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5

楔子-5

祭司又笑了,手指在額頭上輕輕撩撥了幾下,道:“你覺得是我讓你看到剛才那些的?”

風天逸有些疑惑,目光微頓。

祭司微微嘆了口氣,道:“想想,你很聰明,也有悟性,好好想想,剛才的一切真的是我讓你看到的?”

“那是‘我’自己的經歷。”風天逸似乎明白了,喃喃道。

祭司點頭,食指向著風天逸的方向點了下,道:“叮咚,不錯,自己想明白了。”

風天逸明白了,剛才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經歷過的,或者說是那塊金色的碎片經歷過的,而此時此刻那塊金色碎片與他的靈魂相容,就變成了他風天逸經歷過的。

本質上來講,風天逸此時與祭司並沒有什麼不同,只不過祭司是在靈氣溫養下直接由神器的器靈化形的,而風天逸是片羽靈魂轉世與東皇鐘的碎片相融,補充了因為碎片細小無法自生的那部分靈智,變成了另一種形式的魂器。

因為力量的本質同源——由同一件神器的碎片演化而來,所以風天逸才會看到祭司所看到的一切,因為他是片羽的轉世,在神器碎片力量的回溯下,所以他才也會看到曾經的片羽的一切。

“我以為我的命格……”風天逸喃喃道。

“這世界上沒有什麼力量是能夠轉換人的命格的,就是神明也不可以,因為那是屬於法則的一部分。”大祭司淡淡道,“天機門那種號稱能夠轉換命格的法子,不過是將人的命魂對換罷了。”

“如果我和白庭君的命魂對換了,那麼此時站在這裏的應該是白庭君。”也許因為方才種種讓風天逸的思緒有些迷惘了,此時的風天逸倒是消減了幾分他骨子裏的尖銳,顯出了幾分柔軟的感覺。

祭司站起來往雲山之巔深處的宮殿走去,意態疏懶,道:“如果你沒有隨身帶着那片星郁非送你的碎片,究竟會如何還真不好說,但是你帶了而且……你以為你死了以後就站在這裏了嗎?不,以人間界的時間流速來看,準確的說,你死亡后,你的靈魂又飄蕩了五年才來到這裏,只不過這段時間淪為荒魂的你沒有記憶而已。”

風天逸微微動了下唇道:“五年……”

“如果還想不明白,我提醒你,易茯苓死後十三年,你死了,你死後五年,加起來正好十八年,正好就是這一代的星流花神的託身覺醒並灰飛煙滅時候,星流花神死了,她的愛人自盡了,而因為上一世天涯子強行抽取對換命魂的行為,讓你的靈魂有了裂痕,兩魂尚在,命魂割裂,而與此同時轉世后的白庭君也死了,本就被勉強彌合命魂與其他兩魄也分散了。”祭司一邊走一邊說,說到一半回頭,看着還在原地發愣的風天逸,道,“所以……”

“所以在那一刻,我們的命魂交換回來了,而因為我靈魂中的裂痕激發了東皇鍾碎片的修復之力,碎片從裂痕中侵入,然後融合,所以你拿不出來了。”風天逸此時似乎“明白”了。

祭司轉身看着風天逸,道:“東皇鍾本就是洪荒神器,即使只有一小塊碎片,也是力量驚人,何況我在這世界形成之初就在雲山之巔了,這麼多年過去了,東皇鐘的力量早已經與這個世界的本源同化,修正回人族搞得那點兒小把戲,並不難。”

聽到這話,站在那裏的風天逸突然笑了,帶着些許苦澀的譏諷笑容,道:“對啊,不難,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就連羽人的出現,也不過是你一念之間的小把戲而已,把天地間如我等一般的螻蟻的命運隨意變換把玩,也不過是玩笑一場而已。”

“你有怨氣?”祭司看着風天逸。

“我何敢有任何怨氣對如同九州法則一般的神明!”風天逸驟然爆發的怒氣讓他的眼圈泛起了几絲血色,“只是……只是……”

