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聆舍

那次跟林一不歡而散之後，林一再也沒有回復過林子無的消息。林一開始電話不接短訊不回，玩起了消失。

一個月後的一天，林子無看見林一在QQ空間發了跟一個男生的合照，並配文“遇見你，很幸運”。林子無氣急敗壞地去找林一理論，話還沒發出幾句就被林一拉黑了。

林子無看着手機屏幕上的紅色感嘆號愣在原地，半天沒有動，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

氣憤，難過，不甘心……林子無心裏五味雜陳。他第一次學會愛一個女孩，全心全意地對她，想把最好的都給她，可她卻這樣輕易地拋棄了自己。

瑾言看到這裏，輕輕搖了搖頭，覺得年少時候的愛情都好幼稚。賭氣，報復，傷害對方……不惜消耗自己。

那下一個女孩，應該是景晴了吧。依照林子無的性格，他應該會跟景晴在一起了，瑾言猜想道。瑾言翻開相冊的下一頁，果然看見景晴那張漂亮的小臉出現在了合照里。在那些場景出現之前，瑾言合上了相冊。

瑾言把相冊放回書架上，然後扶着腰慢慢走到了書房的小沙發上坐下。

林子無的年少時期瑾言沒有參與過，他們那些激烈濃重的愛意與怨恨瑾言也從未體會過。她年少時只知道讀書，大了以後便只知道工作。她是師長領導眼裏最聽話懂事的女孩，按部就班一路走來。除了未婚先孕嫁給林子無這個插曲以外，她從未走錯一步。結婚前，她談過兩次戀愛，但都平淡如水，不足一提。她很羨慕林子無有那樣豐富多彩的戀愛經歷，也很嫉妒林子無身邊的女孩能陪他走過整個青春。

瑾言認識林子無時，他26歲，已經成長為成熟穩重的男人了。他能完美地處理好生活工作中的各種瑣事，他情緒穩定，清醒溫柔。他很優秀很完美，是親戚朋友眼中的模範丈夫。

可是……可是瑾言看到了林子無年少時候的樣子，她真希望能回到過去，認識一下十八歲的林子無。那時候的他幼稚，青澀，處理不好自己的情緒，他沒有那麼完美。可他身上有滿滿的少年氣，他愛上一個人就不怕付出一生，清白而勇敢。

不過瑾言轉念一想，世上哪有兩全的事呢。那時候的林子無並不懂得怎麼維護一段長久的愛情，他還太年少。如果那時相遇，兩人一定不會有結果的。

想到這裏，瑾言心裏好受多了，她輕輕摸了摸隆起的小腹。不管他之前愛過多少人，不管他曾經愛的多麼深，現在他都是我的人了，以後也只會愛我一個人，瑾言心想。

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瑾言的思緒，是好友楊小雲打來的。

“喂，小雲。”瑾言拿過手機接起了電話。“瑾言，咱姐倆都多久沒出來玩了，你結婚之後就沒怎麼出過門。”兩人太熟了，楊小雲也不寒暄，直接開門見山。“今晚上有空嗎？出來一塊兒吃個飯。”楊小雲說。

“行，我跟我老公說一聲，”瑾言說，“先說好，很多東西我不能吃，你不許饞我。”“知道你懷孕。放心，孕婦不能吃的我都不點。”楊小雲笑道。

掛了電話之後瑾言立馬去衣櫃翻找衣服，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幾件可穿的孕婦裝。也是，懷孕之後瑾言便辭了工作，天天在家不出門，慢慢也變得不修邊幅了。

現在是初春時節，乍暖還寒。瑾言選了一件寬鬆的米色毛衣長裙，害怕着涼，又在外面穿了一件卡其色的薄風衣。對鏡試穿過後，瑾言滿意地把衣服脫下來掛在衣櫃外面的掛鈎上，轉身去浴室洗頭。不敢洗澡，害怕摔倒，林子無說要等他在家的時候才能洗澡。林子無雖然小她三歲多，但一點“弟弟”的感覺都沒有，他在生活上把她照顧得很好。

瑾言小心翼翼地洗完頭，耐心地用吹風機吹乾。坐在鏡子前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沒有化妝。

楊小雲說好來瑾言家接她，瑾言下樓的時候楊小雲的車已經停在樓下了。

“來啦，”楊小雲打開車門，迎着瑾言坐上車，“還真是難道見到你的素顏，之前上班的時候你都是天天化大濃妝的。”楊小雲穿着修身的藕粉色長裙，化了精緻的濃妝，跟瑾言清湯掛麵的素顏形成鮮明對比。“你這人，知道我不能化妝還故意打扮這麼好看。”瑾言假裝生氣道。楊小雲噗嗤一聲笑了：“好不容易有機會艷壓你。你要是打扮起來不就沒人看我了？”瑾言白了她一眼：“原諒你了。”

