肆意妄為她才生生嘔血昏迷,才剛醒,容齊不敢再輕舉妄動了。容齊咽了咽唾沫,艱澀道,“假鳳,我求了母後來陪陪你,你心裏有什麼都和母后說,好嗎?”
假鳳念及以往在皇宮之中遇見的,所聽聞的苻鳶太后,牽着嘴角想要笑,卻始終也笑不出來,淡聲道,“不必了,雖然我不太了解太后,但是陛下着實不會撒謊。我會儘快處理好,為你解毒,也算是報了陛下對我的恩遇。”
容齊不知為何,聽到假鳳這麼說心中竟無故生出些恐慌來,它來了毫無蹤跡,偏又無法忽視。“你……準備要走了?不再找尋無盡海域了嗎?”
假鳳搖搖頭,“何必追尋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我準備回去了,以後就不再出來了。”
容齊眉毛不受控制的挑了一下,鼻翼微張,眼尾一點極其淺淡的紅意,“朕知道了,還望他日姑娘要走莫要不辭而別,朕和姑娘相識一場,姑娘要走朕自該好好為姑娘送行。”
假鳳呼出口氣來,“還求陛下一樁事情。”
容齊背過身去,“姑娘什麼時候也成了這說話曲曲折折之徒了。”
假鳳抿唇,並不回答容齊的話,輕聲道,“這魘獸性子活潑,跟着我難免孤寂了些,他日我離開便把它留在你身邊,也算是,借花獻佛了。”
容齊啞聲道,“好,朕會照顧好他的。”
假鳳抿了抿唇,微微一笑,眼裏含着些感激,“那就多謝陛下了。”
容齊低低的“嗯”了聲,低着頭離開。
自容樂公主於雲都之外歷經紅帳之事,整個西啟便陷入一陣低迷之中,既覺得容樂□□玷污西啟泱泱大國的一國尊嚴,又覺得北臨如此行事未免太過不把西啟放在眼中,而這一切紛爭的源頭都源於一人——容樂公主。
於是朝堂之上。
“陛下,長公主□□不貞連累我西啟受辱,還望陛下重重處罰公主。”
“臣附議,陛下,堂堂一國公主,居然婚前失貞,致使北臨軍臨城下,還望陛下重重責罰。”
“望陛下重重責罰!”
殿下朝臣跪了一地,苻鳶更是冷着臉坐在簾后,心中的嘲諷輕蔑都要溢出來,有些惡意的看着容齊,想看看容齊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充盈着最大的惡意。
容齊一拂袖,冷聲道,“此事朕自有決斷,不必再提。”
苻鳶悶聲冷哼一聲,倒也沒有當面反駁容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