“只是我創造了羽族,為什麼要讓羽族的命運如此多舛!”祭司淡淡道,“別忘了,是你選擇了讓瀾洲的羽族滅族,不是我。”

一句話,徹底澆滅了風天逸的憤怒,也打垮了風天逸的驕傲,風天逸哭了,帶着淡淡苦澀自嘲靜靜地由着眼淚流下來,徹底放縱了自己的風天逸跪了下,閉着眼睛由着瀕臨崩潰的情緒在體內翻騰,道:“是,羽族的罪人是我,是我……”

“也無需如此,覺得自己有罪,贖罪便罷了。”祭司掃了風天逸一眼,然後一揮袖,方才荒涼的雲山之巔忽地就變化了,腳下的土地消失了,變成仿如黑洞一般的無限晦暗,然後在這一片晦暗中,遠方有一塊巨大的仿若“大陸”一般的區域,撒發著璀璨的光澤,彷彿這個黑暗的混沌世界裏全部的光明和希望都集聚那裏。

經歷過方才種種的幻境,風天逸知道,那就是洪荒,一切的源頭。

在那片“大陸”旁,有許多像從這片大陸上撕裂的發亮的“碎片”點綴在黑暗混沌的背景上,那是三千大小世界。

迷惑於眼前的景象,尚未回神,卻別大祭司一把拉住胳膊,說了一聲:“隨我去看看其他的九州!”

然後眼前的一切開始飛速的變化,風天逸隨着大祭司在那多如星辰的三千大小世界裏穿行,點點亮光從身邊劃過,那每一個,都是自成一體的一個小世界。

最後,祭司停下來了,在幾個“光點”旁停下來了,然後祭司的大袖一揮,那幾個光點飛速變大,然後風天逸覺得自己落地了,祭司拉着他“腳踏實地”了,而也就在他落地的那一刻,那幾個擴大的“光點”在他身邊迅速變大,然後變成一副巨大仿若星辰閣里能播放人影的水鏡。

水鏡上,也是九州,也是瀾洲,也是羽族與人族,然而在一個世界裏,屏幕播放的一個世界裏,天空城最終停了下來,羽還真把天空城停下了,那個世界的羽族安好,風天逸最終讓位給風刃,獨自一人去尋找易茯苓,卻在見到與轉世的白庭君青梅竹馬的易茯苓后明白他們的緣分終是盡了,最後,一瞬白髮。

而在另一個世界,那也是九州,也是瀾洲,也是羽族與人族,卻是在天空城尚未建造,羽族便已經陷入戰火,那是風天逸在死亡前最深刻的記憶——被戰亂、飢餓、劫掠折磨的快要滅族的羽族。

風天逸忍不住撲過去,伸手想去觸摸那水鏡里的羽人,忍不住道:“怎麼會這樣?”

“三千大小世界,即便是相似的鏡像世界也會有所不同。”祭司道,“我可以告訴你,在你所在的這個九州,羽族北渡到寧州后,與寧州的羽族融合,再過五百年,九州會再次出現一位一統寧瀾兩洲的羽皇,但在這個世界,寧州的羽族已經被屠殺殆盡,如果瀾洲的羽族王朝覆滅,在這個九州里,羽族就徹底滅族了。”

風天逸轉頭看向祭司,眼神微亂。

祭司道:“自己考慮,如果你去那個世界,也許可以挽救羽族的命運,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但是如果你去了那個世界,就是那個世界的異數,註定為天道所忌,命運多舛……”

“我去。”幾乎沒有片刻猶豫,風天逸就答應了,此時風天逸眼中的神采,彷彿去那個他並不熟悉的世界承擔那多舛的命運是他僅剩的救贖。

“好,那就去吧。”言畢,拉着風天逸的胳膊,一個甩手,便將風天逸扔進了那個正經歷戰亂流離的羽族的世界去了。

風天逸向著那個世界墜落而去,而在祭司脫手的那一刻,一絲靈光在祭司指尖劃過,及至徹底看不見風天逸的身影了,身邊的景色又變回終年寂靜空曠的雲山之巔,祭司低頭看着手中那點兒風天逸即片羽的命魂發出的微弱光芒,嘆息一聲,將這點兒命魂扔入輪迴。