“吃什麼？”瑾言問道。“去’聆舍’吧。”楊小雲看着瑾言笑了一下。聆舍是家火鍋店，開了很多年了。店主與時俱進，每過五年就會重新裝修一遍店面，換一種全新的風格。瑾言和楊小雲大學的時候就很喜歡去這家店，一晃竟然已經十多年了。

第一次去聆舍，是兩人大二的時候。那時店裏不設雅間，座位全部設置在一個個半開放式的籠子裏，一個籠子便是一桌。這種裝修風格在那個時候非常前衛，吸引了一大批大學生前來。

而現在，聆舍煥然一新，整個店已經換成了賽博朋克風格。店外安上了巨大的發光廣告牌，粉藍兩色燈管勾勒出“聆舍”兩個大字。店裏用各色燈管裝飾，全部桌椅都換成了鐵質的。店裏全部使用機械人送菜，只需要掃碼輸入想要的菜品和飲料，機械人就會在五分鐘內把東西送到你的面前。

“很久沒來了，沒想到這店變化這麼大。”瑾言和楊小雲忍不住感嘆道。

店裏都是二十齣頭的年輕男女，氣氛熱烈歡快。瑾言笑道：“看着他們，感覺自己真是老了。”“可別這樣說，”楊小雲邊說邊在手機上給鍋底下了單，“當時我們可也是走在時尚前沿的人。”楊小雲點的鴛鴦鍋，給瑾言點的是骨湯鍋底，給自己點的則是特辣的牛油辣鍋。

辣鍋里的紅色辣椒不斷翻騰着，發出熱烈歡快的咕嘟聲。骨湯則顯得溫和很多，一個個小泡泡在水面出現又消失，咕嘟咕嘟慢慢煮着，不慌不忙。

“多煮會兒，”楊小雲囑咐道，“熟透了再吃。”“我知道啦。”瑾言笑道。

“你說你着急結什麼婚啊，”楊小雲辣紅了臉，“現在又懷孕了，哪兒都沒法去玩了。”“姐姐，我馬上三十了，再不結婚嫁不出去了，”瑾言噗嗤一聲笑了，“哪像你那麼瀟洒，不婚主義。”

“小雲，你真打算不結婚嗎？”笑過之後，瑾言認真起來。“不結！王爾德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楊小雲把一塊帶着紅油的牛肉放進嘴裏，邊嚼邊說。“可是他還說，沒有婚姻，愛情死無葬身之地。你也不能一直一個人啊，總得找個人照顧你吧。”瑾言拿起紙巾輕輕沾掉額頭的汗。“真是要當媽的人了，這麼愛操心，”楊小雲哈哈大笑，“你要是真擔心我，就讓你兒子認我當乾媽，以後給咱倆養老。”“你真是沒個正形，”瑾言被她逗笑了。笑過之後瑾言認真地說：“你肯定是他唯一的乾媽。”

“小雲……”瑾言突然想起來相冊的事情，正想開口，一旁的手機響了起來。“你先接。”楊小雲說。

瑾言接起來，是林子無的電話，催她趕快回家，說晚了不安全。

“保證全須全尾安安全全地給你送回家。”楊小雲在一旁喊道。林子無聽到了，在電話里笑道：“那就拜託你了。”

開車回去的路上，楊小雲忍不住吐槽：“才八點多就催你回家，管的可真嚴。”“特殊時期嘛，”瑾言輕輕摸着肚子笑道，“等孩子生下來咱倆怎麼瘋玩都行。”“得了吧，”楊小雲搖了搖頭，“孩子生下來你倆就有的忙了。”

跟楊小雲分別之後，瑾言才發覺自己忘記跟她說相冊的事了。不過忘了也好，這麼離譜的事情她也不知道怎麼說出口。

瑾言打開家門時林子無就已經在門口候着了。林子無蹲下身去幫瑾言把平底鞋脫掉，又把拖鞋放在她面前。

“不用幫我脫鞋的，”瑾言說，“現在肚子還不大，我都可以自己來。”“不行，”林子無抱住瑾言，“我要好好照顧你，無微不至，結婚的時候我就答應過你的。”

瑾言把頭埋在在林子無懷裏，輕輕閉上了眼睛，她覺得現在她很幸福。之前怎樣，真的不必介懷。就算他曾經是個浪子，那她也等到了浪子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