三生途上,那滴祭司眼淚化作的人魂,那在某一世叫做白庭君的傢伙的魂魄,正在黃泉路上飄蕩,片羽的命魂像一點螢火,悄然融入“白庭君”的魂魄里,靈魂狀態沒有半分清晰意識的“白庭君”像被什麼擊中一樣定住了,但是不過片刻,在身旁熙熙攘攘的趕着投胎的靈魂推擠下,又向著輪會台上去了。

“罷了,也不要讓你生生世世求而不得了,且讓你與韶舞一樣,生生世世,都有那片刻歡喜吧。”祭司看着輪迴界裏的這一幕,嘆息道。

從這一刻起,這個世界的“白庭君”和片羽真正合二為一,成為了星流花神的命定愛人,而那個前往異世界的風天逸,真真正正的就只是風天逸了。

站在雲山之巔的大祭司看着天空中那些彌散的星雲和死亡的恆星,還有沒有意識飛竄的流星,這些曾經生活在雲山之巔的“神明”化作的造物,他沒有騙風天逸,這樣的景色,看久了是很膩的,所以總是不自禁的想起過去,想起那個他看顧長大的小女孩,想起那個小女孩“死”前說的:“難道我們生下來就註定最後化為辰宿或是星雲,以那樣一種不死不滅又不算活的形態永遠存在下去嗎?與那樣‘活着’相比,死亡都算是一種恩賜!”“這樣活着幾千年、幾萬年,那我寧願選擇與片羽相聚片刻,最起碼這樣算是真正活過!”

你既然不想像“神明”一樣的“死亡”,那就每一世都有片刻“清醒”,然後在這個片刻“清醒”時,你都處在和片羽相戀時最甜蜜時刻的記憶里,生生世世,都活在這樣的快樂里。

也許,這樣確實比化作星雲或者死星更加幸福吧,最起碼,你自己會是這樣感覺的,韶舞。

祭司撈起他扔在地上的酒壺,又開始給自己灌酒,然後他想起來,貌似忘記提醒風天逸,他去的那世界雖然也有東皇鍾近三分之一的碎片墜落雲山之巔,也有一位大祭司,但是貌似那塊東皇鐘的碎片里不只沾染了東皇太一的殘血,還沾上了點兒當時在東皇身旁的同時自爆的一隻鳳凰的鮮血。

揮灑了東皇殘血和鳳凰的鮮血的世界與只有東皇殘血的世界有什麼不同呢?

好像鳳凰天生雌雄同體……好像沾染了鳳凰血的那個世界的性別構成與其他世界略有不同……

算了,不是什麼大事兒,一邊給自己灌酒一邊看“風景”的祭司想。

被大祭司從時空縫隙中扔到這個異世界的風天逸從天空墜落,時空縫隙間的雜亂的力量像刀一樣“切割”着風天逸的靈魂,然後風天逸靈魂里金色東皇鍾碎片開始發光,迸發出強大的力量在風天逸的靈魂外凝結出了一個軀殼。

擁有了軀殼的風天逸從時空縫隙里墜落天際,快速的墜落使得他剛剛凝結出來的身軀與天空的空氣摩擦,眼見便要化作一個火球燒了起來,就在此時,風天逸只覺得背後劇痛,肩胛骨上,這具剛成形的軀殼被力量擠壓外溢出了兩道縫隙,力量傾瀉而出,一對金色的翅膀展開帶着屬於東皇鐘的神力,形成個另一個保護整個軀殼的小結界。

風天逸包裹在這個小結界裏,墜落而下,最後摔在了一條河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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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天空城/all逸]如果天空城沒有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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